南郊,一輛黑色汽車從遠處駛來,“嘎”地一聲在當街停下。
車門“嘩”地啟開,車上下來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那男子穿深黑色西服戴著拉風的墨鏡,在車邊站立片刻。
這里人少寂靜,大白天正街上都沒幾個人。
男子轉過頭去,問車里的人:“胡隊,武家真住這?”
“處座放心,我親自核查過,武家在這條路的盡頭。我跟蹤武山赟來這的。”胡峰在車里坐著,討好地問道:“處座,要不我陪您一道去?”
“不用,你在車里等我!”
楚遠喬摘下墨鏡扔進車內。他拎上車座上的兩盒點心,慢悠悠地踩在方步往前走。
這條路鋪著又老又厚的灰色方磚,各色鵝卵石擠在方磚與方磚間,細密而繁鬧。路很直,很窄延伸至小巷的盡頭。
小巷的終點,佇立著一顆高大挺拔的老槐樹。槐花盛開,幽香陣陣在小巷內飄著。
楚遠喬停下來。他站在槐樹下,以手遮著額頭往路的左側望去。
一處幽靜的院子,院門上刷了清漆,像是重新修葺過的。大門兩側伸出去的白墻,不過盈尺,折而往后,沒有大戶人家那樣的闊氣府邸。
門柱上方有一塊綠底紅字牌匾,上書“武宅”二字。
院門不大,向外敞開著。門內,一堵矮墻像屏風一樣擋住了外人的視線。
楚遠喬整整衣服走到門廊下,院里并沒人迎出來。
他不敢突兀冒進,伸手抓起院門上的門環,敲敲門,“請問,家里有人嗎?”
沒有人回應。
他接著又敲幾下。
“篤篤”的敲門聲在空曠的巷子里回轉。
過了一會兒,一聲蒼老的聲音傳過來;…
“誰在門前?…您請進吧!”
楚遠喬聞言,邁過門檻走進去。
庭院不大很方正。院子正中,站立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老者拄著紅漆拐杖,咕嚕嚕抽了幾口水煙袋。
他看見楚遠喬,問道:“年輕人,你是找誰?”
“請問老伯,這是武山赟家?”
“嗯,是。”老者點頭,笑問:“你是誰,找山赟有何事?”
“鄙人姓楚,找山赟兄討教問題。”遠喬很恭敬。
“呵呵,年輕人不必自謙!”老者呵呵笑道:“我兒一介武夫,也不懂太多。你們既是朋友,要互相切磋才好!”
“原來,您是武家伯伯!”
楚遠喬急中生智,將手上拎著兩盒糕點遞過去。“伯父,我帶了兩盒糕點孝敬您,望您笑納!”
“哦,年輕人下次來可不要這么講究啊!”老者笑呵呵接過,說道:“山赟出去辦事,還沒回!要不,您進屋里等?”
“武兄不在家?”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他什么時候回,不確定自己要不要等。
“今日周末,他本來在家歇息的。巡捕房那突然有急事,得去處理一下。”老者很熱情,說道:“你若不嫌我這老頭子,就盡管進屋里坐等吧!”
“租界巡捕房離這遠!”楚遠喬笑道:“武兄若是要抓捕罪犯,只怕一時半刻還回不來!”
“來都來了,還扭捏啥?”
后面有人道。
遠喬轉過身去,訝異地說道:“武兄,回得很快呀!”
“怎么,你不希望我回來?”武山赟黑眸一閃,“剛才還說要見我,現又不希望我回;你說是不是自相矛盾?”
“…”
“讓武兄見笑了!”遠喬低頭,“今日我來,確實是有要事相商!”
“你是警察局的,管理華人社會的治安。我是租界巡捕房的。”武山赟眉頭一挑,雙手環抱在胸前,譏笑道:“你我各為其主,立場也不同;有何要事可商議的?”
這樣的態度,分明是敵視,心里在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