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語霓聲音沙啞,帶著絲絲顫音。
她是真狠得下心攆他走的。
武山赟看不清她的臉,他轉身打開羚燈,屋里頓時亮了。
顧語霓深吸了一口氣,微閉著雙目,她眼眶通紅,眼睛紅腫著。她哭過,不想讓他看見。
她雙手交疊環抱著腿,下巴頦頂在膝蓋上。薄薄的紅嘴唇,微微下垂,有一種動人心弦的美。
她臉上是冷的,慵懶地道:“你走吧,什么也別了。”
“阿霓,事情總會有辦法,”
武山赟心疼得緊,將她緊緊擁入懷,“別這樣難為自己!”
“能有啥辦法?”
顧語霓一扭頭推開他,挺直了后背坐好,“我,不是孩了。該承受的,一力承受就是!”
“因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我們就不得不分開嗎?”武山赟眼圈一紅,聲音是憤怒的,“我,不同意!”
“別孩子氣的話!你已經到了警備團,一言一行需特別謹慎。”
顧語霓以手撫額,“做這樣的決定,你別怨、別恨。我們肩上扛著重擔,都不輕松。我累了,要睡了。”
“阿霓,你聽我,我們做各自的事情,跟感情并不沖突啊。”
武山赟很執著。
顧語霓不話,將頭埋在臂彎里,一頭黑色的秀發垂下。
武山赟的心一蕩,“你不理我,我也不會放棄。我只要你,別的女人不行!更何況是那女特務?”
“別鬧了,好嗎?”
顧語霓扭過頭,將下頦靠在膝蓋上,斜瞅著他。她的眸子清亮,眼神卻很堅定。
“阿赟,我不是不愛,…而是,我不能,…”
她收回目光,嘆了一口氣,“個饒感情,相比肩上的重任,孰輕孰重?…只能將它排在后。”
“我們公開交往了那么久,那些點滴、那些情景,是能抹掉的嗎?我對你有求必應,鞍前馬后的效勞,我是你家的傭人嗎?醫院的醫生護士看見,還有,你顧氏工廠的人有目共睹。”
武山赟深邃的眼睛炯炯,
“誰不明白,我是你的追求者?我們不來往,那些美好的東西能全部抹掉嗎?沒人會懷疑么?”
“這,…”
顧語霓喉頭干啞,艱澀地回答,“男子追求漂亮的姐,這很正常。我們不在交往,簡單,是你沒追到啊!”
“顧語霓,別認死理!我進去警備團前,日偽機構,梅機關與特高課,…他們應該查驗過我的行蹤。一切都沒有問題,明隱瞞得很好。突然不交往了,才真的令人懷疑啊!”
武山赟走上前,掰過她的肩,“你看著我!你真舍得放棄我?心里明明愛著,卻還要推開我?”
他熱情的回憶勾起了她心底的漣漪。他噴薄的鼻息呼到她臉上,顧語霓臉上一熱。
顧語霓抬眸,他黑如深潭的眸子不平靜,那里有光,有火,…夾雜著他深重的呼吸噴薄而來,撞擊著她的心。
她的心,頓時亂了。
顧語霓低眸,使勁兒咽了一口唾沫,
“你,你得有點道理,…但,革命斗爭很復雜,為了最減少錯誤,降低可能發生的風險,我不得不…”
“好,既然到革命者,我算你的革命同志吧?”
不待她完,他急急打斷她,“你該想法子幫助我,對付那個女特務。怎么會讓我這與女人交往沒經驗的人去跟那樣的女人接觸?”
“呃,…不是讓你跟她接觸,你可以應對應付她,…”
“應對應付?…萬一,我意志薄弱,你一點都不害怕?我若抵抗不了女特務的柔媚詭計,我稀里糊涂跟她上了床,出些不該的話來呢?”
“呸,不害臊!”
顧語霓漲紅了臉,心里酸意十足,“誰…誰讓你跟她來真的?”
武山赟憋著笑,“我是男人!男人需要女人,正常的需求,…怎么辦?”
顧語霓低眸,羞得臉紅到脖子,“越來越沒正經了。你是進步青年,革命者怎可能如此意志渙散?”
“革命者,首先是一個人,一個正常的男人。這,…過分嗎?”
武山赟眸子一閃,望著她,一臉的壞笑。
“呸,沒正經!”
顧語霓粉臉臊得通紅,“那,那你趕緊找個別的女人結婚好了。”
“找別的女人?什么別的女人?”
他笑得痞壞,將她攬在懷,“我只要我愛的,遠在邊,近在眼前。顧語霓,我只要你,你甭想逃!”
“你…你,你沒喝酒吧,怎么酒話連篇,沒個正經?”
“顧語霓,我沒喝酒,很正經地與你聽。”
武山赟瞪著她,一本正經,
“我沒與你開玩笑。我們都知道,這場戰役將會是長久戰,不是一兩能結束。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光革命不結婚生子?若這戰爭一不結束,你一不戀愛不結婚?”
“我,…”
顧語霓語噎。
“男人與女人互為吸引,為同一個目標而努力,為何不能攜手共同前進呢?”
武山赟雙眸閃著光芒,“你我皆為單身,互相愛慕,組織上也不反對,不可以結成一對革命愛侶嗎?”
“你,總有道理,各種歪理,…”
顧語霓低眸,咬了咬唇,
“我是地下黨上海到江北解放區運輸線的負責人。同志們為開辟這條線路,不知花費了多少心力和人力。這條運輸線至關重要,必須十分心,不敢疏忽大意。”
“我,懂你的難了!”
武山赟點頭,
“語霓,你有沒有想過,假如出了意外,…我是假如,我在執行任務時不慎受傷,很重很重,沒救了,犧牲了,…你,會怎樣?”
“阿赟!”
顧語霓大駭,抬眸望著他,“你瞎什么?”
他一動不動,抬眸望著不知名的某處,
“我是假如,…我立刻要死了,你會怎么想?你知不知道,我會怎么想?”
“阿赟,不會,…”
顧語霓想起,她中毒昏迷中醒來,最想見到的人是他,還后悔沒接受他的表白。
“假如你去了,我會心痛,恨不得跟你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