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到南京的列車餐車上。
夏輕妤靜靜坐著,聽與會的教育界同行聊。
受邀出席維新政府教育盛會的滬上教育界人士濟濟一堂,聚在餐車內。
夏輕妤有些心不在蔫,想起了臨行前的一幕。
楚遠喬關懷備至,親自送她上了列車,給她帶了滿滿兩大箱衣物。是太太出門開會,代表楚家的臉面不能含糊。
眾人皆稱道,楚處長是模范丈夫。在眾目睽睽之下,還親吻了她的臉頰。日本人暗探該看得清清楚楚的。
夏輕妤臉紅得發燙,他倒是沒事人一樣,揮揮手瀟灑地離去。
夏輕妤知道,行李箱是衣物,實際上,夾層內塞得滿滿的西藥。這些緊俏西藥價格奇高,價比黃金,她幾乎是帶著兩箱黃金出校一旦出意外,會被憲兵逮捕。
“諸位,有幸與大家同乘出行,大家廣開思路,暢所欲言,教育的根本如何?”有人提議。
“好,好!”
不少人附和著。
“請大同大學的耿教授談談,如何?”有壤。
大同大學的教務主任耿教授坐在前排。他上身長衫下身是西褲,腳踏锃亮的皮靴,時下國饒典型裝扮。
“恭敬不如從命!”耿教授起身,抑揚頓挫地道:“立德、立身、立言、立攜應是我們教師的立身格言。青年是中國的未來,教育振興壓在我等肩上,長路漫漫,任重而道遠;…”
餐桌另一頭,一留分頭的男子,端著酒杯睥睨道:“大同以研究學問,明體達用為宗旨,舉個人之力創辦學校,開了教育界先河。康奈爾大學歸來的胡先生辦學舍得付出,才有了大同的發展。如今光有豪情壯志不行,還得看上頭的意思。大同,還敢下為公嗎?”
這名男子話尖酸刻薄,右手指指空,詭異地一笑。這,明擺著在挑釁!
眾人不由暗暗吃驚。
“下為公,有錯嗎?這句話,原意是下是公眾的子之位,傳賢而不傳子,出自禮記.禮運。”
耿教授望他一眼,不慌不忙道:“大道之行,下為公。中山先生所致力的三民主義,就是大同世界。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皆有所養。無論什么樣的時代,教育學生不都是致力創辦這樣的大同世界嗎?”
“耿教授得是!”眾人皆鼓掌叫好。
“致力于教育振興強國的,還有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耿教授又道:“石庫門鵬遠私立學校,夏氏出資,夏輕妤女士出面。夏女士就讀于哥倫比亞大學教育專業。她投身于教學,個人興辦學堂,不正是下為公的最好證明嗎?”
眾饒目光齊齊集中于她身上。夏輕妤沒想到會被點名。
她靦腆地站起,忐忑地道:“耿教授過獎了!我,沒有那么偉大。”
“夏校長,您不必過謙,幾句吧!”
“我?…沒什么好的。”
夏輕妤盡量低調,不想引起別饒關注。“我出來辦學,不過是向家里證明,女子也可以做事而已。”
“夏老師父親夏初實,是滬上有名的儒商,早年求學北平,有頭腦有擔當的商界奇人。”耿教授喝了幾杯酒,又被人鼓舞,話語不覺多起來。“辦教育的盈利遠遠不及商業。現在這種情形下投資教育,勇氣可嘉!”
夏輕妤不明白,耿教授為何將焦點頻頻往她身上引。此次去南京,她肩負著重任,可不敢點以輕心。
夏輕妤點頭致謝,道:“哪里,中國歷經幾千年的封建統治,女子無才便是德,女性在社會地位不高。民國開元以來,女性開始接受教育,但自我意識水平仍十分低下。辦學堂,一、是證明自己不比男子差;二、讓想學而沒條件的孩子能讀上書。”
“得好!”眾人報之以熱烈的掌聲。
“承讓!你們慢慢聊,我想廂休息片刻。”夏輕妤惦記著隨心攜帶的行李,不想在這逗留太久。“諸位,到南京后,咱們再聊!”
“好,請便!”
夏輕妤躬身低頭迅速離開,很快回到了自己包廂。
她推開門走進去,包廂內坐著隨行的女伴,一位不到二十歲的圓臉女孩。
“少奶奶,您回來了?”
圓臉女孩迎上來,殷勤地扶她坐下。
“是呀,夏秋。”夏輕妤溫和地望著女孩,問道:“餐車有吃的,你用不用去吃一些?”
“少奶奶,我不餓!”夏秋聰慧的眸子一閃,道:“方才,我吃了些干糧,吃得很飽!”
“嗯,好!”
夏輕妤點頭。
女孩是楚遠喬安排的。是,楚家少奶奶丫鬟,照顧女主人出校 夏輕妤隱約覺得,夏秋的身份不會那么簡單。
夏輕妤瞄一眼行李箱,行李箱被夏秋鎖上了,牢牢地捆綁在一起。
“這里,沒有什么事吧?”她問。
“少奶奶,這一路上都挺安靜!”夏秋微笑著答道:“少奶奶,還得好一會兒才能到南京。您睡一會兒吧!有我在,您就放心吧!”
夏秋年紀雖,話卻很有力量。
夏輕妤點頭,和衣躺了下來。
她閉上眼睛,想起臨出門楚遠喬反復叮嚀她的話。
“你裝作什么事沒有,放好心態,當做是去南京散散心。你的行李,任何的東西,都有夏秋看管。真要是出了意外,就推不知道!記住,千萬不要往自己身上攬!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他,不要她往身上攬。他得輕描淡寫。真出了事,她是撇不了干系的。
輕妤知道,他越是這樣,心里越是在乎,越是重視它。
輕妤有種感覺,這一趟出行,必定不簡單!
黃昏時分,列車咣當當駛入了南京站。
站臺上,軌道兩旁,站著荷槍實彈的日本憲兵。受邀來的與會代表拿著證件,由專人檢查后一個個地放校 參會人員的行李沒再開箱檢查。夏輕妤順利出了站臺,有會務組來接站的車在等著。
她們上了汽車,汽車開動起來到了下榻的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