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館聚會依舊繼續。
花園里,跳舞的人正熱情洋溢隨著旋律搖擺。一些人聚在一起,喝著酒聊著天,抓緊這樣的機會結識更多的人。
書房,壁櫥上的西洋座鐘鐘擺左右搖擺發出“嘀嗒嗒”有韻律的聲響。
董維勛斜靠著沙發,與夏初實攀談著。“夏老弟,令愛氣色不錯。我看女婿對她噓寒問暖很關切。老弟該是滿意了?”
“嗯,看起來像那么回事。”夏初實未置可否地笑笑:“日久方能見人心,新婚燕爾,以后的路還長著呢。”
“夏老弟對這樣的女婿還不滿意?”董維勛笑道:“您這要求忒高了些。”
“不說他了。”
夏初實站起來,從櫥柜中拿出一瓶洋酒,為董維勛斟滿一杯酒遞過去:“聽說公共租界工部局華董的人數會增加,這消息是否準確?”
“公共租界華人越來越多,董事局有意向吸納華界杰出商人。”董維勛接過酒杯,微微抿了一口;笑道:“夏老弟有意進工部局董事職位?別人有難度,老弟你努努力,倒是可以的。”
“老兄,這話里有話呀!”夏初實端著高腳杯,微微抿了一口。“公共租界工部局華董認識那么一兩個。但是,工部局是以英國人為主,老兄能否為我斡旋一下?”
“夏老板,您真是高抬我了!”董維勛不好意思笑一笑,打趣道:“我雖在租界工部局,連董事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打雜的。我在工部局說話,有誰愿意聽呢?”
“董兄為何如此說啊,您太低調了。”
董維勛這么說,夏初實自然不信。
“董兄,是不是有何為難之處?咱們認識也有好幾年了,有什么事盡管說!”
“夏老板,我真不是謙虛。”董維勛尷尬地笑著:“大不列顛帝國曾號稱日不落帝國。英國人傲慢得很,眼里哪能瞧得上我?如果不是租界在上海,估計他們都不想用中國人。”
“嗯,董兄這話什么意思?”夏初實臉色一黯,有些瘟怒。“您告訴我可以一試華董位置,我當然可以努力。然后,您又告訴我,不能為謀籌謀;辦不了,無能為力。這,不是誠心誆我嗎?”
“老董有幾個膽子,敢誆夏老板您?工部局卻是有意吸納華人董事。”
董維勛正色道:“工部局大董事約翰,令愛與女婿都認識。你可以從讓他們想辦法,由他們出面幫你斡旋。”
“董兄,您說輕妤和遠喬?”
夏初實一愣,驚愕地望著董維勛。董維勛一本正經,真不像開玩笑。
夏初實難以置信:“他們兩個很年輕,不在公共租界工作,不可能認識工部局的人。他們如何會認識約翰?…好,如你所說;就不算認識約翰。那英國人不是眼朝天?怎會給這兩年輕人臉面?”
英國人保守傲慢,幾乎不與華人來往。自己的女兒,夏初實是了解的。女兒簡單淳樸,沒什么緣由刻意去巴結討好英國人。她以前在夏氏,現在出來辦學校。夏初實實在想不出來,女兒從什么途徑認識的工部局的大董事。
“哎呀!夏老板,你放遠一點想。”董維勛望他一眼,笑道:“女婿不是在美國讀了三年書嗎?他就讀的哪所院校?”
“美國的哥倫比亞大學呀!”夏初實一臉懵,還是不明白。
“英國人約翰畢業于哥倫比亞大學。他和你的女兒女婿正兒八經的校友哦。”
董維勛故意賣關子。
“啊,是這樣!”夏初實點頭道:“可,就算是校友,他們的交情不算深;那如何能幫得到我呢?”
“他們見過幾次。”董維勛又道:“你們家的小姐和女婿來公共租界參加宴會。英國人約翰,對他們很贊賞。拿咱們中國人的話來說,只不過是見面之交,真算不上有交情。但是,你想啊,別個國人與英國人見面說話的機會更少。約翰能給面子會看他幾眼嗎?令女媳警局的紅人,身份和學歷,自然更突出。”
“嗯,這話說得是有些道理。”
夏初實靜默幾秒鐘,抬眸道:“根據董兄你的判斷,我女婿在這事上可使上勁?”
“對頭!”董維勛笑道:“戰爭爆發后,公共租界涌入了大批華人。華人的涌入,帶來了一系列問題,需要加強警力。英國人在這畢竟人少。他們要加強警力,只能求助于新政府警察局。但是,他們很驕傲,抹不下面子去求人。此時,若有警察局的人出現,那不正中他下懷嗎?令女婿是警察局的處長,現在出面,不正是時機?”
“老董,…你這老謀深算,故意給我賣關子!”夏初實瞪著他。
董維勛哈哈大笑。
“夏老板,我這都是為你辦好事啊。由你女婿出面,為警察局和工務局之間牽線搭橋。于他,是功勞一件。而且,他順帶著,將岳丈大人的事也搞定了。這不是公私兼顧嘛!”
“老董,你不地道!”夏初實隱隱覺得著了道;卻說不出哪里不對。
董維勛憋著笑:“夏老板,你看,你家上下兩代的事,我都替你想著呢!你說,該如何謝我呢?”
“董兄這一計,確實別出心裁!”夏初實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他:“我權且信你一回!此事若成功,您的好處斷然不會少。”
“嘿嘿嘿,…”
董維勛呵呵直笑:“其實,你也用不著謝我!英國人逼著我,去警察局尋求支援。我這樣職位的,去求人警察局的;可不是那么好辦的事兒;…歲數一大把,能躲就躲。犯不著給自己找難受,是不是?”
“嗯,董兄說得有道理!”夏初實點頭。
這樣推諉搪塞,不作為;還說得冠冕堂皇,夏初實也是服了。不過,對他夏初時不壞,于女婿楚遠喬有利。
夏初實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董兄,您放心!您應該得到好處,一分錢都不會少。”
“嘿嘿,多謝夏老板。”董維勛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