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萬顆螺絲釘
“哎喲，好球！”
“好球好球！”
“漂亮！”
隨著足球竄入球門，用鐵絲網圍起來的五人制球場上響起一陣歡呼。
原本坐在場邊的幾個人起身拍拍屁股走上場，而在場上丟球的一方則紛紛走下來。
雙方換位。
嚴炎一屁股坐在場邊的人造草皮上，對同樣坐下來的楚一帆說道：“楚隊，足協、總局等多部門最新出的那個推動足球社區化的文件你看了沒？”
“看了啊。怎么，你有想法？”楚一帆反問。
“嗯，我想…咱們這支球隊也成立好幾年了吧？加入的人越來越多，每周訓練兩次，定期參加各種比賽什么的…我就想要不然咱們干脆成立一個俱樂部？反正我們實質上和一個簡化版的小俱樂部也沒什么區別了，每次訓練比賽也都要操心一堆事情，后勤、交通、費用什么的…”嚴炎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開始侃侃而談。
楚一帆則很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點頭。
這個想法其實嚴炎也不是第一次有了。
之前嚴炎就提議說要不然干脆把“東川中學足球隊錦城分隊”正規化。
他還抽空去考了教練證，先考d級，拿到d級證書之后，又考c級。
因為想要執教業余足球隊，必須要有c級證書。d級教練證只能從事青少年足球培訓。
成立一個業余足球俱樂部其實并不難，成立的條件也都寫在中國足協的官網上，有心人去搜一下就知道需要滿足什么條件。
之所以一直沒有成立，是因為楚一帆覺得如果只是方便大家踢比賽，就成立一個業余足球俱樂部，實在是沒必要。
成立之后怎么辦呢？
既然是足球俱樂部了，總得有所發展吧？
踢著玩兒的話，目前這個足球隊形式其實就已經可以滿足大家湊一起踢球聯絡感情的需要了。
畢竟成立俱樂部后，要維持這個俱樂部的正常運轉，是得持續投錢進去的。
大家也都不是什么有錢人，沒必要把錢扔進去打水漂就為了聽個響。
成立俱樂部，需要錢，得去找贊助商。贊助商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既然是業余足球俱樂部，就得去參加各種業余賽事，增加贊助商的曝光率。否則人家憑什么用真金白銀來贊助你？
就為了讓你和你的朋友們湊一起踢著玩兒的時候有免費的礦泉水喝嗎？
楚一帆就問了這么簡單的一個問題：“成立之后怎么辦？”
嚴炎回答不了，這事兒就沒下文了。
而現在聽著嚴炎的長篇大論，楚一帆知道他已經想好怎么回答自己問題了。
于是等他說完之后，楚一帆又問：“成立之后怎么辦？”
果然，這次嚴炎立刻就給出了回答：
“扎根社區，慢慢成為一家能夠代表所在社區的足球俱樂部。就像這次發展社區足球文件里說的一樣，足球是屬于社區的運動，應該還足球于社區、群眾。重拾足球的草根屬性。只要我們能夠在社區里站住腳，就不用擔心球隊的生存問題。畢竟我們只是一個業余俱樂部，規模不用太大，開銷也不會太大，最大的開銷可能是場地費用…”
嚴炎很認真地回答道，就像是當年做畢業答辯那樣。
“以前你問我成立之后怎么辦，我答不上來。但現在足協是真的想要推動足球社區化，我覺得咱們如果成立俱樂部，是可以有所作為的。畢竟以后屬于業余俱樂部的賽事會大增，全國范圍的比賽離咱們太遠，不用考慮。可是錦城肯定會增加各種各樣的業余賽事，新聞里不都說了嗎？不僅是全市范圍的比賽，區一級也是有各種比賽的，而且是正規分級的比賽，還有升降級機制…有足夠多的比賽，俱樂部就有了存在下去的意義。”
楚一帆像是風險投資人那樣，并沒有立刻對嚴炎所描述的未來表示贊同，而是拋出自己的問題來考校嚴炎：
“問題在于怎么扎根社區。咱們可都是東川中學的校友，基本上都是在錦城混的東川人，其實算是外來戶。我們在當地社區一沒影響力，二沒有人脈。怎么在錦城的社區站穩腳跟？”
聽見楚一帆的問題，嚴炎卻咧嘴一笑：“簡單啊，我們在俱樂部所在的社區開展少兒足球培訓活動，只要教得好，影響力不就有了嗎？然后再輔以我們球隊在業余比賽中的成績表現，打開知名度…那些最開始愿意送孩子來我們這里培訓的家長，肯定都是住在附近的，他們就是我們的第一批支持者。這就是為什么一定要先成立足球俱樂部的原因了。因為只有先成立俱樂部，我們才有開展青少年足球培訓的資格。”
嚴炎這個思路讓楚一帆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但他很快又皺起眉頭：
“誰來教呢？從外面請教練嗎？”
“當然是我啊。”嚴炎指著自己。“咱們隊現在的教練不就是我嗎？而且我有d級教練證，也有資格做少兒足球培訓。”
“你不上班了？”
“如果能搞起來，我就不上班了，專門做教練。”嚴炎點頭。
楚一帆問了個很關鍵的問題：“小姜支持你？”
“我和她聊過了，她也支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楚一帆表情嚴肅起來，看向嚴炎：“你可真有勇氣。”
嚴炎笑起來：“我還是喜歡做和足球有關的事情。咱們國家現在在大力推進全民足球、社區足球，我覺得這對我本人來說，也是個機會。萬一搞成了呢？”
“怎么？你還想搞個百年豪門？”楚一帆調侃道。
“哈，那倒沒有。”嚴炎連連擺手，“職業足球太難了，我沒有那個野心。我就希望咱們能夠在業余足壇闖出一番天地來。到時候擁有自己的訓練場，自己培養的梯隊，能夠輸出幾個職業球員…長久穩定地以業余足球俱樂部的身份存在下去。我覺得中國足球最需要不是什么百年豪門，而是無數顆‘螺絲釘’。能夠做一顆合格的‘螺絲釘’，這家業余俱樂部就算是成功了。”
楚一帆竟然被嚴炎說的頭皮發麻，不過他很快又冷靜下來，重新回到了“投資人”的角色上，繼續問：“成立俱樂部，對于加入的人就有一些強制性的義務，這和我們最開始只是想湊在一起踢球的目標可能就不一樣…”
嚴炎很干脆地回答道：
“所以我們就不能只是招入東川中學的校友們了——這點倒無所謂，反正我們隊里現在也有大家帶來的朋友，也不全都是校友…而且這個事情我現在也就是和你說，如果真要搞的話，肯定得和大家商量，要投票表決。
“如果最終決定成立，那么也要遵循自愿原則，愿意留下的歡迎，不愿意加入俱樂部的，也沒必要讓人家走，就作為外圍成員，繼續留在球隊里，平時有空一起訓練、踢球，想來就來。來的話，把自己那份錢交了就行，和現在其實也沒啥區別…”
嚴炎說著說著，突然就停了下來。
因為低著頭的他發現自己的視野里多了許多只穿著各色球鞋的腳。
他重新抬起頭，才發現大家不知何時已經圍在了他的身邊。
五對五的對抗賽，早就沒有踢了。
足球孤零零地躺在球場上，所有人都集中在場邊，看著嚴炎和楚一帆。
孟熙咧著嘴對他說：“我說你和楚隊躲在角落里滴滴咕咕說什么呢…原來是商量著搞俱樂部啊！”
“八字還沒一撇呢。”楚一帆擺擺手，“嚴炎就是先給我說一下。”
嚴炎點頭：“是啊，目前暫時是我個人的想法，到最后還是得征求我們所有人的意見。我是打算先把我的想法做個報告，然后發群里，讓大家都看完之后再來決定。”
“我覺得嚴隊你那句話說得好，中國足球需要千千萬萬顆螺絲釘。沒有螺絲釘，哪兒來的百年豪門。以前中國足球就是總把目光投向歐洲的豪門球隊，總想著做大最強，但卻忽略了基礎。搞得職業聯賽都跟空中樓閣一樣，根基不穩，百年豪門沒有，破產俱樂部倒是很多…所以我個人表態支持咱們做顆螺絲釘。”站在孟熙身邊的毛曉說道。
鐘世昊說：“我也支持。”
“我可能保證不了出勤率，但我也支持轉型成俱樂部。”陳銳說。
“我同意搞俱樂部。”
“我也可以辭職參與。反正我現在那份工作做的也沒啥意思…”
“足球就是要草根化，如果咱們國家有無數個足球俱樂部，有成熟完善的分級賽事…不僅僅是給那些小孩子們創造機會，也能讓咱們這些足球愛好者有更多的機會，那還擔心什么中國足球沒有土壤啊？”
“要搞的話，咱們得抓緊時間。現在文件和指導意見才剛剛出來，很多人可能還沒反應過來。等他們都回過神來了，搞不好場地都找不到了！”
“對對對，場地很重要。到時候場地肯定很俏…”
“場地其實還好，胡來那個足球公園項目今年已經又新開工建設了兩個新公園，未來還會有更多的新場地。就咱們西門這一大片，就有兩個，一個已經建好了，一個在建。我們現在踢球的球場，也可以去談談租約嘛。”
“球衣主色是什么？”
“黃色吧？和咱們校隊的顏色保持一致…”
“隊徽呢？”
“我可以試著設計設計…”
“俱樂部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不踢球了，干脆就圍在場邊，集思廣益，出謀劃策起來。
而這一幕可不僅僅出現在錦城西門的這座足球場上，還出現在全國各地類似的地方，乃至于互聯網上。
那些真正對足球懷有熱愛的人們，都在熱烈討論著中國足球的未來。
“…觀眾朋友們晚上好，歡迎收看今天的晚間體育新聞。今天是2034年三月二十一日，星期二，距離中國世界杯開幕還有八十八天…今天上午，由國家體育總局、中國足協等六部門在首都聯合推出了《關于加快發展全民足球、足球社區化的實施意見》，并且宣布開啟全新的業余足球體系。
“為了推廣普及全民業余足球競賽，已選定十個城市作為首批推行全民業余足球工作的試點城市。分別為：首都、山海、海河、大順、唐都、錦城、嶺南、臨濟、梅嶺、南嘉。
“這十座城市也將率先推出統一完善的業余足球競賽體系，包括具備升降級制度的聯賽，以及各種杯賽。并且還會舉辦城際聯賽，將每座城市業余球隊中的佼佼者，匯聚一堂，爭奪冠軍。
“他們的成功經驗將會逐漸在全國范圍推廣，各地也會加快推進各自的業余足球競賽體系建設，豐富我國人民群眾的業余生活，大大促進全民健身運動的普及和開展…
“…乘著世界杯熱潮的東風，推行全民業余足球的發展，極具重要意義。繼職業足球改革和校園足球改革之后，中國足球的改革發展進入了更深入的全民足球普及工作。這將有利于將我國建設成為真正的足球大國、足球強國…”
附：《體育總局、中國足協等6部門關于加快發展全民足球、足球社區化的實施意見》
全文請見稍后的單章。
另外，這個實施意見稿是我參照關于加快青少年校園足球的實施意見稿修改出來的，這種公文讓我憑空想象可寫不出來…
至于明天，還是兩更。
等于今天也是兩更，算是對大家的彌補吧。
實在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