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糧草何時能抵達,松山縣的糧草,頂多再撐十天,這還是守軍勒緊褲腰帶,力蠱部戰士啃窩窩頭的情況.”
聽著莫桑和苗有方高談闊論的商議著如何在戰后考一個狀元,許二郎心里想的卻是糧草問題。
力蠱部的戰士和心蠱部的飛獸軍,直接把松山縣吃垮了。
飛獸就不說了,體型擺在那里,胃口大是可以理解的。但力蠱部的族人,讓松山縣守軍們“驚為天人”。
守軍們吃飯手里捧的是碗,力蠱部戰士吃飯,身邊擺的是飯桶。
守軍們戰時,一天吃三頓飯,平時吃兩頓。
力蠱部的戰士,一天吃四頓飯,戰時五頓飯。
許二郎原本是有一定心理準備的,畢竟麗娜和鈴音兩個人,就吃的娘頭皮發麻,而許家現在很富裕。
何況是四百名力蠱部戰士。
但許二郎依舊低估了力蠱部戰士的飯量,他以麗娜和鈴音平時的飯量做參考是不準確的。。
因為愚蠢的妹妹和她愚蠢的師父,平日里只會嘻嘻哈哈,沒有消耗。
如何能與刀口舔血的戰士相比?
“只要得到糧草補充,我就能一直守住松山縣。”許新年暗道。
大奉的火炮和床弩負責火力覆蓋,心蠱部的飛獸軍從高空投擲打擊,尸蠱部的控尸人操縱不懼生死的死士,暗蠱部的人負責暗殺。
力蠱部負責清掃爬上城頭的敵軍。
再配合他許二郎的指揮能力,松山縣守的固若金湯。
如今城外叛軍,九千精銳,兩萬雜牌軍改變了策略,從攻城轉為圍困,試圖讓松山縣成為第二個宛郡。
值得一提,雜牌軍是百姓組成的民兵,由流民和強征入伍的青壯組成,領頭者則是云州叛軍招攬來的江湖人。
“上次聽二郎說,只要過了春祭,青州的狀態就會好轉?”
苗有方一心二用,邊下棋邊聊天,覺得自己果然是天才。
“是整個中原的情況都會好轉,寒災是主要原因,其次是缺糧,才造成如今混亂的局面。一旦開春,首先是寒冷無法再威脅到百姓。”
許辭舊捧著書,把吃了一半的窩窩頭放在桌邊,省著點吃,道:
“其次,耕種是百姓的本能,春天耕種,才能秋收。很多流民會選擇重新拿起鋤頭,只要到時候朝廷把那些荒廢的土地拿出來重新分配,便可解決很大一部分的流民。
“不過到時候,肯定有無數鄉紳貴族趁機兼并土地,不給百姓留活路,就看永興帝氣魄夠不夠了。”
說到這里,他皺了皺精致好看的眉,那位新君什么都好,就是氣魄不行,守成有余。
干大事,指望不上。
倘若永興帝能按照他的計策,暗中“犧牲”掉鄉紳貴族,豪強地主,開春后兼并土地的家伙們,數量會銳減。
“如果春祭后,我們還是沒能守住呢?”
苗有方習慣性抬杠:“你們會戰死在松山縣,還是逃走?”
莫桑挺胸抬頭:
“力蠱部的戰士不會逃走,如果我戰死在中原,記得幫我把尸骨送回南疆,交給我阿爹。”
苗有方又看向許二郎,后者沉吟沉吟,道:
“盡人事聽天命,如果真的到了非死不可的情況,許某身為讀書人,自然能舍生取義。苗兄你呢?”
“我怎么可能戰死,我將來是要成為大俠的人。嗯,如果真有這么一天,記得在我的墓碑上刻“大俠”兩個字。然后替我向許銀鑼說聲對不起。”
苗有方想了想,道:“對了,每年都要給我燒幾個婢女紙人。本大俠就算到了陰間,也是要睡女人的。”
許辭舊搖搖頭,目光不離兵書,伸手去抓窩窩頭,結果抓了個空。
嗯?他側頭一看,桌上空空如也,再一抬頭,看見莫桑嚼了兩口,咽下窩窩頭,然后假裝什么都沒發生,認真的和苗有方下棋。
誠彼娘之非悅.許新年暗罵一聲,表面沒有情緒,道:
“莫桑兄,看見你,本大人總想起令妹。”
皮膚黝黑的莫桑茫然回頭,道:
“怎么說?”
他知道許新年是許銀鑼的弟弟,也知道麗娜在許家借宿了大半年。
許二郎一臉誠懇:
“莫桑兄和麗娜都是至純之人,把“民以食為天”發揚的淋漓盡致。全天下的人要是都能與你們兄妹這般,九州早已無為而治,就不會有那么多的戰亂了。”
莫桑沒想到自己和妹妹能得到許新年這位兩榜進士,如此推崇,就很高興,哈哈笑道:
“許大人過獎了,為兄愚鈍,擔不起。倒是麗娜,我爹常夸她打小就聰明。”
你爹是不是對“打小就聰明”有什么誤解.許新年點點頭,安靜看書。
苗有方則覺得,許二郎話里有話,但他沒有證據。
提及麗娜,莫桑談性大增,道:
“這幾天光顧著打仗,你們都在中原混,可知我妹子麗娜在中原江湖的諢號?”
飯桶嗎........許二郎心里下意識的吐槽。
苗有方則因為和麗娜不熟,沒有參與吐槽,不然,以他能說出“最丑大嫂”的低級求生欲,現在已經可能已經圍著莫桑展開一段吐槽麗娜的rap。
“什么諢號?”
苗有方趁著莫桑扭頭看向許二郎時,以化勁的能力,偷偷換了一枚棋子。
莫桑聽著胸膛,齊聚舌尖,像佛門吐真言那樣,吐出:“飛燕女俠!”
“什么?!”
許二郎愕然的抬起頭。
苗有方一臉懵逼的盯著莫桑。
莫桑很滿意他們目瞪口呆的表情,挺胸昂頭:
“麗娜在江湖混了半年,深受你們中原人士愛戴,被稱為飛燕女俠。”
許辭舊不愧是讀書人,臉色如常,緩緩道:
“誰告訴你的。”
“麗娜自己說的啊。”莫桑如此回答。
苗有方剛要拆穿,看見許二郎給了自己一個眼色,便傳音問詢:
“怎么了?”
許辭舊還沒掌握傳音入密的技巧,只是微微搖頭。
懂了,二郎的意思是等莫桑大肆宣揚之后,再看他笑話,現在還沒到火候,熱鬧不夠大苗有方跟著許七安沒白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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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想到了圣子。
等打完仗告訴他吧,不然影響他斗志和士氣許二郎心想。
就在這時,黑鱗飛獸的嘶吼聲傳來,繼而風聲大作,甕城內的三人知道有飛獸軍降落在城頭。
再等片刻,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位穿著藤甲的心蠱師奔進來,用南疆語嘰里咕嚕朝莫桑說了一通。
苗有方和許二郎看向莫桑,后者彈身而起,一口越來越流利的中原官話說道:
“十里外的叛軍與援兵會合,朝這邊來了。”
郭縣。
駐守東陵城的青州軍,在與云州叛軍展開長達半月的野戰,折損六成將士后,終于支撐不住,退出了東陵地界,在臨近的郭縣駐扎休整。
他們的敵人是姬玄率領的“黑甲”、“綠蟒”兩支精銳大軍,外加三千雜牌軍。
黑甲軍由六百重騎兵、兩千三百名輕騎兵組成。
綠蟒則是四千精銳步卒,配備八十門火炮,三十門床弩,以及兩千件火銃和弓弩。
這樣一支裝備精良的驍勇之師,自然不是青州軍能抗衡的。
即使孫玄機在奔赴青州之前,帶來了大量的火器和裝備,但事實證明,青州衛所的軍隊,戰力遠不及云州的精銳之師。
青州軍不是大奉軍隊的王牌,面對的,卻是叛軍的精銳部隊之一。
而論中層戰力,東陵這支守軍仍然不如姬玄率領的精銳部隊。
唯一能扳回局面的,是孫玄機這位三品術士。
誠然,術士的個人戰力遠不及同品級武夫,但論破壞力,三品這個境界里,術士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白毛濃密的袁護法走在城頭,逢人就說:
“萬妖國重建了。”
東陵軍對這位妖族盟友早已熟悉,又愛又恨,愛的是他四品境的強悍戰力,是可靠的戰友。
恨的是這位戰友隨時隨地都會“捅”你一刀。
今日清晨,南妖復國的消息傳回青州,袁護法欣喜若狂,站在城頭仰天啼叫,表達喜悅之情。
然后逢人就說這件事。
“恭喜恭喜,萬妖國是我大奉的好盟友啊。”
一位百夫長望著湊過來的袁護法,露出熱切笑容。
袁護法卻一臉不高興的看著他,道:
“你的心告訴我:這死猴子有完沒完。”
“”百夫長臉色陡然漲紅,不知道該解釋還是該當做沒聽見,尷尬的想擅離職守。
好在袁護法沒有刁難他,識趣的走遠,向其他認識的守軍宣布好消息。
“唉!”
百夫長望著袁護法的背影,嘆了口氣。
不知道郭縣能不能守住,能守多長時間。野戰中死去的兄弟,尸骨都來不及收殮。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巨響,一道紅光在高空炸開。
這是敵襲的信號,而發出信號的人,正是郭縣上空漂浮的炮臺中,以望氣術警戒來敵的孫玄機。
宛郡。
細數起來,宛郡已經被圍一個月。
期間,叛軍斷斷續續攻城數十次,青州布政使司調兵遣將,多次派軍隊支援,但被云州軍吃個精光。
直到心蠱部的飛獸軍趕來,這樣的頹勢才得以逆轉。
但對駐守宛郡的守軍來說,疲憊已經深入骨髓,便是最好戰的人,也渴望著早點結束這困獸般的斗爭。
而于張慎這位隱居二十多年的兵法大家來說,首戰被逼到如此窘境,實在是奇恥大辱。
盡管他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把宛郡守到現在,不負盛名。
張慎攀上城頭,舉目四望,城墻遍布著火炮轟出的坑洞、焦痕,以及裂縫,有些地方甚至被轟開了一道豁口,女墻盡毀,就像被敲碎了牙齒的人。
守軍死傷過半,強行征調民兵,現在民兵也死傷過半。
戰爭的陰云籠罩在這座不大的城池。
蔚藍的天邊,一只巨獸扇動膜翼,朝宛郡飛來。
巨獸通過滑翔,在城頭緩緩降落,騎在背上的心蠱師朝著張慎說道:
“南邊三十里外,有大批敵軍靠近。”
飛獸軍來援后,抽空學了幾天南疆語的張慎臉色凝重的點頭,用一口流利的南疆腔說道:
“本官知道了。”
他側了側身,朝南方眺望,緩緩道:
“吾能眺望三十里。”
話音落下,他的視力發生翻天覆地得變化,四周景物消失,視角被無限拉遠,一直拉到三十里外。
視線里,長的看不到盡頭的敵軍隊伍緩緩而來,旌旗烈烈。
旗幟在風中翻飛,展開,露出一個“戚”字。
張慎“嘿”了一聲,收回目光,低聲自語:
“兵對兵,將對將,這龜孫終于來了。”
東陵城。
一襲白衣似雪的許平峰,手里拎著一壺酒,一步登天,來到云海之上。
金光緊隨而至,化作伽羅樹菩薩,立于許平峰身側。
兩人對面,白發白衣白須的監正,早已等待多時。
“監正老師。”
許平峰半飛半飄到雙方之間,于云海中席地而坐,大袖一揮,身前多了一副棋盤,兩盒棋子。
“記得隨您學藝時,每隔三天,我們師徒倆就會對弈一局,我從未贏過。”
許平峰語氣平靜,用一種感慨的語氣說道:
“離京二十年,你我相見無期,整整二十年沒有對弈了,監正老師,能否陪弟子在下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