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境的武夫生命力旺盛,擁有斷肢重生的能力,肉體上的傷勢再如何觸目驚心,也只能消耗氣血,無法真的殺死超凡武夫。
但如果元神被磨滅,徹底煙消云散,那超凡境的武夫就會徹底死去,空留一具“不死”的軀殼。
在各大體系中,殺死超凡武夫的方法無外乎兩種:
一,通過不斷的給予打擊,消磨氣血,直到武夫力竭,然后將是將其分尸封印。
二,通過特殊的手段,將武夫的元神攝出,然后經過長時間的煉化,磨滅元神來殺死他。那時,武夫剩下的就是一具的軀殼。
當然,要攝出武夫的元神并不容易,在這方面,只有道門和巫師體系能嘗試,還不一定能成功。
至于神殊對待阿蘇羅的方式,純粹是位格上的碾壓,粗暴簡單,沒有絲毫技術含量。
不對勁,神殊那一招固然強大,但物理層面的攻擊不足以殺死阿蘇羅的元神...........許七安寬松的褲管里,鉆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消失不見。。
“咻咻!”
念珠從左側襲來,宛如一群五彩繽紛的螢火蟲,瑰麗奪目。
許七安正要揮劍格擋,眼前景物突然變化,染血的城墻、橫陳的尸體、巍峨的山脈隱去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是鋼筋混凝土的森林,是川流不息的車輛,是一幅充滿現代化氣息的圖卷。
叮叮叮........
銳利的碰撞聲驚醒了他,前世的畫卷破碎,現實的景物再次呈現于眼前。
太平刀和鎮國劍操縱主人,將襲來的念珠擋住一部分,另一部分則被熊王揮動爪子拍開。
食鐵獸雙爪血肉模糊,殺賊之力侵蝕下,傷口短時間內難以愈合。
同時,遠處的九尾天狐抬手往下一按,磅礴的氣機從天而降,壓制住蘊含殺賊之力的念珠,讓它們在凝固在半空,任憑怎么震顫,也無濟于事。
“多謝!”
回過神來的許七安,朝熊王拱手。
太平刀“嗡嗡”震動,傳達出“生氣”的情緒,指責主人在戰斗中走神。
你已經是成熟的刀了,要學會操縱主人打架...........許七安如此安撫,正要繼續關注阿蘇羅的情況,便聽銀發狐耳的妖姬遠遠的笑道:
“你又變小了,真可怕,留在南疆當我兒子吧。”
許七安這才發現,扎緊的褲管、腰帶,又變松了,他的年齡再一次倒退,變成了十歲的小男孩。
另外,氣機和氣血也衰退了許多,戰力下滑更加嚴重。
這.........他瞳孔微微收縮,沉聲道:
“我會一直小下去?”
九尾天狐頷首傳音:
“接下去的兩個時辰里,你會一直變小,直到成為嬰兒,這是大輪回法相中的逆轉。若是正轉,則會讓目標人物衰老。
“但你也好,我也罷,都處在巔峰。若是正轉,憑我們的壽命,打到明天都不一定會衰老。而逆轉的話,你成為超凡才多久?”
許七安再一次意識到九大法相的恐怖之處。
它們或許不擅長攻擊,但都有各自的神異,詭異莫測。
“輪回法相能讓人記起過去的事?”許七安斟酌的問道。
九尾天狐傳音說道:
“傳說大輪回法相能讓人記起前世今生,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她轉頭望著神殊,高聲提醒:
“神殊,吞了阿蘇羅的精血。”
免得夜長夢多。
不管阿蘇羅死沒死,吞噬他的精血,不死也得死。
只要解決掉阿蘇羅,此戰便不會有任何意外和波瀾。
同時,十歲的小男孩和成熟嫵媚的御姐默契的尋找各自的對手,纏住敵人。
神殊嗡嗡怪笑,拎起無頭的阿蘇羅軀體,掌心“呼”的生出氣旋,攫取著阿蘇羅的生命力。
肉眼可見的,修羅王幼子的漆黑體魄,迅速萎縮,干枯。
就在這時,阿蘇羅漆黑的體表,亮起了“卍”字,卍字緩緩旋轉,于神殊身后顯化出阿蘇羅的元神,元神腦后,則是具有金屬質感的輪盤。
輪盤的中心是“卍”字,盤面外圈刻著“天、人、畜牲、阿修羅、餓鬼、地獄”。
大輪回法相!
“咔咔咔!”
輪盤轉動,其上的“阿修羅”三個字亮起,一道金光將神殊和阿蘇羅照在其中。
神殊強壯的身軀,陡然僵住,氣旋消失,阿蘇羅的“干尸”跌落在地。
而這時,廣賢菩薩盤坐高空的身影,化作碎光消散。
下一刻,他出現在了神殊面前。
他不久前打入阿蘇羅體內的金光,正是輪回法相的力量。借阿蘇羅的近戰便利,讓輪回法相的力量籠罩神殊。
神殊兀自僵凝,宛如雕塑,對廣賢菩薩視而不見。
“我,是誰.........”
神殊的胸腔里,傳來迷茫的喃喃聲。
月夜下,坍塌的城墻,遍地的尸首。
清冷的月輝照亮這片狼藉之地,由于西域守軍和妖族大軍已經遠遠退走,此處地顯得格外安靜,神殊的喃喃自問聲里,只有火焰“噼啪”作響,似在伴奏。
輪回轉盤緩緩轉動,宛如巨大的氙燈,照射出的金光將神殊持續籠罩。
廣賢菩薩雙手合十,滿臉慈悲:
“無根之人啊,希望你能在輪回中,找到歸宿!”
他的身影處在透明和虛幻之間,似乎即將耗盡力量。
神殊漸漸的平靜下來,左手猶豫著屈起,單掌合十,胸腔里傳來平和的聲音:
“阿彌.......”
聲音夏然而止,他在抗拒某種本能,皈依佛門的本能。
許七安和九尾天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愕然。
大輪回法相對神殊的影響,出乎他們預料。
大輪回法相勾起了神殊過去的回憶,喚醒了佛性?許七安想到自己剛才所見的現代化都市,心里有了猜測。
突然,阿蘇羅的無頭尸體猛的躍起,于空中一個回旋踢。
啪!空氣仿佛被踢爆,可怕的氣機于腳尖炸開,當即撕裂了廣賢菩薩的身軀。
這一腳,徹底打散了這具分身的能量。
廣賢菩薩的嘆息聲回蕩在夜空,輪回轉盤隨之潰散成金光,而阿蘇羅的元神回歸到了體內。
阿蘇羅的殘軀緩緩站起,細胞瘋狂增殖,血肉蠕動,先是脊椎骨生長,補完頸骨,然后頭骨從頸椎骨上“生長”,等骨骼生長完畢,嫩紅的血肉迅速覆蓋,接著是漆黑的皮膚。
他復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震碎體內的十幾條尸蠱。
“做的不錯!”
九尾天狐側目,給了小正太一個微笑。
阿蘇羅“死”后,對尸體異常敏感的許七安,認為這是個可以利用的機會,立刻分化出尸蠱子蠱,暗中侵蝕了他。
當然,侵蝕不代表操縱和轉化。
以尸蠱目前的境界,做不到完全控制一具二品境的尸體,但操縱他做出一些簡單的攻擊性動作不難。
這就有了剛才踢碎廣賢菩薩分身的那一腳。
小正太回了她一個笑容,如今廣賢菩薩分身消散,阿蘇羅遭受重創,能打的只有度厄羅漢。
失去輪回法相的影響后,神殊依舊處在茫然狀態,口中喃喃道:
“我是誰,我是誰.........”
九尾天狐高聲道:
“你是神殊,也是修羅王,修羅族不屈的戰士。”
悅耳的聲音回蕩。
“修羅王.........”
神殊稍有平靜,突然又開始喃喃自問:“我是誰,修羅王是誰,我記不起來了..........”
迷茫的自語逐漸變成暴躁的咆哮: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九尾天狐連說了幾聲“你是神殊,是修羅王”,全無效果。
她和許七安對視一眼,意識到了不對勁。
神殊失控了。
“大輪回法相能克制神殊?”
許七安緩緩扭頭,看著銀發妖姬。
銀發妖姬眉頭緊皺:
“你覺得可能嗎?”
以神殊的位格和戰力,大輪回法相或許能削弱他,影響他,但不可能克制他。
除非問題出在神殊本身.........許七安心里一凜,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如果當日阿蘇羅放水,是他出于私心,想要圖謀什么。而不是廣賢菩薩真身前來,想要把妖族一網打盡。
那么,知道有神殊殘軀的廣賢菩薩,今日為何還是分身降臨。
他難道自信的以為光憑一具分身和兩個二品,擋得住神殊?況且還有他和九尾天狐,以及熊王。
現在,看著勢如瘋魔的神殊,許七安知道答案了。
輪回法相只是引子,它誘發了神殊的“瘋狂”,至于其中緣由,許七安暫時沒想明白。
不管是他,還是九尾狐,其實對神殊都不夠了解。
最了解這位半步武神的,是佛門。
“我到底是誰?!”
可怕的魔音在萬妖山中回蕩,神殊體內驟然鼓舞起一團血光,疾速膨脹,吞噬著沿途的一切事物。
在場的五位超凡強者,同時騰空而起,飛快后撤。
血光膨脹成直徑十丈的光團,然后轟的爆炸。
站在高空的五位超凡強者,看見整片山頭的樹林,在這一刻齊齊“彎腰”,而靠近城墻范圍的民房,盡數坍塌。
南城的西邊,火光移動,無數細小如蟻的人影倉惶的朝城門方向逃去。
那些退走的僧兵、禪師、城防軍努力維持秩序。
血光消散,一尊高二十丈的巍峨法相,緩緩直起腰。
祂通體漆黑,后背長著十二雙肌肉虬結的手臂,眉心亮起黑色火焰印記,腦后燃燒著灼熱火環。
祂的臉龐宛如雕塑,沒有任何表情。
祂仿佛是力量和邪惡的化身,每一寸血肉都蘊含著恐怖的怪力,又充滿了邪異可怕的精神污染。
許七安如墜冰窖,渾身生寒,渾身毛孔張開,冷汗淋漓。
不是受到可怕的精神污染,而是因為他被鎖定了。
神殊鎖定了他。
神殊瘋了,迫切的要補完自己,而我體內有一條斷臂..........許七安心里升起明悟。
下一刻,巨大的陰影將他籠罩。
那尊二十丈高的法相,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面前,十二雙手臂握成拳頭,同時捶出。
好快,來不及陰影跳躍.........許七安當機立斷,讓浮屠寶塔震蕩出鎮獄之力,同時金漆自眉心亮起,迅速染遍全身,腦后火環“轟”的炸開。
緊接著,力蠱進入狂暴狀態,渾身肌肉膨脹,體格壯大了一倍。
太平刀和鎮國劍交叉斬出。
刀劍沖天飛起,射向遠處。
金光和火光交纏著炸開,金剛神功當場崩潰。
許七安眼前一黑,失去了一瞬間的意識,回過神之后,發現身體正在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速度就像流星。
雙臂已經失去直覺,無力的聳拉著,渾身骨骼盡碎,沒有一處完好。
他狠狠撞入遠處的山中,造成山體滑坡。
正要追擊的神殊法相,忽然身軀僵硬,接二連三的顫抖,像是被人用木棍連續敲打身體。
玉碎!
許七安把傷害返還給他,打斷了神殊的節奏,為自己贏得喘息的機會。
“阿彌陀佛!”
另一邊,度厄羅漢雙手合十,緩緩道:“九尾狐施主,神殊非你們能駕馭之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恐怖。”
九尾天狐眼眸閃爍紅光,冷冷的望著阿蘇羅和度厄: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佛門好算盤。本座不明白,神殊為何會失控至此。”
阿蘇羅緩緩道:
“這只有廣賢菩薩知道。”
說話間,他和度厄羅漢一左一右,圍住九尾天狐。
“你們說的對,神殊確實非我能駕馭,但同樣不是你們能駕馭的,玩火自焚的道理兩位大師可知?”
銀發妖姬絲毫不慌,笑吟吟道:
“你們太小覷許七安了。”
這時,神殊的法相在坍塌的山體上空左右顧盼,似乎失去了目標,再也感應不到自己殘肢的氣息。
遵循著補完自身的本能,渴望精血的他,緩緩轉身,將目光投向了三位超凡境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