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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復仇者

第一百四十四章復仇者  常言道,戰場瞬息萬變。

  這句話恰好應在此處。

  任誰都沒想到,前一刻還打生打死,勢如水火的蠻族和鎮北王,竟在此刻突然結盟,把矛頭對準手持鎮國劍的神秘強者。

  對于五位巔峰高手,同時望來的目光,許七安舔了舔嘴唇,露出了猙獰的,嗜血的笑容。

  “你似乎很興奮?真以為有鎮國劍,就能以一敵五?”鎮北王瞇著眼,冷笑道:

  “看你的氣息,也是三品,正好血丹效果不夠,那就用你生命精華來彌補。”

  三品高手的生命精華不比血丹差,更準確的說,鎮北王煉制血丹是為了龐大的生命能量推動他沖擊二品的關卡。

  本質是“龐大的生命能量”,三十萬百姓煉制的血丹是生命能量,三品高手的精血也是生命能量。

  只不過平時要殺一名三品太難太難,遠不如屠城容易。

  聽到鎮北王的話,燭九和吉利知古舔了舔嘴唇,露出垂涎之色。

  圍殺一名三品武夫,平時可沒有這么好的機會。蠻族和妖族是盟友,兩名三品,而北境雖只有鎮北王一位三品,但他占據主場優勢,有護城法陣和重型殺傷法器。

  本身就是硬骨頭,其次,鎮北王肯定不會死守云州城。他和燭九攔不住一名只想逃跑的三品。

  而殺不死鎮北王,只會招來大奉的反噬,他們害怕那個魏淵再次揮軍北上。

  所以雙方偶有沖突,但沒有這樣的大規模戰役。

  現在不同,現在是五名巔峰高手圍殺一名三品,即使對方有鎮國劍,頂多也就是烤肉上扎了一根針,吃起來有難度,也只是有難度。

  在眾人注視之下,許七安把鎮國劍插在地上,抬起雙手,捧住臉,昂起頭,發出嘶啞的怪笑聲:

  “壓抑了這么久,終于可以盡情釋放力量,五個三品的黃毛小子,勉強夠本座吃一頓。”

  然后,他豎起一根指頭,宣布道:“第一階段。”

  鎮北王等人眉梢一挑,只覺得對方不是虛張聲勢,就是因為血丹帶來的力量有些失去自知之明了。

  喂喂,大師你也太飄了吧,雖然你生前可能很強,可你現在只是斷臂加殘魂啊........許七安也覺得神殊狀態有些不對。

  每次現出不滅之軀,神殊就會變的怪怪的,性情大變,仿佛換了個人。

  “虛張聲勢!”

  巫師冷哼一聲,展開手掌,對準許七安:“歹.......”

  他想說的是“死”,用咒殺術給予這個突然精神失常般的強者一記重創。

  但“死”字說到一半,“許七安”突然食指抵住嘴唇,以一種浮夸的語氣,壓低聲音說道:“噓,三緘其口。”

  剎那間,巫師只覺得嘴巴被無形的力量封住,不敢他如何努力的張大嘴巴,就是無法發出聲音。

  許七安隨后消失,貼身近戰輸出。

  一輪刺目的光團爆發,外人根本看不清戰斗細節,只能通過不斷爆炸的,雷聲般的巨響里領悟到戰斗的激烈。

  隨后一道人影跌飛出去,激發氣血后,這位巫神教的巫師肉身膨脹,原本比青色巨人吉利知古還高大。

  但現在被打回了原形,胸膛凹陷,腹部一個透亮的劍孔,左手齊肩而斷,斷口平齊,是被一劍斬斷。

  高品巫師快飛暴退,過程中激發氣血,以九品血靈的能力,為自己修復傷口,重塑斷臂。

  “小心,他沒有弱點,我找不到他的弱點。”巫師沉聲道。

  三品巫師叫做“靈慧”,可以看穿敵人的弱點、招式破綻,從而為自己規劃出一套有效的攻擊或反擊計劃。

  靈慧給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游刃有余,像是高高在上的強者,不管你如何發狂攻擊,他永遠不慌不忙的化解。

  “你是佛門中人?”

  燭九尖叫一聲,本能的忌憚,豎眼旋即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五百年前,在一甲子里被滅國的南妖也好,如今人才凋敝的北方妖族也罷,都吃過佛門的苦頭,都被佛門教育過。

  兩百年前的九州,能和佛門一較高下的,只有大奉的儒家。

  而今儒家沒落,佛門堪稱九州第一大勢力。

  “佛門算什么,待我重聚肉身之日,便是佛門覆滅之時。”許七安猖狂大笑,像極了無法無天的狂徒。

  一道金光突兀刷來,直直打中神殊,卻打中了殘影。

  下一刻,出手偷襲的燭九心里一凜,猛的回頭,豎眼爆射出金光。

  那里一道身影剛浮現,便被金光撕裂,原來只是一道幻影。

  渾身繚繞魔焰的“許七安”落在赤紅巨蟒的背上,他把青銅劍刺入巨蟒背部,拖著它,在這條赤紅色的大路上狂奔。

  鎮國劍切開了巨蟒的血肉,切斷一節節頸椎骨。

  他身后開出一叢叢血色的花。

  燭九凄厲咆哮,巨大的蛇身在城中翻轉,橫沖亂撞。在城頭士兵們眼里,就如同一條發狂的蛇沖進了沙盤。

  這時,青色巨人吉利知古,無聲無息出現在許七安身后,巨劍霍然劈下。

  許七安身后仿佛長著眼睛,回身方撩鎮國劍。

  當當當.......

  門板似的精鐵重劍在青色巨人手里像是玩具,兩人在一瞬間,對拼二十余刀,重劍一寸寸縮短,崩出一塊塊碎鐵片。

  許七安騰聲而起,按住青色巨人的腦袋,游魚般的竄到他身后,咔擦一聲,青色巨人的正臉出現在了后背。

  銅劍一閃,割開了皮膚外的角質甲胄,割開喉管,割開頸動脈。

  紅中帶青的鮮血如同噴泉,強大的壓力下,噴起數米高。

  鎮北王突然頭皮發麻,出于武者對危險本能的直覺,他猛的朝前騰躍,劈開了斬向頭顱的一劍。

  也就在他站穩的剎那,神殊如影隨形,已殺至身后,鎮國劍爆發煊赫的金光,仿佛要將虛空斬碎。

  鎮北王眼里只剩煊赫的劍光,汗毛豎起,身體每一根神經都在向他傳輸危險信號,告訴他:危險危險,不避開會死!

  自山海關戰役后,已經很多年沒有遭受過致命的威脅。

  這一刻,他的心反而平靜下來,念頭前所未有的澄澈,有些人,越是危險,就越能爆發潛力。

  天賦絕倫的鎮北王恰好是后者。

  他表情波瀾不驚,他眼神平靜如鏡,他握住了拳頭,緩緩打出,卻又快到極致。

  一股霸道無雙的拳意激蕩而出,引起天地異變,高空云層旋轉,呈旋渦狀。大地轟隆隆顫抖,似乎無法承受如此霸道的意氣。

  眾所周知,武夫之粗鄙,古今少見,沒有炫目的特效,沒有花哨的技能。

  因此,鎮北王這一拳,完全以自身氣機引動天地異象,極其可怕。

  拳頭和劍刃碰撞在一起,天地間一聲洪鐘大呂,直接震暈遙遠處的士卒和蠻族騎兵。

  狂暴的能量化作純粹的沖擊波,兩人為中心,方圓數里的地面轟然下沉。

  吉利知古、高品巫師等人也不得不暫避鋒芒,躲避這股可怕的沖擊波。

  高壓之下,鎮北王轟出了他人生中最巔峰的一拳。

  他的拳頭已經化作血泥,斷裂的腕口不斷流淌出鮮血。

  霸道,是他堅持的武道,也是他凝練的意。

  “有趣有趣,極少見到有人修霸道之意。”

  “許七安”一手持劍,一手捂臉,神經質似的大笑,笑的讓鎮北王脊背發寒。

  “呼,呼........”

  緩緩后退的鎮北王,聽見了身旁傳來喘息聲,他左右瞥了一眼,發現吉利知古和高品巫師緩步靠近自己。

  似要會合。

  而遠處的地宗道首也慢慢挪移方向,挪移到三位近身戰強者的后方。

  他們不敢分散了。

  “他沒有弱點,近身戰堪稱無敵。”巫師傳音說。

  “他的肉身很古怪,非我等能比。”青色巨人也給出自己直觀的感受。

  “但他似乎沒有“意”。”鎮北王傳音道。

  他的手還沒恢復,血肉緩慢蠕動,消除淡金色的火焰。

  佛門中人,禪武雙修,肉身邪異可怕.太強了,佛門何時出了這樣一位強者,他到底是誰。

  到此,五位強者不復剛才的自信。

  靠近城墻的房舍頂上,大理寺丞和兩位御史站在屋脊,瞇著眼,眺望著遠處的戰場。

  他們只是凡人,根本看不清戰斗細節,最多就是從轟隆隆的爆炸聲,以及吹到近前來時,化作狂風的氣機波動,判斷出此戰的激烈程度。

  但好在身邊有楊硯這樣一位金鑼,堂堂四品,平時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如今做個“望遠鏡”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劉御史一邊踮腳張望,一邊問道:“楊金鑼,戰況如何?”

  大理寺丞緊接著追問:“那位神秘高手如何能戰五人,他,他可還好?”

  楊硯心潮澎湃:“.......太強大了,那位神秘高手太強了。面對五位三品圍攻,竟憑一己之力,壓住了他們。”

  “好,好!”

  大理寺丞激動的渾身顫抖。

  趁著大奉士卒與蠻族停止交戰,那些存活的江湖武夫紛紛溜上城墻,各自挑了一處城墻俯瞰。

  太強大了,這就是巔峰高手的戰斗。

  云州城可是一座擁有三十多萬人口的大城,普通人橫穿這座城市,得走整整一天。

  騎馬也要兩個時辰。

  而今他們從城頭俯瞰,只看見大片大片的廢墟,只有臨近城墻位置的房舍保持完好。

  這是因為城中的強者們不以破壞為目的,否則,只怕連四面城墻都已經被拆。

  “干他釀的,殺了鎮北王和蠻子、蛇妖,為楚州城的百姓報仇。”

  一個年輕的江湖人怒罵道。

  “放肆!鎮北王乃親王,你犯了大不敬之罪。”

  遠處,一位黑袍密探聞聲,勃然大怒。

  “老子說的有錯?”

  那年輕的江湖人有著北境人的火爆脾氣,吊著眼睛,毫不畏懼的與密探對罵:

  “鎮北王為一己之私屠了楚州城,狗屁的親王,連鎮國劍都厭棄他。”

  “對,殺了他們,老子這次要是能保住狗命,一定把鎮北王干的事宣傳出去。”

  周邊的江湖人士同仇敵愾,紛紛叫罵,并按住了刀柄。江湖匹夫桀驁難馴,心里本就憋了無盡的怒火。

  他們按刀柄可不是震懾,而是真的會抽刀子玩命。

  密探見對方人多勢眾,且都不是弱手,便冷笑道:“爾等以為妖蠻聯軍攻城,內憂外患,非常時期,便可以目無法紀,詆毀親王?

  “我現在就讓你知道,這楚州,依舊是鎮北王的楚州。”

  說罷,他大手一揮,命令伸手的數百士卒:“給我拿下這幾人,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沒人動。

  黑袍密探霍然轉身,面具下的眼睛惡狠狠瞪著眾士卒:“你們想違抗軍令嗎!”

  士兵們低下頭去,依舊不動。

  “老子雖是匹夫,但也知道讀書人常說一句話: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鎮北王喪心病狂,早已人心盡失。

  “你這鎮北王的走狗,還敢在這亂吠。”

  十幾名江湖人士,果然抽出兵刃,一擁而上,把密探活活砍死。

  不遠處的士卒依舊垂著頭,什么都沒看見,保持沉默。

  砍完人后,眾江湖人士繼續關注戰場,俯瞰遠方。

  其實他們完全可以借此逃離楚州城,遠離是非之地。但沒有人走,并非愛看熱鬧,而是想看到一個結果。

  為此,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匹夫以力犯禁,然,匹夫胸腔熱血未熄。

  這時,地宗道首的傳音:“不奪走鎮國劍的話,我們很難戰勝他,吞噬血丹后,此人實力突飛猛進。”

  黑蓮道首的話,引起燭九、吉利知古等人一致認同。

  五人保持著嚴陣以待的架勢,暗中傳音交流。

  鎮北王腕口血肉緩慢蠕動,恢復,傳音回應:“你有什么辦法?”

  黑蓮道首傳音道:“我能利用陣法侵蝕鎮國劍,讓它短暫失去靈性,維持一刻鐘。代價是這具分身消散。”

  鎮北王等人不驚反喜,武夫只有暴力蠻干,遇到戰力比自己強的同體系強者,很容易被壓制。

  但其他體系不同,手段詭譎多變。

  黑蓮道首的一具分身,換取對方失去鎮國劍一刻鐘,這是無比劃算的買賣。

  遠處的巨蟒燭九傳音道:“不行,以他肉身的可怕,即使沒有鎮國劍,我們也不可能在一刻鐘里將他殺死,或重創。”

  沒有鎮國劍,他們有信心打敗對方,但做不到在一刻鐘里殺死。

  高品武夫太難殺了。

  鎮北王略作沉吟,道:“或許可以,只要我們的總體實力能短暫達到二品,嗯,我單純指二品的力量。”

  三品晉升二品,當然不只是氣機方面的提升,還是“意”的蛻變。

  青色巨人嗤笑傳音:“二品的力量,你說有就有?”

  鎮北王淡淡道:“我有一張陣圖,是監正早年作品,此陣叫無雙法相,他能把眾人之力合二為一,凝成一具法相。有一無二,故名無雙。”

  陣圖是很多年前,他從監正那里求來的,理由是一旦北方妖蠻兩族聯手,他獨木難支,需要強有力的自保手段。

  監正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于是賜了陣圖,順便清一清庫存。

  大敵當前,五人很快達成共識。

  青色巨人吉利知古率先行動,目標卻不是“許七安”,而是對準某一段城墻,猛的一攝。

  “嗡嗡......”

  城墻上的士卒和蠻族騎兵,手里的武器忽然脫手,自動飛向空中。

  呼......鋼鐵鑄造的炮架等重型武器也飛了起來,一股腦兒往高處匯聚。

  這些鐵器在空中熔化成鐵水,不斷排出雜質,濃縮成赤紅色的鐵水球。

  “許七安”持著鎮國劍,嘴角翹起,桀驁的看著這一幕。

  大師,他們在憋大招,莫嗶嗶,肛了他們許七安心里一凜,于腦海溝通神殊和尚。

  神殊和尚置若罔聞,保持著拄劍而立的姿勢,像是信號不穩,突然掉線了似的。

  這個狀態下的神殊太桀驁太囂張了,我根本駕馭不住他.額,是什么讓我產生了我能駕馭他的錯覺許七安心里嘆息。

  巫師抬起手,掌心對準許七安,喝道:“死!”

  神殊下意識的施展佛門法術,打斷他的咒殺術,但這時鎮北王殺到了,這位大奉第一高手氣勢如虹,拳意霸道無雙。

  “許七安”施法被打斷,抬劍刺出。

  他的胸口突然凹陷,咒殺術產生了巨大的殺傷效果,并打斷他的劍勢,鎮北王順勢一拳轟在許七安胸口。

  轟的一聲,拳意透出后背,炸起飛瀑般的氣機。

  此時,天空中鐵水鑄成一口亮紅色的大鐘,并迅速冷卻,鐘體呈現漆黑之色。

  巨鐘朝著許七安轟然罩下,過程中,地宗道首化作黑色濁流卷住巨鐘,鐘體表面浮現一個個漆黑扭曲,充滿邪異和墮落的符文。

  頃刻間,這口現場煉制的巨鐘,融合地宗道首,變成一口散發邪異黑霧的法器。

  它象征著墮落,腐蝕世間一切。

  燭九額頭豎眼亮起,驟然爆射出一道烏光,直直打中許七安,打的他思維混亂,身軀僵滯。

  巨鐘轟然罩下。

  塵埃落定。

  見狀,鎮北王等人露出了勝利在望的笑容,此鐘一落,奠定了他們勝利的基礎。

  “當.......”

  突然,巨鐘表面出現一個手掌,一個向外凸起的手掌印。

  “當當當.......”

  越來越多的手掌印凸起,這口象征墮落的法器形體扭曲,瀕臨破碎。

  眾人臉色一變,鎮北王不再猶豫,沖天而起,喝道:“隨我來!”

  他凝立在高空中,肌肉膨脹,一個個泛著白色微光的符文凸顯,覆蓋他身軀每一個角落。

  陣圖就在他體內。

  青色巨人、燭九、巫師紛紛騰空,撞向鎮北王。

  泛著微光的咒文猛的擴散,同步覆蓋他們,而后是幾乎照亮整個楚州城的光團誕生,宛如一顆小太陽。

  幾秒后,小太陽緩緩消散,一股強大到難以想象的氣息誕生了。

  這股氣息宛如天神降臨,帶著高位生物的威壓,如淵如獄。

  一道十丈高的巨人浮空而立,他皮膚青中帶赤,胸口、關節等要害覆蓋角質甲胄,手腳比例完美,肌肉線條有力。

  一具完美的軀體,為戰斗而生的完美軀體。

  他的臉是鎮北王,他腦后浮動著一道虛幻的黑影,那是巫師召喚來的戰魂,有戰力加成。

  城頭,大奉士卒、青顏部蠻子、妖族大軍,一個個戰戰兢兢,雙腿不斷顫抖,低著頭,不敢直視可怕的“神靈”。

  另一邊,靠近城墻的屋脊上,大理寺丞和兩名御史一屁股癱坐在地,駭的臉色慘白,瑟瑟發抖。

  楊硯看著他們,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準備好出城,趕緊離開這里,不然,我們會被滅口。”

  使團眾人心里一沉,楊硯的意思很明白,那名揚言要懲罰鎮北王的高手,即將落敗。

  “這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幾個文官無法理解。

  楊硯搖頭:“我不清楚他們使了什么手段,但這股力量比那位神秘高手要強大太多太多,他沒有勝算的。

  “走,趕緊走。”

  他帶著三名文官躍下屋脊,陳捕頭和百夫長陳驍迅速行動起來,在前方開道。

  見這些武夫臉色緊張,焦急逃命的姿態,劉御史等人心里再無僥幸,知道局面陷入糟糕處境,楚州城不可多留。

  巨鐘被狂暴無匹的力量撕碎,地宗道首的分身湮滅。渾身繚繞魔焰的許七安順利脫困,他手里的銅劍染上一層漆黑的墨色。

  再無半分靈性。

  “暫時不能用了。”

  “許七安”隨手把銅劍丟棄,毫不眷顧,然后,他昂著頭,望著天空中的十丈巨人,咧嘴:“變那么大做什么。”

  那巨人低下頭,凝視著許七安,森然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吞噬你的精血,那一定很美味。”

  “鎮北王,你屠了整座楚州城,可曾想過,會有一日遭天譴?”

  這一次,是許七安的聲音。

  鎮北王冷笑不答,但下一刻,他開口說話,響起吉利知古的聲音:

  “鎮北王,你堂堂三品武夫,敢做就要敢當,怎么,還要把屠城的罪過甩到我們妖蠻身上?”

  而后是燭九的怪笑聲:“屠城便屠城了,有什么不敢承認,多大的事兒。不過是一些卑微的螻蟻,在我們祖先統治九州的年代,人族的地位不比牲畜高多少。

  “想殺就殺,想吃就吃,能成為我們的血食,為我們提供生命精華,是這些螻蟻的福氣。鎮北王,你不也是這么想的嗎。不然,做的出屠城之事?”

  聲線轉為吉利知古,哈哈笑道:“鎮北王,其實咱們沒有區別,只不過我們更赤裸裸,而你們人族強者,習慣了把自己蒙上一層叫做“虛偽”的面紗。

  “今日之戰后,你屠城的罪行必將傳遍天下,還是想想如何善后吧。”

  巨人再次開口,響起鎮北王的聲音,語氣淡漠:“坑殺所有士卒便是。”

  他孤高桀驁,他霸道冷酷,是文武雙全的梟雄,這樣的人不屑做口舌之爭。

  燭九說的沒錯,屠城便屠城了,他并不在乎凡人的死活。

今日之事,本是設局獵殺吉利知古和燭九,而今因為一個佛門神秘高手的出現被攪黃,甚至把他的罪名公之于眾  因為鎮國劍的厭棄,北境這些士卒已經對他抱有懷疑。聰明的人,結合妖蠻兩族的表現,巫神教高品巫師的出現等等細節,早就篤定他煉丹屠城。

  所以,在鎮北王眼里,楚州城內這些士卒,已經被提前判處死刑。

  “鎮北王,真的屠城了........”

  城頭上,一個百夫長痛苦的喃喃道。

  “哈哈哈,人族都是傻子。”

  一個蠻子大笑起來,笑的前俯后仰:“早在一個月前,我蠻族密探就滲入楚州,尋找屠城之地。你們也不想想,今日我們妖蠻兩族為何要攻城?

  “楚州城有床弩火炮,有護城陣法,而我蠻族人口向來有限,珍惜的很。不是事出有因,我們攻城作甚?

  “因為我們知道鎮北王在楚州屠殺大量生命,煉制血丹,妄圖晉升二品,嘿,這對我們妖蠻兩族來說是滅頂之災。”

  蠻族猖狂的嘲笑,與士卒們慘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

  其實這些守城的士卒和幸存的江湖人士一樣,他們可以逃跑,卻沒有,為什么?

  想等一個結果。

  不是等鎮北王落敗,而是等一個真相。

  鎮北王在邊境士卒心里,是神明般的存在,是軍隊的信念,是士卒們崇拜的對象。

  他戍守邊關,他修為蓋世,他守護北境安穩。

  一直以來,士兵們說起鎮北王,都會抱拳,并舉到頭頂。

  敬若神明。

  所以,當許七安呵斥鎮北王屠城,沒人相信。直到鎮國劍厭棄他,士卒們有驚愕,有茫然,有痛苦,有不信........

  但只要鎮北王不承認,他們愿意在心里保留一絲期待。

  可現在,最后的僥幸也破滅了。

  “許七安”仰著頭,與空中巨人對視,緩緩道:“第二階段。”

  終于徹底喚醒力量了嗎,大師你的技能前置時間可真長,還是說越強大的武者,復蘇過程越緩慢........許七安心里松了口氣。

  一股暴烈的氣息沖天而起,節節攀升。

不是來自鎮北王,而是渾身繚繞魔焰的許七安,他身軀開始膨脹,兩丈、五丈、七丈,十丈  這個過程中,他的肩胛位置,鼓起一團團肉包,突然刺破皮膚伸展出來,那是十二條漆黑的手臂。

  同時,腦后浮現一道圓環,燃燒著漆黑魔焰的圓環。

  這尊巨人渾身漆黑,肌肉虬結,宛如黑鐵鑄造,背生十二條手臂,腦后一道漆黑火焰的圓環。

  就像,就像........入魔的佛門法相。

  巨人氣息磅礴,宛如戰神。

  法相魔焰滔天,宛如魔神。

  “你也是二品?”

  鎮北王神色嚴肅的盯著漆黑法相,他終于知道剛才“第一階段”是什么意思。

  眼前這個第二階段才是這個神秘強者最巔峰的力量,方才不是。

  “二品?”

  漆黑法相嗤笑一聲:“貧僧當年,一只手就能壓的二品抬不起頭來,不管任何體系。”

  鎮北王嘴里冷哼,余音未絕,人已出現閃現至漆黑法相身后,一拳重擊后腦。

  這一拳打出了天塌般的可怕景象。

  漆黑法相腦后的魔焰光環直接崩碎,如黑鐵鑄造的身軀踉蹌前奔。

  “就這?”

  魔焰光環重新凝聚,漆黑法相嘴角一挑,“很多年不知道什么叫痛了,你還差點。鎮北王,你屠戮楚州三十八萬生靈,我便打你三十八萬拳。”

  “只管來!”鎮北王傲然道。

  “走,走,快走.......”

  陳捕頭大吼。

  威嚴恐怖的氣息彌漫在天地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仿佛下一秒心臟就會炸裂。“神靈”的戰爭,豈是凡人能夠圍觀。

  大理寺丞和劉御史等人雙腿已經走不動道,被楊硯拎在手里,使團一行朝著最近的城門跑去。

  臨近城門后,他們發現士兵和蠻族還有妖族紛紛逃向城墻,竟出奇的和諧,過程中沒有相互廝殺。

  楊硯知道,這是恐懼充斥著了他們的內心。

  “去東城門,東城門離的最近,戰斗波及不到。”楊硯做出決定,帶著使團前往東城的城頭。

  那里足夠遠,可以為他們提供可以安全的眺望場所。

  使團們方甫登上城頭,忽然聽見極遠處“轟”的一聲,連忙扭頭看去,只見鎮北王被一拳打的踉蹌后退,撞塌了身后的城墻。

  灰塵瞬間掀起,巨石滾滾。

  武夫的戰斗樸實無華,但足夠暴力。

  “我們在觀看神靈之間角斗,這是大不敬.......”一位蠻族戰戰兢兢道。

  漆黑法相把騎跨在鎮北王身上,十二雙拳頭暴雨般落下,打的氣機團團迸爆,打的塵埃揚起,地面塌陷。

  “老子不管你是大奉親王還是皇帝,你敢屠城,我就要殺你!”

  密集的拳頭打在鎮北王胸口、臉龐、角質盔甲,宣泄著最原始的暴力。

  “沒有人可以依仗力量肆意殺戮,如果你覺得可以,那我今天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角質盔甲崩裂,猩紅的鮮血流淌一地,染紅了半邊城墻。

  這當然是許七安在說話。

  咔擦.......兩條漆黑手臂被折斷,鎮北王一個頭錘撞飛漆黑法相,緩緩起身:

  “何其可笑,你于我生死相斗,只是為了滿城螻蟻?看來,你并不知道什么叫強者之心。”

  盡管狼狽,鎮北王的聲音依舊霸道,桀驁,充滿自信。

  他緩緩吐納,天空中白云受其牽引,齊聚而來,呈現出旋渦狀。

  隨著鎮北王吐息,破碎的角質修復,傷口愈合。

  另一邊,“漆黑法相”兩條斷臂飛來,接在斷口上,嚴絲合縫,他平靜的說道:“一萬拳了。”

  鎮北王臉色陰沉,氣息略有下滑,他抬起手,道:“死!”

  他的掌心沾染著鮮血,是漆黑法相的血,這一招咒殺術,本該讓漆黑法相遭受重創。

  但什么都沒發生。

  因為漆黑法相身后的魔焰光環,擬化成一顆漆黑舍利,綻放溫和的、濃郁的烏光。

  佛門舍利和道門金丹一樣,都有萬邪不侵的功效。

  漆黑法相發起沖鋒,踏步聲宛如地震。

  鎮北王微微沉腰,緩緩握住拳頭,隨著五指合攏,空氣發出沉悶的爆炸聲,他抓爆了空氣。力量之強可想而知。

  霸道的拳意再次出現,天空中,旋渦狀的云層霍然崩散。

  十二雙雙臂驟然合一,融入“許七安”的右臂,同樣一拳打出,針鋒相對。

  兩只拳頭轟在一起,氣波不是呈漣漪擴散,而是一瞬間橫掃整個楚州城。

  如同臺風過境,吹走廢墟,吹走平地上的一切,方圓數里都被清空了,連廢墟都不存在。

  鎮北王的拳頭一寸寸崩裂,炸出一塊塊血肉。

  他痛苦的咆哮起來,踉蹌后退。

  漆黑法相邁步跟進,十二雙拳頭持續出擊,打在鎮北王胸口和臉龐,打的他不停跌退。

  “砰砰砰!”

  拳頭密集,常人肉眼無法捕捉,打下一片片角質盔甲,修復又打碎,修復又打碎。

  “可笑嗎,為凡人搏命可笑嗎?”

  砰砰砰......

  “沒有百姓,你做什么親王,你是誰的親王。”

  砰砰砰.....

  五萬拳,十萬拳,二十萬拳,三十萬拳........鎮北王的身軀一次次崩裂,一次次修復,最開始他能反擊,受的傷越來越多,漸漸便沒了招架之力。

  三十八萬拳!

  拳畢,許七安十二雙手臂探出,抓住鎮北王的腦袋、手臂、腰腹、雙腿,高高舉起。

  這一刻,許七安目光掃過寂靜的城頭,掃過滿目瘡痍的城市,屠城中的一幕幕再次浮現,耳邊仿佛響起了三十八萬條冤魂的痛哭聲。

  什么是強者?

  視凡人如螻蟻?

  他仿佛回到了云鹿書院,回到了亞圣殿,看見自己握著筆,在石碑寫下歪歪扭扭的四句話: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天平。

  突然,城頭傳來響起咆哮聲,一個年輕的江湖人站在凸起的女墻之上,用盡全力的嘶吼,臉色猙獰。

  一個士卒忍不住喊道,旋即被身旁的黑袍密探,充滿殺機的盯了一眼。

  那士卒驚恐的低下頭。

  黑袍密探剛要開口威脅,下一秒,又有士卒厲聲喝道:“殺了他。”

  這一下,仿佛火星掉落在草原,掀起燎原之勢。

  越來越多的士卒回應。

  恍惚間,許七安仿佛看見了三十八萬條冤魂出現城頭,出現在天空,出現在地面,他們默默的看著自己,所有心聲匯聚成三個字:

  殺了他!

  十二雙手臂同時發力,猛的一撕。

  他把鎮北王撕的四分五裂。

  血雨瓢潑而下。

  漆黑法相渾身浴血,宛如地獄中歸來的復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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