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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北行

  “兩個原因。”

  魏淵放下手中的茶盞,為心腹銀鑼分析,道:“巡撫代表朝廷,權力之大,縱使是鎮北王,最多也就平起平坐。陛下是不想找一個巡撫來鉗制鎮北王,或夾雜私心,或為戰局考慮。

  “委任一個銀鑼做主辦官,就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了。”

  許七安皺了皺眉:“這樣一來,我查案豈不是束手束腳?”

  魏淵笑道:“好差事人人都爭著搶著,不然朝堂諸公為何推舉你?血屠三千里.......如果鎮北王謊報軍情,試圖逃避責任,主辦官查不出來還好,查出來的話。”

  查出來的話,就要遭殺人滅口?許七安心里一凜。

  “這就是諸公推舉你的第二個原因。”魏淵悠然道。

  這群老銀幣.........魏公似乎一點都不擔心?許七安連忙問道:“我該怎么處理?”

  對于此事,他有自己的想法,但也很愿意聽一聽長者的意見,善于采納“諫言”是一個好習慣。

  “虛與委蛇,暗中調查。”

  魏淵給出八字真言,接著說道:“你去了北邊以后,記得行事不要沖動,盡量不要和鎮北王的部下產生沖突。示敵以弱,能放松他們的警惕。

  “能暗中調查,就絕對不要光明正大。如果找到對鎮北王不利的證據,藏好,回到京城再展示出來。倘若遇到刺殺,鎮北王大概率不會親自動手,我讓楊硯隨你一同前往。

  “你本身實力不弱,金剛神功又已小成,這方面反而不擔心。”

  如果鎮北王親自動手,那派遣的金鑼再多,恐怕也于事無補,我雖然不知道三品武夫到底有多強,但整個朝廷只有一位三品,而四品卻茫茫多.........許七安點點頭,道:

  “卑職也是這么想的。”

  其實他不怕被暗殺,他怕的是鎮北王親自下場,到時,他只能豁出一切召喚神殊和尚。對戰三品武夫,神殊和尚勢必要瘋狂攝取精血,難免殘殺無辜之人,這是許七安不愿看到的。

  而且,事后不得不遠走江湖,不能再回朝廷。這樣的話,幕后黑手就樂開花了........

  魏淵接著說道:“其中平衡你自己把握,如果形勢不對,這個案子可以罷手。回京之后,你頂多是被問責。”

  “我.........”

  許七安欲言又止,“血屠三千里”五個字突兀的在腦海里迸出。

  “如果此事當真,我,我不會罷手,不會視而不見。”他低聲道,說完許七安又補充了一句:

  “但我不會魯莽,魏公放心。”

  魏淵望著他半晌,眼里有欣賞,有無奈,最后化為欣慰,道:“三日之后出發,你這段時間準備一下。”

  淮王府。

  后花園,百花齊放,蜜蜂嗡嗡震翅,忙碌于花叢之間。彩蝶翩翩起舞,追逐嬉戲。

  空氣中彌漫著沁人的芬芳,戴著面紗的王妃手里挽著竹籃,拖曳著長長的裙擺,行于群花之中。

  竹籃里躺著一簇嬌嫩欲滴的鮮花。

  她俯身折下一支花,湊在鼻端輕嗅,眼兒彎起,流露出欣喜之色。

  時值仲春穿著錦繡宮裙的王妃,背部曲線曼妙,絲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纖腰,肩膀與脖頸的比例恰當好處。

  挽起的青絲垂下絲絲縷縷,修長的脖頸若隱若現,晶瑩雪白。

  僅看背影、體態就堪稱絕色,這樣的女子,即使五官不算絕美,也能被男人視作尤物。

  身穿輕甲的褚相龍進入后花園,行走間,鱗甲鏗鏘作響。

  他停下腳步,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抱拳道:“陛下有令,三日之后,王妃得隨查案隊伍前往北境,請王妃早做準備。”

  王妃彎彎的眉眼漸漸平復,漸漸冷淡,秀拳握緊花枝,指節發白,冷漠道:“還有事嗎,沒事就滾吧。”

  褚相龍拱手,轉身離開。

  得知自己三日后要出發前往北境,許七安便離開衙門,騎乘小母馬回到家中,找到盤坐吐納的李妙真,道:

  “能不能隨我去一趟云鹿書院?”

  “不去。”李妙真鐵石心腸的拒絕。

  嘿,你這女人一點都不嬌柔軟弱,個性太強........許七安拱了拱手,“有要緊事。”

  李妙真一雙幽潭般剔透的眼睛望來,靜等后續。

  “還記得你發現的那樁案子嗎?血屠三千里的大案。”許七安走近屋子,摘下佩刀放在桌上,給自己倒了杯水,解釋道:

  “朝廷委任我為主辦官,三日之后,率使團前往北境,徹查此案。”

  李妙真瞬間來精神了,改盤坐為正坐,道:“我隨你一同前往。”

  唉,堂堂天宗圣女如此急公好義,真不知是不是造孽........許七安沉吟道:“朝廷有朝廷的規矩,你無官身,不能參與此案。

  “這樣吧,你可以先行一步,我們到北境碰頭,地書聯系。”

  他來找李妙真說此事,便是為了請天宗圣女參與,不,甚至不用開口邀請,以李妙真嫉妒如仇的性格,肯定會主動要求參與。

  有一位道門四品在暗中做幫手,破案的把握會大大增加。

  “我還有一個要求。”李妙真道。

  “請說。”

  “你查案時,我要在你身旁,若是因其他事不在場,事后你要與我仔細說說過程,以及破案思路。”李妙真一本正經的表情。

  她想跟著我學破案?嗯,她以后肯定還要行俠仗義,過程中少不得鏟奸除惡,以及為冤屈者平反,所以渴望學一點推理知識和刑偵技巧........許七安同意了她的要求,臉色嚴肅道:

  “行,還有一件事。”

  李妙真端正坐姿,擺出聆聽姿態。

  “你用地書碎片聯絡我時,記得讓金蓮道長屏蔽其他人。”

  “........”天宗圣女給了他一個白眼。

  兩人當即出城,一人騎馬馳騁,一人踏劍飛行。

  到了清云山,許七安拜見了三位大儒,他一臉尷尬的說:“哎呀,學子近日才思枯竭,怎么都想不出好詩,幾位老師恕罪。”

  穿儒衫戴儒冠的三位大儒,平靜的看著他:“無妨,有事?”

  許七安咳嗽一聲,厚著臉皮道:“李師和張師贈予我的法術書籍,已經消耗大半,所以.......”

  李慕白和張慎贈與他的“魔法書”,大多都是一些低級法術,其中以司天監的望氣術最多。

  這是因為大儒們存貨不多,高等級法術,他們自己要用。而且,當時許七安只是練氣境,給太強大的法術反而害了他。

  魔法書里,最強大的技能是李慕白和張慎刻錄的“言出法隨”,儒家高級技能。其他體系的高級技能幾乎沒有。

  三位大儒看著他,半晌,李慕白說道:“最近才思枯竭.......”

  張慎:“身體不適........”

  陳泰:“心力交瘁.......”

  每一個甘愿被白嫖的人,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你們仨顯然不是........許七安道:“那我想請三位老師幫忙,幫我刻錄道門的通靈法術。”

  “可以!”三位大儒頷首。

  李妙真皺眉道:“通靈法術要布置法陣的。”

  張慎擺擺手,道:“你只管施展,剩下的交給我們。”

  說話間,他取出一本無字的褐色封皮書籍,緩緩研磨。

  李妙真見狀,沒有廢話,從地書碎片里取出陰性材料,布置陣法,施展道門的法術。

  屋內,陰風陣陣,仿佛一下子從仲春步入隆冬。

  張慎提筆,在書籍刷刷刷書寫,每次落筆,都伴隨陣陣清光。

  聚魂陣沒有召喚來魂魄,這是理所應當的,鬼魅不可能在清云山存在,浩然正氣之下,一切魑魅魍魎都將灰飛煙滅。

  張慎適時停筆,道:“可以了,刻錄了十二張,夠嗎?”

  “夠了夠了.......”

  許七安一邊點頭,一邊感慨儒家體系真特么是開掛的,就像看書一樣,看過的東西,就能記下,記下來的東西,就能通過筆,寫在紙上。

  “我順便給你寫了幾張儒家法術,后遺癥相當可怕,你想必深有體會,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張慎沉聲道。

  許七安欣喜的接過書籍,問出了困擾自身許久的疑惑:

  “學生不明白,幾位老師是如何規避反噬的?”

  儒家法術的反噬這么可怕,如果大儒們無法規避這樣的反噬,根本無法做持久戰。

  對于許七安的問題,張慎笑道:“儒家四品叫“君子”,君子養浩然正氣,百邪不侵。”

  百邪不侵,這意思是到了君子境,就可以反彈或免疫法術反噬........這會不會太bug了。許七安有些后悔自己走的是武夫體系。

  君子動口不動手,以嘴炮制敵,才是他理想中的畫風。

  李慕白補充道:“如果法術施加在某一方,那么,被施加法術的那一方會代替承受反噬效果。”

  這........許七安瞳孔一縮,無比慶幸自己沒有把理想付諸現實。

  我的貂蟬在腰上——這句話帶來的法術反噬,可能是縮陽入縫,也可能是鐵絲纏腰。甚至.......吊爆了。

  如此一來,二郎在我心里地位直線下降,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內心調侃道。

  告別三位大儒,他帶著李妙真離開云鹿書院,沿著臺階往山腳下走去。

  “儒家體系確實神奇,除了言出法隨之外,還有百邪不侵的浩然正氣,與我們道門金丹類似。還能記錄其他體系的法術........”

  李妙真嘖嘖稱贊,感慨道:“我能想象當年儒家鼎盛時期是何等強大,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而今才算有所體會,可惜了。”

  “確實可惜了。”

  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是一位不修邊幅的老者,穿著陳舊的儒衫,花白頭發凌亂,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卻又蘊含滄桑。

  李妙真一愣,這人開口之前,自己竟沒發現他站在那里。

  “學生見過院長。”許七安連忙行禮。

  他,他就是云鹿書院的院長,當日儒家第一人........李妙真肅然起敬。

  趙守面帶微笑,頷首示意,道:“你要去北境?”

  云鹿書院果然在朝堂安插了二五仔,當初我的戲言,一語成讖........許七安“嗯”了一聲:“查案子。”

  “不怕得罪鎮北王?”趙守追問。

  “怕,但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許七安沉聲道。

  趙守盯著他,無聲的看了幾秒,撫須而笑:“不算辱沒你身上的大氣運,許七安,你要記住,氣運的根本是“人”這個字,至少你身上的氣運是如此。

  “是黎民百姓凝聚了氣運,是蒼生凝聚了氣運。”

  許七安連忙看向李妙真,發現她臉色如常,審視著院長趙守,仿佛沒有聽到這一席話。

  院長屏蔽了她的聽覺?

  心里想著,忽然看見趙守揮了揮袖子,一本書籍飛來,懸停在他面前。

  “這是我年輕時游歷天下,記錄的各大體系法術。如今我已不需要這些。”

  許七安欣喜的接過,沒有立刻打開,作揖道:“多謝院長。”

  等他直起身時,趙守已經不見。

  三日后,京城碼頭。

  北上的使團抵達碼頭,登上官船。

  本次使團人數兩百,帶隊的是許七安和楊硯,下屬銀鑼四名,銅鑼八名。

  刑部總捕頭一名,捕快十二名;都察院派了兩名御史,十名護衛;大理寺派了寺丞一名,護衛、隨從共十二名。

  以及一支百人禁軍隊,這是巡撫出行的配置。

  剩下的人,全是褚相龍的人。

  直到剛才,許七安才知道褚相龍竟然也在使團之中,一同前往北境。

  衙門里,本來春哥、宋廷風和朱廣孝也想北上與他同行,但被拒絕了。

  此次北行,不一定會遭遇大危機,可一旦遇上,那就很危險。他不想三人涉險,畢竟打更人衙門里,這三人與他情誼最深厚。

  碼頭上,許新年和許二叔代表全家,來為許大郎送行。

  此外還有青衫劍客楚元縝、六號恒遠、天宗圣女李妙真。

  “安全回家。”

  許二叔拍了拍侄兒的肩膀,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楚元縝悄然地上一枚符劍,傳音道:“國師托我贈予你的。”

  國師?

  我和國師不熟啊,她送我這個作甚.......懷著疑惑,許七安接過符劍,傳音道:“替我謝過國師。”

  恒遠雙手合十,念誦佛號:“許大人一定要平安歸來。”

  李妙真凝視著他,聲音清亮:“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暗中傳音道:“我會先行一步,在北境等你。”

  許七安面帶微笑:“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說的真好。”

  傳音回復:“北境見。”

  他登上船,楊帆而去。

  許七安站在甲板上眺望,目光掠過人群,看見遠處站著熟悉的三人,分別是用后腦勺盯著他的楊千幻。

  雙手做喇叭,嬌聲呼喊的褚采薇。

  以及默默揮手做告別的鐘璃。

  你來干什么?感覺你從碼頭回司天監的路上,遇到的危機可能比我一路北上遭遇的危險還要多..........許七安半擔憂半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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