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來了?
大概有個幾秒的沉寂,歡呼聲最先從普通人的百姓中響起。
“待我伸懶腰?許銀鑼的意思是,他剛才沒認真打。”
“你們看,他胸口的傷不見了........果然是沒認真,哈哈,我就說嘛,許銀鑼只要拿出斗法中一半的實力,這倆人怎么可能是他對手。”
得益于那句“待我伸伸懶腰”,成功誤導了普通百姓,讓他們認為許銀鑼從始至終都沒有認真較量。
身上傷口痊愈也成為了他“熱身”的佐證。
這種情況在頂尖高手眼里,震撼程度是普通人無法想象的。
他胸口那道刀傷,怎么也見骨了,如何在半柱香時間內恢復如初?即使是我也做不到.南宮倩柔瞇了瞇眼,忍不住跨前走了幾步,似乎想看清許七安胸口的傷到底怎么回事。
血肉重生是三品才有的能力,許寧宴是怎么做到的?姜律中瞠目結舌,心里隱隱有一個猜測。
是金剛神功自帶的神異,一定是金剛神功........竟能讓人在低品級時,就擁有血肉重生的能力.........褚相龍喉結滾動,吞了一口唾沫,眼里的垂涎藏都藏不住。
這一剎那,他心里升起趕緊回邊關的沖動,他要把石佛獻給鎮北王,以鎮北王三品巔峰的實力,目光高屋建瓴,縱使不修佛法,也能參悟出一二。
若是再加上青銅符,說不定鎮北王就能修成金剛神功。
到那時,最大貢獻的自己,也能得鎮北王傳授金剛神功。
王妃聽見身邊臭男人咽口水的聲音,心里一凜,藏在帷帽下的眼神,偷偷看了眼褚相龍。
他,他竟對一個男人咽口水?!
心里埋汰他片刻,王妃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許七安身上,心里嘀咕:這家伙還挺厲害的,就說嘛,在斗法中那么矚目的男人,怎么可能輕易落敗。
“爹,他,他是怎么回事?”蝴蝶劍藍彩衣愣愣的扭頭,望著身側的父親。
藍桓無聲搖頭。
呼......許新年如釋重負,目光不離許七安,開口道:“我大哥做事,向來是有把握的。他既然能敢參與天人之爭,必定有所依仗。
“君子當謀而后動,這是我一直教他的道理。”
王思慕嫣然道:“辭舊和許銀鑼一文一武,羨煞不知道多少人呢。”
她看的出,許新年話里有吹噓的成分,但這有什么關系呢,他長的那么好看,又有才華,性格也不討人厭.........王思慕越來越中意許二郎。
“你的金剛神功突飛猛進,怎么回事?”李妙真睜大眸子,審視著許七安,道:
“你剛才隱藏實力了?”
不,不是,問題的根本不是有沒有隱藏實力,而是他怎么可能把金剛神功修到這般境界!
這不合理,這不合理........楚元縝內心咆哮。
他表面依舊平靜,內心卻遭遇巨大沖擊,掀起驚濤駭浪。
楚元縝曾經與凈思和尚打過照面,對金剛神功有些許了解,與現在的許七安相比,當日的凈思簡直是剛登堂入室的小和尚。
可是,明明前者才是自幼修行金剛神功,而后者是在斗法時得到這門神功。
滿打滿算,一個月的時間........見多識廣的狀元郎,此時此刻,有種身處夢幻的不真實感。
“妙真,不管他有沒有隱藏實力,你永遠不要忘記一點。”
楚元縝望著天宗圣女,一字一句道:“他修行金剛神功,最多一個月。”
李妙真此時也反應過來,瞳孔略有收縮,僵硬著脖子,一寸寸的扭動,看向了許七安。
天宗圣女是驕傲的,從來都只有別人震驚她的天賦,可今天,她真的被許七安驚到了。
“多謝兩位,替我打通奇經八脈,助我金剛神功小成。”許七安拱手。
哦,原來剛才許大人故意挨打,為了錘煉金剛神功........聽到這句話,圍觀群眾恍然大悟。
合理的解釋了他方才挨打的原因,并不是天人兩宗的杰出弟子有多強,而是許銀鑼需要他們的攻擊。
李妙真和楚元縝對視一眼,再沒有看見許七安踏舟而來時的輕視。
兩人感覺到了壓力。
“不管怎么樣,先解決掉他。我們聯手嘗試破了他的金剛神功,否則到我們氣力衰竭,再想磨掉他的金身就難了。屆時,真有可能陰溝里翻船。”李妙真傳音提議。
“我也是這么想的。”楚元縝臉色凝重的頷首。
兩人瞬間變幻位置,改成并肩而立,面向許七安。
“哇,他們又要聯手對付許銀鑼。”
“看吧看吧,如果不是許銀鑼太強大,他們怎么會這樣呢。”
圍觀群眾見狀,越來越篤定許銀鑼戰力遠勝天人之爭的兩位主角。
原本確信七品,或六品境的許七安不可能戰勝天人兩宗杰出弟子的江湖人士,此時也露出了驚疑和不確定的神色。
“多謝兩位助我踏入小成境界,現在,我要反擊了。”許七安咧嘴。
“反擊?”
李妙真撇嘴,白眼道:“我們只是打算聯手揍你這塊茅坑里的石頭,你能對我們產生什么威脅?”
楚元縝輕笑道:“你的天地一刀斬或許有所長進,但一刀過后,你也廢了。而你的全力一刀,不可能擊敗四品。”
兩人說話間,許七安沉默的取出一本書,叼在嘴里,呵呵道:“是時候讓你們見識一下儒家嘴炮的強大與可怕。”
地面塌陷,許七安像是出膛的炮彈,躍上高空,直撲李妙真。過程中,他右手握拳,狠狠朝后拉開。
李妙真深知武夫肉搏的強大,并不與他正面抗衡,駕馭飛劍拔高,避開許七安的拳頭。
撲擊落空,不會飛行的許七安不可避免的往下墜落,楚元縝果然出手,以指為劍,施展人宗的氣劍術。
霎時間,一道道無匹的劍意攢射。
話音落下,一對肉眼看不見卻真實存在的翅膀出現,許七安振動雙翼,漂亮的一個轉折,靈活避開劍氣襲擊。
目標依舊是李妙真。
李妙真愕然的看向許七安化身“游魚”,避開楚元縝的劍氣后,一個側向滑翔,竟殺到自己面前。
她沉著冷靜的應對,瞳孔琉璃化,讓許七安的衣服紛紛叛變,腰帶不顧一切的勒緊,最后崩斷了自己。
衣領收縮,試圖勒死主人,貂帽突然往下一罩,蓋住了主人的眼睛。
貂帽立大功了,李妙真趁機拔高身形,這時,她耳邊傳來許七安的宣布的某項命令:“我的速度,激增三倍。”
金身瞬間追上,不用眼睛看,就這么一頭撞向李妙真。
李妙真被撞飛出去,喉中腥甜翻涌,手臂骨裂。
儒家的言出法隨真好用啊.........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我都想嘗試一下貂蟬在哪里了。許七安心想。
她嘴角一挑,單手捏了個簡單的手印,眉心處,光華一閃,一個袖珍版的李妙真飛去,撞入許七安眉心,消失不見,隨后又從他后腦勺鉆出。
飛翔中的許七安突然僵直,似乎昏了過去,直挺挺的墜落。
叮叮叮........楚元縝趁機斬出一道道劍氣,打鐵似的撞在許七安身上,撞出密集的火星,遺憾的是,根本無法破開金身防御。
不過這些不重要,楚元縝斬出的劍氣里,夾雜著心劍術,每一擊都帶著元神攻擊。
這是剛才從李妙真身上得到的啟發,他們發現許七安的弱點了——元神不夠強大。
正常的武者,不會如此不濟,因為他們的元神強度是實打實錘煉出來的。但許七安就好比偏科嚴重的學生,英語稀爛,正常學生知道“nineteen”是十九。
到他這里,是奶挺。
元神雖然遠超同境界,可對比四品武夫,他還是差遠了,這是他致命的破綻。
“一次性解決掉他。”
李妙真感受著雙臂的疼痛,有些動怒,手腕一番,變戲法似的摸出九支令旗,抖手擲出。
咄咄.......
九支令旗布置出九宮陣法,將許七安籠罩在內。接著,她伸手在后腰一只漆黑香囊拍了一下。
一縷縷黑煙冒出,匯入九宮陣。
霎時間,鬼哭神嚎,黑煙漫天亂竄,時而幻化出人臉,或咆哮,或慟哭。
見到這一幕的京城百姓,嚇的臉色發白。
“這,這么多鬼?!”
“媽誒,這些鬼會不會害人?這個女人好惡毒,竟用如此陰毒的手段對付許銀鑼。”
王妃嚇的連連后退,她最怕鬼了,晚上一個人睡覺,經常幻想床幔邊,會站著披頭散發,滿臉是血的女鬼。
就算有丫鬟同室陪伴,她也一樣害怕。
裱裱也嚇的躲到懷慶身后,胸脯可以擱在桌上的長公主蹙眉道:“你是大奉皇女,紫氣伴身,等閑的鬼怪近不了身。是鬼怕你,你怕什么?”
裱裱跳腳:“就怕就怕,狗奴才會不會被鬼吃了?”
藍彩衣目睹了百姓的驚恐,以及對許銀鑼的擔憂,她覺得很有意思,四品高手他們不怕,偏偏對弱小的鬼怪如此恐懼。
鬼怪出現后,就算是對許銀鑼充滿信心的平民百姓,也動搖了,認為許銀鑼危矣。
藍桓看著女兒,提點道:“他們怕的不是鬼,他們的恐懼來源于內心。武夫以力犯禁,目空一切,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內心的恐懼。”
克服內心的恐懼.......藍彩衣點點頭,而后看向百鬼陣,道:“許銀鑼似乎陷入鬼陣無法脫身,這意味著他無法克服內心恐懼?”
“不,他這是被天宗的陣法困住了,不愧是天宗圣女,已經抓住對方的弱點。”藍桓道。
“我去年對付地宗的妖道,也見過類似的陣法,非常難纏,針對武夫的元神攻擊,若是無法破陣,再頑固的元神也會被慢慢磨滅。”
沉默寡言的楊硯,罕見的說了一大段的話,可見他對這場戰斗非常重視,看的極為專注。
“都說道門擅長養鬼,煉鬼,果不其然。”一位勛貴高聲道。
“嘿,許銀鑼縱使有金剛不敗之體,也扛不住百鬼對元神的侵蝕。”又一位被侍衛簇擁的貴族開口,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
猶記得,科舉舞弊案時,姓許的一人一刀在午門擋住文武百官,作詩羞辱他們。
此事過后,不少言官上書彈劾,但都被陛下打回來了。
突然,鬼魂凄厲的尖叫起來,仿佛遇到了天敵。
眾人視線里,一道道金光穿透陰霾般的黑煙,將它們嗤嗤消融。
濃郁的黑煙瞬間淡了下去,無數怨魂消亡在金光中,許七安的身影出現在觀眾眼里,他傲然而立,頭頂浮著一顆燦燦金丹。
道門金丹,號稱萬法不侵,不畏世間渾濁。
“啪!”
許七安打了一個響指,金丹炸開,驟然爆發的力量消融了剩余的黑煙,八桿令旗或拔起,或折斷。
陣法告破。
就在這時,楚元縝鬼魅般的出現在許七安面前,手里握著一柄由細碎石子凝聚而成的劍,悍然斬中許七安的額頭。
砰.......石劍崩碎,楚元縝卻露出了笑容。
這一劍,他用的是心劍,刀斬肉身,心斬靈魂。
可是,楚元縝聽見了紙張燃燒的聲音,愕然低頭,發現許七安手里捏著一張即將燃盡的紙張。
這張紙里記錄了什么........念頭剛起,楚元縝就知道答案了,因為他的元神遭遇撕裂般的劇痛。
反彈!?
不,不止是反彈,許七安嘴里默念的是:我能反彈攻擊,我的元神強大了十倍。
遭遇元神撕裂的只有楚元縝而已,許七安的元神強大了十倍,一點問題都沒有。
抓住這個機會,許七安一個頭錘撞在楚元縝額頭,撞的他鮮血長流,撞的他元神險些飄出體外。
靠著,最后的清醒,楚元縝探出手,終于,握住了背后的長劍。
不好,四號打架打上頭了.........許七安臉色一變,貼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楚元縝身軀驟然僵硬,而后緩緩松開握劍的手。
“你輸了。”
許七安丟下一句話,振動隱形的翅膀,殺向李妙真。
他沒時間了,儒家的言出法隨有多強大,規則恢復后的反噬就有多可怕。他的元神強大了十倍,事后的反噬會讓他痛不欲生。
言出法隨的反噬,視效果而論,比如許七安只要了一對隱形的翅膀,法術結束后的反噬,頂多就是肩膀疼痛幾天。
但他如果說我的實力強大十倍,那么很可能事后變成一個廢人,得在床上躺十天半個月。
許七安得趕在反噬出現前,制服李妙真,否則一切辛苦都將白費。
言出法隨的效果強勁,反噬也可怕,利弊都很明顯。
李妙真二話不說,御劍而去,身為天宗圣女,她對儒家的法術不說了如指掌,這些常識還是知道的。
她故意貼著河面飛行,瞳孔琉璃化,整條河都受到驅使,聽她支配。
一道道水柱炸起,阻擾許七安,攻擊許七安,盡管無法對金身護體的他造成傷害,但達到了拖延時間的目的。
刺啦.......
又一張紙撕了下來,許七安正打算燃燒紙張,它突然叛變,把自己分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紙片,隨風飄落河水。
“嗤........”
火焰從他掌心升起,他緊攥的手心里還藏著一張紙頁,先前那張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早防備李妙真這一招。
紙張燃盡,許七安沉聲道:“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飛行中的李妙真不受控制的折轉,竟朝許七安飛來,主動撞入他懷里。
兩人撞在一起,翻滾著跌入河中。
整條渭水沸騰了,巨浪掀起數十丈高,一層層的沖刷兩岸。沒人能看見河底發生的戰斗,但明白它足夠激烈。
整個過程維持了一刻鐘,原本清澈的渭水,變成了一條渾濁的“黃河”。
河面緩緩恢復平靜,圍觀的眾人心情瞬間繃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河面。
是許銀鑼贏了吧,肯定是他贏了,他是那么的強大........平民百姓屏住呼吸,沿著河面搜索人影。
打更人的金鑼們目光死死的盯著河面。
雙刀門門主、廬崖劍閣閣主,萬花樓美婦人等諸多江湖高手,無聲的,鄭重的盯著河面。
他們知道,自己很可能將見證一段傳奇的誕生。
以低品武者,戰勝高品道門的傳奇。
在場圍觀者,從平民百姓到江湖人士,再到達官顯貴,以及他們的侍衛,密密麻麻近千人。
卻在此時,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安靜的能聽到呼吸聲。
這是一場精彩至極的戰斗,跌宕起伏卻又酣暢淋漓。
裱裱捂住胸口,聽見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聲又一聲。
懷慶攏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緊。
王妃腳尖踮呀踮,帷帽下,靈秀的眸子轉動,在河面不停的搜索,不停的搜索。
這一戰如果勝出,大哥斗法結束后,漸漸冷卻的聲勢,將再一次點燃,他將重返巔峰,成為京城各階層的焦點.........許新年深吸一口氣,平復著激動的情緒。
萬眾矚目里,趨于平靜的河面,先探出一只手背,然后才是腦袋,一只戴著貂帽的腦袋。
似乎是怕貂帽掉下來,不得不用手按住。
人影漸漸上岸,懷里摟著穿道袍的妙齡女子,昏迷不醒。
這章本來早就寫好了,后來重新審稿,發現一些細節上還處理的不到位,所以修改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