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伍東家的商船趕過來,所有人上了他的船。
二皇子躺在甲板上,剛荊使勁摁他肚子,他一口接一口的吐水。
付昔時在船艙里把老鐵衣服脫了,用棉被裹著,顧不上自己,用個帕子快速給老鐵抹干頭發。
伍東家在門口說道:“豆東家,小的找來幾件衣服,是新做的沒穿過,就是小兒衣服沒有。”
付昔時讓嬤嬤出去拿,趕緊換了一身。
看顏色款式好像是那個年輕男子的。
還有里衣,細棉布的,重新包上老鐵,摟在懷里。
甲板上的男人們不用換衣服,光著膀子,下身褲子,很快風吹干。
看著他們的船慢慢下沉,焦文雄頓足捶胸哭道:“我的銀子!我閨女的嫁妝!老天不待我!又成窮光蛋了!”
躺在甲板上的二皇子,這下相信上回焦文雄說的話,他存了一輩子的錢被水沖跑了。
他就是個衰神,難怪克妻克子,自己就是受他連累,堂堂一個皇子,現在像死豬一樣,濕淋淋的躺在這里。
甲板上站的都是男人,婦人們進船艙了,焦文雄師徒習慣了渾身濕淋淋,羅志豪是想到要給二皇子換衣服,但是他不動。
葉田卓慌著看遠處下沉的船,心里也在可惜,他哪里會想到躺在那的二皇子。
伍東家看他們都不管這個人,不知道二皇子是誰,也就不管他,只顧著跟著焦文雄。
這幫人能夠坐官船,而且看得出來是以焦文雄教文行為首,那么這個焦大人指定是個官老爺。
只有陶哲孝和隨從們把二皇子攙扶起來,讓伍東家找了一個船艙,先把二皇子脫了衣服,塞進被窩。
陶哲孝說了句找件干衣服出去了。
夾板上的焦文雄這會不哭了,饒有興趣的看著黑兮兮的海面,和羅志豪互相看了一眼,說了一句:“有意思,真有意思。”
羅志豪明白他說的話也跟著來了一句:“接下來看看如何。”
天蒙蒙亮的時候,船也到了金州衛。焦文雄并沒讓船靠近碼頭,而是找了個淺灘靠了邊,吩咐徒弟杠精去報官。
羅志豪先不管別人如何,派人手去找車,把二皇子和妹妹外甥女安頓好,焦珍跟著他們一起。
住在客棧里,付昔時帶來的人手都住在客棧里。
身上一分銀子沒有,一會羅志豪抱來一堆新衣服。女子小孩都有。付昔時顧不上別人,只管自己和女兒,跟著她的嬤嬤出去安排了早飯端進來。有熱粥,包子,餛飩。
吃了飯,跟著來的大夫首先給老鐵把脈,說有點受涼,開了藥方去抓藥。
付昔時這時才連打幾個噴嚏,鐵,所有人一起喝藥。
快中午的時候羅志豪過來了,付昔時問:“焦大人他們呢?”
羅志豪笑道:“別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焦大人新官沒上任,是一汪大海水迎接。”
付昔時咯咯笑,羅志豪笑了一下,并沒說別的,只是說讓她們先在這里住幾天,焦大人還在知府那發火哪。
讓知府去查,好好的官船為何會漏水?這大船漏水小船也漏水,是想要淹死他哪,還是淹死船上的哪一位?
焦大人說跟著他來的有二皇子,因為皇上說了,不必大張旗鼓。
金州衛的知府快嚇死了,禍從天降啊。
昨天喝了點小酒,摟著小妾睡得正香,被人吵醒。剛想發火,聽了回稟嚇得連滾帶爬,穿上官服就往外跑。
老天要亡我!
等見了焦大人說是新上任的金州衛指揮僉事,更要嚇癱。
這可是在他所管轄之地,沒法解釋清楚的。
焦文雄賴著不走,非要給他一個說法,不然他就回應天府告御狀。
師傅把自己私下別院收拾出來,給焦大人住。
焦文雄住到別院之后生病臥倒。
通常新官上任要去他的上屬部門報到,他的上司是指揮使,焦文雄讓幕僚寫了一封請假書,悲悲切切。
這下可好,所有衛所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新來的指揮僉事大人生病了。
生病了原因,坐的船漏水,他被水泡了。
早就得知消息的人,不知道這是咋回事,一個幾十年在水上飄蕩的水匪竟然會被海水淹了一下生病了。
琢磨不透。
那也得上門去探望,人家都詔告天下,不是,昭告整個金州衛了了,作為同事不能裝作不知道。
焦文雄病病歪歪的半躺著,還學著婦人額頭勒個布條。
然后一頓哭窮,本來就窮,給閨女帶點嫁妝,全部跟著船下沉了。
于是,焦文雄給大伙來了一出新官上任要送禮,送禮就送銀錠子。
不僅送銀錠子,還送了好多女子陪嫁之物。什么寶石頭面,金鑲玉成套的首飾,還有送綢緞面料的。
有個拍馬屁的官員送了一個宅子,焦文兄一瞪眼說道:“我可是那財迷之人?難道我窮的女兒陪嫁宅子都買不起嗎?是,我現在是窮的一分錢沒有,但是,我就是去賣藝,也能給我閨女賺回來一個陪嫁宅子。”
真是土匪出身啊,喜怒無常。
那個官員灰溜溜的,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
另有一聰明的官員讓自家夫人出面把焦珍請到她家里,就像就像對待親侄女一樣的招待。拉著焦珍的手淚漣漣,心疼不已。
非要較真住在她家里。
焦珍說同行的還有姐姐,那婦人直接說有個宅子正好空著,讓焦珍他們先住下。
焦珍也不客氣,和他爹一個風格,帶上付昔時一行人去那夫人的宅院。
焦文雄還沒上任哪,已經劃拉了一大筆銀子,洋洋得意的對羅志豪說道:“要不要我借你一點兒?”
羅志豪對身外之物沒什么興趣,但也故意逗趣說道:“焦大人不是說見面分一半嗎?你給我就要。”
焦文雄故作心疼道:“你也太黑心了。”
兩人對著一頓哈哈大笑。
沒過幾天,他們坐的那艘船被人打撈上來,所有物品歸還,值錢的東西一點沒少。
焦文雄借的這個機會大撈了一筆,他對羅志豪說道:“我這人就是有財運。”
能夠這么迅速的把船打撈上來的,自然是衛所出了力。
金州衛魯指揮使給衛所下了死命令,必須嚴查。焦文雄管他查不查,這就不是他的事情了,打算休息一天,就去衛所報到。
付昔時的心思全在女兒身上,老鐵只是受了涼,有點咳嗽,喝了兩天藥好了。
羅志豪沒有和他們住一塊,每天過來匆匆看一眼又出,剛荊跟著焦大人沒有天天來和師妹抬杠,頓時清靜很多。
葉田卓和二皇子住一起,是羅志豪找的宅子安頓的。
不知道那個伍東家怎么打聽出來他們住在這里,親自上門來送了好些婦人們用的貴重禮物,包括小兒的首飾。
付昔時不管外面如何,讓羅智豪豪去打聽金州衛有沒有狼出沒的地方。
得到消息失望,金州衛是個港口,哪來的狼?
那還得往東北方向走,那干脆就去一趟遼東都司。
羅志豪說既來之則安之,先住下再說。
他過來做什么并沒告訴妹妹,所以付昔時不知道。
朝廷上的事情羅志豪沒必要告訴妹妹他也不想讓妹妹牽扯到里頭。等著外甥女身體恢復好了,派人送送他們走。
付昔時雖然很遺憾付老大不能跟著一同去,但她也不想在這多留,準備拜訪了魯指揮使家人之后出發。
她的拜訪是私人拜訪,母女倆穿戴整齊,和焦珍一起去了魯府。
魯夫人接待的她們,異常熱情。魯夫人是馮大嬸的親娘,很關心的問了付昔時母女。
說前幾天她回娘家去了,不在金州衛,不然肯定第一時間把她接回家里來。
上次路過金州衛,付昔時沒有上門,這次送了從應天府帶來的貴禮,有些宮廷首飾送給魯家女眷。
焦珍出手也很大方,話不多,跟在付昔時后面,魯夫人暗自打量她好幾眼。
午飯在魯府吃的,付昔時說了她準備去遼東都司,魯夫人喜出望外,托她給女兒送些東西過去。
雖然魯家隨便可以派人去送東西,但經過付昔時的手,能拉進彼此關系。
正好魯家又有理由回送付昔時一些禮物。
付昔時并沒見到魯指揮使,因為焦文雄的事,所有人嚴謹起來,沒人請假,更別說指揮使了,一衛總頭領。
伍東家請客,付昔時和葉田卓去了,其他人沒必要給個商家臉面。
付昔時覺得要感謝人家,那次落水幸虧伍東家的船在后面,他們才沒有在海里泡很久。
伍東家帶著那個年輕人,介紹是他堂外甥,叫管紹永,頭一回出遠門。
付昔時見那管紹永斯斯文文,像讀書人,彬彬有禮,不像伍東家一看就是商家人,總是躬身賠笑說話,一副低三下四模樣。
葉田卓和伍東家聊的開懷,問了好些汝州的環境,說有機會去一趟。
伍東家立馬報了自家住址,說一定熱情招待。
葉田卓并沒說自己身份,付昔時介紹也是說是夫家表妹夫,葉田卓舅家是商家,說起生意經倒也頭頭是道。
過了兩天,付昔時去遼東都司,葉田卓陪同。
付昔時原本想讓陶哲孝送她過去,她覺得小七之前送二皇子和焦大人回合,沒他什么事。
羅志豪說留下他,讓他長長見識,付昔時只好作罷。
衛所派的人互送他們,到了遼東都司,在城外就看見馮三叔馮卓光騎著馬迎上來。
他下馬往車跟前走,付昔時一看他比去年瘦了好多,眼睛都顯得大了,兩個臉蛋子也不像以前一走一晃悠。
“大侄女,你可終于來了,我天天在城外等。我想去金州衛接你,我爹沒讓。”
付昔時坐在馬車里伸頭說道:“接啥呀,我又不是第一次來。馮三叔越來越帥了。”
馮卓光得意的說道:“我是累的呀,大侄女不知道,自從你走后我就沒歇過一天,以前發愁日子咋過,現在發愁時間不夠用,覺都不夠睡,可把你三嬸心疼的。”
他邊說話邊上馬車,看到馬車里的葉田卓問道:“這位是…”
付昔時介紹:“葉田卓,是我夫家表弟,他爹是應天府府尹。”葉田卓坐在馬車里抬起身子拱手道:“馮三叔,久仰久仰。”
馮卓光說道:“你就是那個喜歡到處跑的葉家三公子?我可是聽你表嫂說了。”
葉田卓笑嘻嘻道:“說我壞話吧?”
“沒有沒有,你表嫂盡夸你哪,讓我跟你學,說你是頂天立地一男兒。”
葉田卓眉眼都飛了,從來沒聽過表嫂這么夸過他。
馮卓光看到付昔時懷里抱著的老鐵,笑瞇瞇伸手道:“侄孫女,讓叔爺抱抱。”
老鐵乖巧的叫了聲叔爺,馮卓光:“哎呀,我的心都化了,我要是有這么個閨女就好了。”
付昔時驚喜道:“三嬸有喜了?”
馮卓光美的臉上放光:“有啦,兩個多月,給你去信估計沒收到。”
付昔時道:“恭喜恭喜,馮三叔老當益壯。”
馮卓光摸摸下巴,道:“我老嗎?自從我瘦了之后,我覺得我跟大小伙似的。我爹看我也順眼了。”
“馮三叔,你的戲班子怎么樣?”
馮卓光更得意了,道:“紅火,紅火的不得了,不過就是我爹知道那些戲本子是我寫的。”
付昔時笑嘻嘻道:“挨揍了吧?”
“沒有,沒想到我爹沒揍我,說了句:終于沒有白吃飯。”
葉田卓在旁邊捂嘴笑,馮卓光問道:“你笑話我?”
葉田卓說道:“不是不是,我想起我爹也說對我說過這句話。我當上太子的冼馬之后,我爹也說了終于沒有白吃飯這句話。”
馮卓光哈哈大笑,又急忙收聲,說:“可別嚇著我們老鐵。”
一路說著話進了城。
不是帶的人和東西太多,付昔時都想直接去城外莊子。
這次來沒有跟莊子里的人說,打算突擊一下,看看她不在作坊里如何。
現在先把這些人安排好了再說。
之前在遼東都司的是小宅子,走之前交給張大嘴照看,當個城里的庫房。
這次來是馮家安排住處,去了一個大宅院。屋子事先收拾好了,下人也是馮家派過來的。
付昔時給馮卓光說道:“我們先歇一晚,明天去你家拜訪。”
馮卓光也沒有多留,讓他們先歇著,說明天再來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