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區總部在七個總部中成立最晚,潛龍港的規模和游客數也一向在七大港口中墊底。
不過最近兩天,情況顯然有所不同。近五千名少壯從世界各地涌入潛龍港,街頭巷尾,都能看到身穿七色底白條紋,前胸印有“遠航”字樣運動服的協會新兵。他們背后的大字,分別是:勇氣、進取、東方、南征、西行者、北戰、定海。
七個區171屆所有新兵,盡數到齊。潛龍港的餐飲、商場、旅店和各式各樣的服務業,也借了這次合訓的東風,業績日日飄紅,收入蒸蒸日上,這群年輕氣盛又有錢的青年男女消費起來,那簡直一個頂十個普通游客。
但年輕氣盛也有年輕氣盛的壞處,就這么一兩天,潛龍港內就爆發了十幾起性質惡劣的斗毆事件,來自不同地區的新兵們雖然同屬協會,可合訓在即,大家是競爭關系,街頭相遇,免不了互相酸上幾句,有些性子暴躁的受不了激,直接就大打出手。
陳斌看著因斗毆被取消合訓資格的隊伍名單,不禁嘆了口氣。
一區那幾人那么臭屁,怎么沒跟人打起來呢?真是可惜。
除了協會新兵,在一夜之間涌入潛龍港的,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合訓到了決賽日,分對戰組和任務組,其中對戰組的比試是對外公開的,不僅出售現場門票,更有各大媒體的同步直播,且每年的收視率都超過百分之五十,以至于電視史上前一百的收視奇跡,都是由合訓創造的。
這也在情理之中。
上百個二階巔峰的大亂斗,不僅激烈程度碾壓各種體育項目,而且大部分男生的顏值足以吊打當紅小生,可謂老少咸宜男女通吃。
對協會來說,可以借此機會推出優秀的新人,增加影響力。就比如左大艦長,在二十年前的合訓上以一人之力極限翻盤,逆轉一區奪冠,一夜成名,他最初也是最忠實的粉絲,都是從那時候累積起來的。
而對各大媒體來說,在如今這個流量為王的時代,一年一度的合訓是全世界關注的焦點,他們不可能錯過。因此盡管每年的轉播費都是一筆天文數字,仍要捧著錢上趕著買版權。
現場門票更是一秒搶完,連黃牛都無計可施。當然,大部分門票都是提前預定的,要么給了各國的權貴政要,要么就是分給了內部人員。就比如,現在正從巴士上下來的七個黝黑漢子和一名須發皆白的老人。
“師父!”
節節高連忙迎了上去。
為了讓父老鄉親們親眼見證自己的威風,節節高特意向手眼通天的陸人龍要來了八張票,按市場價算,一張至少也是十萬起步,八張就是足足八十萬。陸人龍給的相當隨意,甚至一分錢都不要。
不用出錢節節高自然十分樂意,在飯桌上千恩萬謝各種彩虹屁,就差沒捧起陸人龍的臭腳,湊上臉去一頓舔了。
老人見了陳、何、陸三人,顫顫巍巍的從兜里掏出三個七彩手鏈:“來,小伙子們,一人一個,這是我們節節部落祖傳的技藝…”
何君堯說:“上次您老已經給過我一個了。”
“哦,是嗎?”老人看了看何君堯,略微渾濁的瞳孔里透出些許疑惑。
節節高朝何君堯使了個眼色,何君堯立即拍了拍頭,說:“瞧我這記性,是我記錯了,上次是節節高給我的。”
老人點頭道:“他不行,二牛從小懶,不好好學手藝,做出來的東西,看不得,看不得呀!”
陸人龍在一旁小聲嘀咕:“節節高小名叫二牛?”
陳斌微笑道:“誰知道,也許就叫高二牛呢?”
陸人龍哈哈一笑:“原來他全名是高二牛?有趣,有趣。”
陳斌嚇了一跳,忙說:“我只是猜測,你別真信啊。”
陸人龍笑說:“別演了,你在節節部落住了三天,還需要猜測?隨便問個村民也知道真名了吧。”
“呃…”
陳斌漫不經心地瞄了眼節節高,心想:二牛哥,這是鍋蓋頭自己猜到的,跟我可沒關系啊。
節節高借口要帶父老鄉親見見世面而溜走,他曾是七區的學員,對潛龍港各處都熟,他一離隊,三人一時倒沒了方向。
“行了,咱也回吧。”陸人龍說,“應該是黑湖島沒錯了,我回去研究研究先。”
合訓為期五天。
周一開幕式,順帶閱個兵;周二海選,以今年的規矩,900支隊伍中只有在海選排名前128的才能進入決賽圈;周三休息;周四的決賽,具體的任務內容和比試方法仍在保密中,估計要等海選結束才會公布;周五頒獎加閉幕,合訓結束。
陳斌忽然緊張起來,倒不是為即將到來的合訓,而是為合訓之后的洗禮。
過了合訓,新兵期就正式結束,他翹首盼望已久的洗禮就要到來。
他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明亮的燈光刺得他微微瞇起眼。
進入協會后,在不留痕跡的前提下,他搜羅了盡可能多的情資。關于洗禮,陳斌沒有發現任何相關的文件,也許是有的,只是機密程度遠超過他的權限,他觸及不到。
不過,在瀏覽了近三十年來所有的文件后,他隱隱能描摹出洗禮的大致面貌。
致死原因不知,但死亡率應該就在50%左右,而且,似乎死亡率跟元素親近度掛鉤。
這也能解釋,為什么協會要死守元素親近度80%的底線,哪怕遭受恐襲,也寧愿減少招生,絕不擴招。他猜測,大概低于這個數值,洗禮的死亡率就會爬升到一個無法接受的高度。
如果推論沒錯,那么以自己百分百的親近度,應該不必太過擔心。
“活下來大概沒問題,就不知道,能不能趁機逃走。”
洗禮是最好的逃命時機。以極高的死亡率作為掩護,趁亂逃走,大概除了左牙的所有協會高層,都會以為自己是死了。一個親近度85%排名299的普通學員,死在了風險極高的洗禮中,誰又會起疑心呢?
即便左牙起疑,他也無力啟動調查,就算他愿意承擔罪責,承認自己隱瞞了學員水平破壞了招新規矩,其他艦長也未必會為了東方三號的一己之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來追蹤自己。
更何況,東方三號今年招到了如此優質的生源,恐怕在左大艦長眼中,自己根本就沒那么重要。
他抬起手,看著手腕上的兩個七彩手鏈,有些恍惚。
何班,高二牛,鍋蓋頭…如果不是因為風險太高,還真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朋友嗎…”
他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能從自己的口里,說出這兩個字。
上輩子活到29歲,說起來是吃喝不愁,風光一世,其實呢,天天蹲在設備前看程序編程序找漏洞破密碼的生活真沒什么樂子可言。偶爾打個網球,也只能找24小時陪同的貼身保鏢做球友。
奈何保鏢不僅球打得不好,智商也低,沒保護好陳斌不說,還丟了自家性命。
新兵期這一年,四人天天泡訓練室,有事打一架,沒事聊天打屁的日子真是愉快,愉快到他都有些動搖,以至于最后都沒能開口拒絕節節高的邀請,跟他回老家玩了幾天。
他盯著七彩手鏈看了許久,最終,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將手鏈取下,收入床頭柜中。
所有事,總得有個結局;有些人,注定成不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