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烏云后的那一場雨,下了近三個月。
天星城中,閑雜人等早已被驅逐離去,能夠進入這座傳說之城的人很少,有原天星城長老閣的人,有聯合學院的學員,還有喬布茨等科系研究人員,以及艷萍黃羅岳這幾位王羲帶回來的人。
一間臥室之內,艷萍一手托著香腮靜靜地看著窗外飄灑的細雨,這持續了三個月的雨終于開始變小,似乎預示著,那高高在上的所謂天意,已經適應了改變。
而同樣適應了改變的,還有很多人,這三個月間,天星城內偶有可怕的氣息爆發升華,隨后便有神威浩瀚懾人,而在大雨中,天空很是敷衍地劈下幾條黑電便再無聲息。
數著屋檐下滴落的水滴,艷萍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突然,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艷萍從雨景中回過神來,手一揮,無形的風便將房門打開。
一身銀亮戎裝,滿頭紫發,雙眸升騰著永不熄滅的熊熊紫炎的文道丹站在門外。
…她來干嘛?
艷萍疑惑,她和文道丹沒有交情,她的戀人是對方的仇人,起碼算是仇人吧,這突然的到訪實在讓人奇怪。
文道丹也覺得自己居然走到這里很是奇怪。
她三個月前突破神級,更是發現體內的往生劍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強悍的紫色焰火,不是神器勝似神器。
可不等她興奮開懷,便得知自己父親隕落的消息,頓時如遭雷擊。
這是王羲親口所言,不會有假,當她得知父親是為了救出王羲而代替他犧牲的,更是一時間有點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這個自小崇拜的師傅。
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個月,她今天才算是動了心思出來走走。
可天星城是如此陌生,她根本不知道走到哪里,一個熟人都沒有。
也不是,這里有兩個熟人,一個不知如何面對,另一個好好的人不做變成一個漩渦。
何況,這第二個熟人其實也是有仇的。
文道丹頓時覺得自己好失敗。
她一向冷傲,天資出眾,卻沒有幾個朋友,她的老師、同學似乎都和她隔著一層薄膜,恭敬而謙遜。
這本來沒啥,她堅信強者的路是孤獨的,只是當想要找人說說話的時候,她才發現,找不到。
于是,她不知為何走到了艷萍的房間。
以她父親在生的權勢,以趙云得罪她的嚴重程度,艷萍與趙云的一切信息早就被查的清清楚楚,那悲慘的過去也是她后來面對趙云時用以安撫自己情緒的理由。
這家伙童年創傷很嚴重,所以變態…
連趙云都能稍稍體諒,對于沒有任何交集的艷萍,文道丹就更談不上怨懟,相反,沉浸在喪父之痛的她,分外感覺失去了整個家族的艷萍很是親切。
她站在門口,紫色的瞳孔看著艷萍,抿著嘴唇,卻邁不出步子,這一步,與她大半輩子的人生都不同。
艷萍等了一會,見文道丹一動不動,奇怪地說道:“怎么啦,有事嗎,進來說?”
這句話給了文道丹一個臺階,一抬腿,走了進門。
然而,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艷萍突然心中生出一絲愉悅,這個文道丹哪里都如此完美,卻似乎完全不善交際,那起碼,自己有一點要比她強,那其他的不足,也并非無法追及嘛。
她抬手攏了攏頭發,語氣和緩了幾分道:
“坐吧,總會過去的,節哀順變。”
她也生活在天星城,對這里的事情自然清楚,也清楚文道丹之前一直悶在屋內,因此開口便是一句安慰。
文道丹咬著唇坐下,一對修長的腿自然交疊在一起,那驚人的弧度與目測便極富彈性的質感,看得艷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求魔txt
…這女人,真是尤物…她暗暗想著。
文道丹不知道自己魅力之大連女人都有殺傷力,她坐了下來,沉吟著不知道說什么。
她不驚訝艷萍的安慰,只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想必你也知道我們的事”艷萍再次開口,不知道是不是被大長腿征服了,她的語氣語調又柔和了幾分。
“那時,我們遠遠看著,那些人殺氣騰騰闖了進去,府內哭聲慘叫震天,我們只能一直哭一直握著拳頭不讓自己沖出去…”
艷萍聲音有點低沉沙啞,慢慢地述說著她與趙云當年逃亡的事情,這么多年過去,她這一說卻似乎還歷歷在目,那是一幕幕永遠無法忘記的情景。
不知道說了多久,她感到臉上冰涼冰涼的,那是淚滴滑過帶走了熱量。
擦了擦眼睛,艷萍輕輕抽泣一下,強笑著道:“絮絮叨叨了這么多,我…”
“謝謝!”文道丹的聲音打斷了艷萍的話,她紫色的眸子此刻也布滿了水霧,卻在那似乎還無法控制的紫火中被蒸發成氣體,看起來像是帶著個蒸汽眼罩。
艷萍看著文道丹的眼罩,忍不住破涕為笑。
文道丹一陣錯愕,也隨之笑了起來,這一刻,艷萍的笑容仿佛陽光,將她心頭的陰霾驅散了幾分。
她笑著站起來,微微躬身致謝,隨即轉身,卻在離開前又問道:“你說,你們靠著仇恨走到現在?”
“是的”艷萍點頭。
“那我知道我該怎么做了,謝謝。”文道丹聲音變得鏗鏘有力,可怕的神威從她身上螺旋升騰,清越的鳥鳴聲再次響起,紫火燃起,她眼前的水霧頓時消散,再也無法遮擋她堅定的雙眸。
不再彷徨在過去,她要做的,便如那古話:踏南天,碎凌霄!
她要打上天去,將那神界踩碎,將那視人如芻狗的諸神打爛,將那所謂的高高在上,踐踏成泥。
窗外,持續了三個月的暴雨停歇了,久違的陽光斜斜地穿過窗戶,擦過艷萍的側臉,灑在文道丹筆挺的背影之上。
走廊中,黃羅岳興奮的叫喊聲驟然響起:
“恢復了!趙云恢復啦!艷萍,趙云恢復啦,哈哈哈…”
房間之內,艷萍豁然站起,略微消瘦的身體完全暴露在陽光之下,臉上露出驚喜之色,而門口處,文道丹朱唇掛角。
三個月了,也是時候了!
神界之上,光神在那空間通道口站了三個月,身后的諸神一聲不吭地陪祂站了三個月。
對于擁有無盡生命的諸神而言,三個月很短,可這三個月又很長,因為光神的氣息一直不穩。
那狂風海嘯般的氣息時高時低,令得祂們如坐針氈,可祂們不敢有一絲怨言,祂們的眼神,時不時的就會落在光神腳邊的一個兔頭之上。
毫無氣息,缺少了兩顆門牙的兔頭。
三個月前,光神看著那烏云被驅散,恣意大笑,開口斷言這就是新時代,那兔頭蹦的最歡,似乎是想博得光神的好感,歡呼雀躍不惜神力點亮漫天焰火。
可下一刻,銀光迸現,可怕的氣息從那通道中傳來,那銀色神龍在最后的爆發中毫發無傷,飛舞著完成了他的陣法,然后在光神的笑聲中,在兔頭神靈的焰火中,化作一道熟悉的封禁攔在通道之上。
光神笑聲戛然而止,漫天焰火卻慢了半拍,便是這半拍,兔頭神靈只剩兔頭。
光神這三個月來一直在思考,究竟那里出了問題,究竟如何打破僵局,祂沉默著站在那,只是時不時咬牙切齒地念叨一聲“趙紫瓏”,隨即便是一陣可怕的能量風暴。
其實祂并非看不出這封印只有幾十年的壽命,可費盡心血打下如今局面,卻被迫延緩幾十年,祂心中的不忿可想而知,自然想要快速打破這封禁,重回大地。
只是祂想不出來,還越想越是不爽,最終在三個月后,光神猛地一揮手,轉身踏步離去,諸神讓開一條道,默默地看著祂遠離,隨后也紛紛跟上。
轉眼間,神靈氣息消散,原地只剩下一個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