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映容低頭盯著那把手鏡,露出很勉強的笑容來,正想說句不真心的謝,忽然反應過來,這會子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假!連忙又重新板起了臉,但又覺得板著臉顯得很不給二姐面子。
她最終就這么僵硬著五官,用一種詭異的表情收下了自家二姐的禮。
不過,當她帶著鏡子走出房門的時候,再重新看著那手鏡上清晰無比的自己,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輩子常用的梳妝鏡來。
她那時候在江家后宅,既無家世又無寵愛,江太太小程氏與正房曹文鶯還總給她小鞋穿,又怎會讓她用精致昂貴的玻璃鏡?她用的不過就是尋常的銅鏡罷了,模模糊糊能照見自己的模樣,用來梳頭妝扮,勉強夠使,卻不見得能看清自己臉上的表情,哪里比得上這等精致的玻璃鏡,能照得人纖毫畢現?!
她就是上輩子多年不得用玻璃鏡,沒發現自己的表情時常會泄露底細,這輩子才會錯過那么多機會!還好上天依然眷顧著她,讓她得了一位稱心如意的未婚夫。趁著如今她還沒嫁過去,還有時間好好練習,改正自己的缺點。等到她嫁給萬隆的時候,她必然已經是一位端莊賢淑的侯門貴夫人,喜怒不形于色,不會再叫人輕易猜出心里的想法了!
謝映容握緊了手中的鏡子,雄心萬丈地走出了謝慕林的院子。
謝慕林站在窗前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回身在炕邊坐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香桃給她送上了熱茶,勸慰她道:“姑娘不必擔心三姑娘。你這么用心良苦,三姑娘要知道好歹,定然不會讓你失望的!”
謝慕林擺擺手,沒有多說什么。她哪里是在為謝映容擔心?她是在惋惜,今后很可能沒辦法再通過觀察謝映容的表情小變化,推測上輩子到底都發生了些什么了!
三皇子登上皇位都用了什么陰謀詭計?太后到底會不會出事?幾時出事?燕王府又是因為什么問題才倒霉的?朱瑞將來是否還會遇到危險?
這么多疑問,她都還沒找到答案呢。
雖說謝映容可能根本提供不了多少有用的消息,但總比沒有強吧?
所幸如今謝映容對燕王府永平郡主與朱瑞的態度都有所改變,估計燕王府將來會面臨的危險已經減弱了許多。等她嫁給了朱瑞再多多留意外界的消息,時刻戒備著,總會在出事之前發現端倪的。只要下一任皇帝不是三皇子以燕王府的地位與權勢大概率不會出什么大問題。她相信這一關她與朱瑞還是能撐過去的。
關鍵其實還是在皇位的歸屬上。太后到達北平后,沒有接見宗室與官員,匆匆就進了紫禁城說是路途疲勞其實多半還是為了掩飾四皇子的存在吧?也不知道他中的毒到底如何了,但愿他能順利撐過這一關才好。
謝慕林心里念叨著四皇子的病情,不一會兒門房上便有人來報說外頭有人求見。她還以為是前去保定與通州收藥的人回來了便對報信的婆子說:“都是咱們家的人你讓他到客院里候著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那婆子卻遲疑了一下:“二姑娘來的是外客,并不是咱們家的人。”
謝慕林怔了一怔:“外客?是誰?從前來過我們家嗎?”
“好象來過一回的。”婆子也說不清楚,“有人說見過他跟著蕭二爺…不,是小郡王,來過咱們家。但因為當時天黑所以大家又不是記得很清楚…”
門房雖然記不清了但對方穿著燕王府的侍衛服飾這點是沒錯的。由于是男客對方沒敢進二門,只說是有事要求見二姑娘。門房上猜想他大概是奉了郡王或郡主的命令來的,才會特地打發了人急報內院。
謝慕林心想莫不是郡主急著用藥,才會打發了人來催?雖然藥還沒到,但郡主能派人來走這一趟,必定是因為急用,難不成四皇子那邊出了什么問題?
心里想到這一點,謝慕林便不再耽擱,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就直接去了花廳。
來人很年輕,還是個少年人,但瞧著比上回見時,成熟穩重了不少——正是曾經跟著朱瑞到謝家來過的小洪。謝慕林記得他是順義郡王正妃的娘家侄兒:“原來是你?怎么不報姓名,我家里人還以為是郡主打發人來給我送信呢。”
小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今兒門房當差的不是我見過的大叔,我算是哪個名牌上的人?就是報了名字,人家也不能知道呀。”
這小子去了一趟京城回來,似乎沒以前那么活泛了?怎的靦腆了不少?
謝慕林也不多言,只問他:“你是跟著瑞哥去了京城的吧?這會子過來,是不是瑞哥有話要帶給我?”
小洪忙道:“郡王爺這會子還沒回到北平城呢!他前日下船去了天津,也不知要待幾日,怕謝二姑娘擔心,就先打發我回來報信。他說他會盡快回來的,只是還得支應太后娘娘那邊的差使,不知道能不能擠出時間來看姑娘,但怎么也會想辦法給姑娘傳個信來,讓姑娘別擔心他。他還從京城給姑娘帶了禮物,過些時候收拾妥當了,就給姑娘送來。”
謝慕林一怔,想起發現四皇子中毒的某位太醫,老家就在天津,似乎還有一本記載了相關毒物的書。她猜朱瑞多半是帶著這位太醫回家找書去了,順便還可以搜羅一下藥材。這樣也好,四皇子的身體要緊。她與朱瑞什么時候才能見面,倒沒那么重要了,反正將來有大把時間可以相處。
不行,不可以立flag!
謝慕林低咳了一聲,晃走腦中忽然生出的念頭,對小洪說:“禮物什么的都不要緊,只要他平安回來就好了。你只管回去,讓你們郡王爺安心。我會在家里等他消息的,讓他一切以正事為重,不必牽掛我。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只管打發人送信來。但凡是我力所能及,我必定會竭盡全力!”
小洪得了她這話,這趟差使便算是完成了,恭敬地向謝慕林行了一禮,便告辭而去。
謝慕林暗暗嘆了口氣,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了精神。朱瑞忙碌也是為了他們未來的幸福安穩,她又不是離了男人就不能活,何必在這里糾結呢?
她轉身就想回自己的院子,卻看到張婆子小跑了過來:“二姑娘!去保定和通州的人回來了,藥都買到了!小的們什么時候開始熬藥呀?”
謝慕林頓時精神一振:“人在哪兒?我這就過去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