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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夫人今日醒了,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要分家!
周三爺估計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當著謝璞的面,他不能實話實說,只能面帶幾分羞愧之色,委婉地懇請謝璞一定要出席:“家母也是考慮到,家里人口多了,如今住的宅子又是官邸,并非我們自家的私產,如今先父已經去了,我們一家總不好繼續霸占這座宅子,早晚要搬走,老家的祖宅卻沒那么寬敞,若不分家,哪里住得下?既然早晚要分,她老人家還在時分了,也能分得公平些,各房少些爭拗。我們兄弟雖然一直勸說家母,覺得一家子和和樂樂住在一起,才是大家氣象,不會分家。但家母鐵了心要分,我們兄弟也只得從命了。”
周老夫人要主持四個兒子分家,當然需要有人做見證。這種事他們不可能請燕王府的貴人,只得請了周老夫人的娘家晚輩,周家大房的兩個女婿,周三太太的娘家父親,還有一位與周老大人交好多年的致仕老翰林,再添一位近鄰兼周老大人的接任人謝璞,來充當見證。
這四位見證人里,有官員,也有本地的世家大戶,還有周老夫人的近親,份量足夠了。雖說周家大房的兩個女婿定然會偏著嫡親的岳父岳母些,但周三太太的娘家父親定會偏著女兒女婿,致仕老翰林還是周三爺的啟蒙恩師,周老夫人的娘家侄兒又素來跟周四爺的私交甚好,所以,周家大房、三房與四房都沒有異議。周家二房倒是不甘心,可他們眼下正理虧,也沒膽子多說什么。
謝璞其實不大想要摻和周家的事,但他并非唯一受邀請的見證人,周三爺又是位禮數周到的君子,盛情難卻,他略作考慮,還是答應了。
他也問了周三爺,周老夫人的病情究竟如何?難不成真的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了么?
周三爺面露苦笑,沒有回答,但謝璞已經什么都明白了。等送走了客人,他便回房去囑咐妻子文氏:“周家恐怕用不了幾日,就要再迎來一場喪事了,你把該預備的預備好,到時候隨我一同去吊唁。”
文氏問明了是怎么回事后,不由得有些難過:“前些天見周老夫人時,她老人家還是好好的,只是有幾聲咳嗽,精神頭差些罷了。怎么才幾日的功夫,她就這樣了呢?周二老爺與周二太太固然是不肖,可她老人家還有其他孝順的兒孫呢,哪里就到吐血垂死的地步了?!”
謝璞淡淡地說:“周家四房之間只怕已經積怨多年了,只是上頭有父母壓著,才沒有鬧大罷了。可如今周老大人去了,周老夫人又病著,周大老爺威望不足,無法約束兄弟,周二老爺與周四老爺又各有私心,那些積怨便都發作起來。他們兄弟四人,性情不一,又各有打算,早些分了家,倒也不是壞事。遠香近臭,等到他們兄弟分開來度日了,只逢年過節時相聚一處,興許還能留下幾分情份。日后哪個有難了,其他三個還愿意伸出援手拉他一把。否則…勉強住在一處,彼此間爭吵不休,便是再深厚的手足之情,也要漸漸消磨殆盡了。”
道理文氏是明白的,只是心里還是不好受。她低聲對謝璞道:“我們家一定不能走他家的老路。幾個孩子之間,一定要一輩子相親相愛的才好。”
謝璞怔了怔,隨即微笑道:“這是自然。你我做父母的,肯定要好好教導孩子,讓他們懂得是非對錯,一輩子都不會走錯了道,自然也就不會鬧得手足反目了。”
次日清晨,謝璞先打發人往衙門里打了招呼,算是告了半日假,便穿了正式衣裳,往周家去了。倒是文氏這頭,提前往幾位鄰居太太那兒捎了信,推遲了探病之事。周家今日要分家,肯定沒功夫招待外客,她們就不必去添亂了。
只是這信捎了出去,不一會兒,各家太太們又都打發人來回信了。大家心里都很好奇呢,周家怎么忽然就說要分家了?難不成是周老夫人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所以才決定要主持分家,免得自己死后,幾個兒子媳婦為了分家之事打起來?
文氏看著眼前的書信,心里一時無語。她知道大家沒什么壞心,可是這么濃重的好奇心,與這么明顯的看熱鬧架勢,真叫人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周家這次分家,大概是因為有周老夫人主持,又有好幾位份量足夠的見證人的關系,分得挺順利的。午時不到,謝璞就能回家吃飯來了。午飯他要跟妻子說話,就讓孩子們在自個兒院子里解決,不必到正院上房來了。趁著獨處的機會,他好跟文氏說說周家分家的情形。
周家這次分家,分得挺徹底的。周老夫人的意思,兒子們同時分產和分居。周家歷代積累不少,祖上還有人在京城為官,當時置辦下了產業。周老大人在北平任官多年,也攢下了不少財產。雖說他去世之前,周家已經處理了一部分產業,但還留著不少呢,尤其是來歷清白的那些,基本全都留下了,這次卻一并都分了下去。
周家大房是長子嫡孫,除去北平城的官邸不是私產不能分以外,老家的祖宅、祖產全都給了他這一房,另外還有在老家保定的許多田產、鋪面,以及位于江寧的一處小莊子。后者是預備三孫子周三公子上京趕考時落腳用的。周老夫人希望長子一家在自己七七之后,扶靈回鄉,便老實在老家守孝,三孫子也老實在老家苦讀備考,不要理會京城或北平城里的瑣事。周大老爺心里不大樂意,但周大太太和幾個兒女、女婿都答應了,他也只得答應下來。
周家二房分得了周家早年在京城置下的房產。那是一處三進的大宅子,還帶著個小花園,乃是周家先祖任京官時的住處,都有好幾十年沒住人了,只留了一房老仆看宅子。不過幾個月前,周三公子剛中舉的時候,周家想著他要上京參加明年春闈,所以打發了下人進京打掃修繕宅子,因此眼下還是可以住人的。周二老爺夫妻倆明顯野心勃勃,京中又還有周家的親朋故舊,貴人也多。倘若他們家在京中有本事能攀附上誰,從此平步青云,那便是他們的本事。他們不會再受其他幾個房頭的拖累,但同樣的,也不能再強求其他親人的幫助了。
除去這一處房產,以及周老夫人額外補貼二兒子的五千兩銀子,以及單給周四姑娘的一匣子首飾、三千兩嫁妝銀以外,周家二房再無所得。這就是周老夫人對令自己傷心失望的二兒子和二兒媳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