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謝慕林的臉色立時陰沉下來,就連謝映芬,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且不說被提親的姑娘在這個時代是否對自己的婚事有決定權,謝映容作為一個妹妹,這么冒冒失失地跑來要求姐姐拒絕別人的求婚,也是件唐突又欠妥的事。
謝映芬只覺得三姐姐如今越發糊涂了,立刻駁回去:“三姐姐你胡說些什么呀?!難不成是今日白天風大,你著涼發熱了,說起胡話來了么?”
“你才說胡話呢!”謝映容瞪了小妹一眼,緊張地在謝慕林對面坐下,繼續道,“二姐姐,我不是在說笑。這個人你不能嫁!一旦嫁了,日后就麻煩了!”
謝慕林扯了扯嘴角,慢條斯理地問:“他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嗎?你要是知道,就詳細跟我說說?”
謝映容一時語塞。這叫她怎么解釋?她總不能告訴人自己重活了一世,而上輩子蕭瑞死于非命,沒得好下場,妻子薛四姑娘的日子也不好過。雖說如今要跟蕭瑞定親的不是恩人薛四姑娘,而是自家姐妹謝映真,但謝映容同樣不希望謝映真嫁過去。薛四姑娘那樣有錢能干,喪夫之后都過得不好,更何況是謝映真這個沒什么本事的普通閨秀?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謝映真是她謝映容的親姐妹,萬一因為嫁給了蕭瑞,而被未來登上皇位的三皇子記恨,連帶的娘家也受到牽連,那么辦?!謝映容上輩子擔心過薛四姑娘,這輩子可不希望自己成了被擔心的那一個!
可惜她不能說實話,只能含糊地說:“這個人…早晚要死的。你若不想守寡,當然不能嫁過去!”
謝慕林翻了個白眼:“多新鮮哪!誰不是早晚要死?不死的是王八!”
謝映容噎了一下,反應過來自己說法不當,只得支支唔唔地解釋:“我聽說…他暗地里得罪了三皇子。三皇子要是將來立儲的話,他就要倒霉了!我是怕你受了連累!”
謝慕林反問她:“你怎么知道三皇子會立儲?你知道蕭瑞怎么得罪三皇子了嗎?為什么你說得他們之間好象有深仇大恨,三皇子一旦得勢就一定會殺了他似的?一般人只會知道他倆是從小兒一塊長大的表兄弟而已,可沒聽說他們的關系有那么糟糕!”
謝映容又一次啞口無言。她開始后悔自己跑來說那句話了。其實她如今也不確定三皇子是否還能象上輩子那樣成為新君,更不清楚本該是三皇子左膀右臂的蕭瑞,為何會在這時候來到北平燕王麾下。可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蕭瑞只會在北平待上兩年,然后又回到京城助三皇子奪嫡,再走回上輩子的老路,他們謝家豈不是剛剛擺脫了曹家這個泥潭,便又跳進蕭瑞這個坑里去了?!
雖說蕭瑞這個坑不算很深,他死后父母兄姐都不曾受到牽連,蕭大小姐依然坐穩了中宮之位,可薛四姑娘實在過得不是很好。她也就是因為與娘家人關系不緊密,所以薛家僅僅是日益敗落,卻沒哪個人跟著蕭瑞一塊兒倒霉。然而薛家后來一直無人出仕,難不成就真的沒有新君打壓的緣故?薛家女眷的可憐樣,一度還成為江太太的話題,擔心自家失勢后,也會落得同樣的下場。事實證明,江家女眷下場更悲慘,連性命都沒保住。可這輩子既然已經擺脫了性命之危,謝映容便絕不希望自己走上薛家女眷那樣的老路,所以她一聽到消息,就趕來阻止謝映真了!
謝映容沒辦法說實話,只能胡亂找些似是而非的依據來證明自己的話:“我從卞大姑娘那邊聽說過些閑話…她也是聽程家那邊瞎議論的…反正蕭瑞從小兒跟在三皇子身邊,名為發小,其實因為…因為表現得十分聰明,把三皇子比下去了,所以引得三皇子忌恨不已,怨氣還一年比一年深。若三皇子不得勢,倒還罷了,一旦手握大權,定會拿他出氣!那些皇親國戚私底下都那么說了,難道還能有假?!我是不敢打賭三皇子的度量夠不夠大的。反正你不嫁給蕭瑞,照樣可以另說一門好親,沒必要冒這個風險!他家有什么好的呢?雖說柱國將軍府聽起來體面,可他只是庶子,又不得嫡母喜歡,如今還連著他姨娘一塊兒被趕出京城來了…”
大約是因為她胡說得太夸張了,連謝映芬都聽不下去了,打斷了她的話:“二姐姐好好的親事,父親與太太都覺得不錯,燕王與巡撫夫婦親自做了大媒,父親還已經答應了!如今難道要因為三姐姐你幾句無端的猜測,便要反口不認么?!就算三姐姐你覺得自己有道理,只怕父親也沒辦法拿這些話當作理由去回絕巡撫大人!”
謝映容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要求很突兀?可她也是為了全家人好!她這么嘔心瀝血的,旁人還只當她在胡說八道,真真是不識好人心!也罷,反正她這幾年就要出嫁的,而且一定會嫁得稱心如意。日后就算謝映真被蕭瑞牽連,年紀輕輕就守了寡,連帶的謝家上下也被新君忌憚,多半也牽連不到她這個出嫁女身上。蕭家其他人可以不受連累,憑什么她這個將要嫁給新君重臣的人就需要擔心呢?到時候她倒想知道,謝映真會不會后悔今日不肯聽她的勸說!
于是謝映容便索性冷下了臉,站起身道:“反正我是出于好心,才來提醒二姐姐。倘若二姐姐為柱國將軍府的顯赫迷了眼,明知道蕭瑞不會有好下場,也依然要嫁過去,那將來就算因此而受苦受罪,也是你活該,是你自找的!到時候就算你后悔了,要來給我賠不是,我也不稀罕!”她板著臉甩袖走了出去。
謝映芬氣得滿臉漲紅,追著她出了屋子,又跑回來對謝慕林道:“三姐姐這是瘋了不成?!你才有好消息,她竟然這樣咒你!我要去向太太告狀!讓太太禁她的足!罰她抄一百遍、一千遍的《女誡》!”
“四妹妹既然知道她是在發瘋,還跟瘋子計較什么?”謝慕林沒有謝映芬這么激動,反而柔聲把人安撫下來,“她素日對我一直有怨氣,恐怕是想趁機發泄一番罷了。要是讓我娘知道了,除了自個兒生氣擔心,還能做什么?我娘那個脾氣,也做不到從前曹氏那樣的嚴苛,天天變著法兒地折騰庶女。四妹妹還是別為難她了吧!”
謝慕林此刻更想知道的是,蕭瑞上輩子到底經歷了什么?謝映容為什么要說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