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在滄州碼頭停靠了兩日,就按照原計劃繼續出發北上了。
燕王府的人事先跟所有人都溝通得不錯,其他船上的人在這兩日時間里該探親訪友的探親訪友,該逛街購物的逛街購物,該游覽觀光的游覽觀光,該尋醫訪藥的尋醫訪藥,反正想做什么事,基本都在兩天內做完了。等到船隊再次出發,大部分人都是精神奕奕的,沒人有任何異議。
謝慕林后續又通過跟李姨娘的這次見面,裝作結下了交情,有些個合情合理的禮尚往來,然后通過這些互動,打聽到蕭瑞在跟自己見完面后不久,就去了船上看過李姨娘一回,后者發了火,聽說是有些氣著了,但當晚飯都比平時多吃了小半碗。古娘子還跟別人打聽固本培元的藥膳方子,據說從碼頭附近的藥鋪里花了一筆不小的錢。
謝慕林猜測,蕭瑞說出京里的最新消息,果然激發了李姨娘的求生欲望。雖然這種欲望是因憤怒和怨恨而來的,但不管黑貓白貓,能捉到老鼠的就是好貓。當今皇帝對待女人似乎有些渣,直到他壽終正寢之前,沒人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來。在此期間,蕭瑞只要適時挑撥一二,都不用太為李姨娘的精神狀態擔心了。
李姨娘安然無事,謝慕林自己也暗暗松了口氣。但還沒等她開心起來,三弟謝徽之便暗戳戳地過來告訴她,看到燕王府的船隊在滄州城里采購了兩具棺材,白麻布若干,另外還有香燭火蠟等物。雖然喪事沒有在船上進行,但棺材卻是在夜里被運上船的,也沒見再運下船去。燕王府在德州接上船的幾位傷者,似乎有兩人終究還是傷重不治了。
死亡給船隊上下聽說消息的人心頭帶來了陰影,許多人在暗地里猜測,重傷而死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被誰所害的呢?燕王是否會因此采取報復行動?
沒人能打聽得到燕王下一步的計劃,只知道燕王在接下來的三天里,都會吃素,身著素服,早晚誦經,為死者默哀祈福。
蕭瑞也要跟著做這些事,因此得了消息的謝徽之私底下來問謝慕林,是否需要接濟未來姐夫些吃食?家里人在滄州補給時,買到了些很不錯的肉干、腌蛋、肉醬之類的東西,配合著面食頗為可口,對家里不習慣吃面食的人幫助極大。
但謝慕林立刻就否記了謝徽之的提議:“只有三天罷了,人偶而吃吃素,對身體也有好處。既然燕王與他身邊的人都在默哀去世的人,咱們又何必讓蕭二哥破例呢?萬一讓人發現,豈不是讓他難做人?”關鍵是,如果蕭瑞只是普通武官,小小有些不合群的舉動還沒什么,可他未來是要成為燕王府下一代繼承人的,總要開始在屬下面前塑造自己的良好形象,籠絡一下人心了。別說是三天的素,就算是三個月,謝慕林也不會因為可憐同情他,而幫他破例。大不了吃素的日子結束后,再另行彌補他就好。
謝慕林拒絕了,謝徽之當然不會堅持。只是他回頭看著蕭瑞那天天吃草的模樣,心里忍不住生出幾分同情心來罷了。
姚公公先前還委婉地給他提建議,覺得他要是真對做買賣有興趣,出自高官之家做個商人太掉價了,但他完全可以到燕王府來當差,負責打理王府的產業,或是采買物資什么的。北平大戶人家的子弟中,也有不少人在燕王府里做著這樣的工作,不差謝徽之一個。只要他愿意來,燕王殿下看在他父親謝璞的面上,肯定會格外看重他幾分,愿意提拔他,也不用擔心會有人欺凌排擠。真有那一天,姚公公也很樂意跟他這種合得來的人長久合作。
姚公公提這樣的建議,興許也有自己的私心。謝徽之并不打算深究,心里還有幾分動心,覺得這種工作體面又合自己的心意,試一試也無妨。
但如果得燕王重用,是要跟著他吃素的…那他還是再想想吧。
船隊離開滄州后,前進的速度比先前又快了不少。一來是因為北面來的風勢沒有前幾天大了,二來則是燕王府的船隊帶頭加快了船速,后面各家的船也只能硬著頭皮拼命跟上了。大家原本還以為是燕王心情不好,所以才讓船隊加速前進的,隔天才從燕王府派到各家船上的大夫處,知道了真正的原委——北平那邊快馬送來的通報,道是過幾日可能會有大風雪,若不趁著眼下天氣狀況尚好,多趕些路,到時候萬一被風雪困住了,豈不是要耽誤行程?
就算不能趕在大風雪前趕到北平,在大降溫后少走一百幾十里路也是好的呀。
于是大家都不再抱怨猜忌了,連忙抓緊時間,拼命跟上燕王府的船。就連謝家船隊里雇傭的大批江南船工們,也知道現在不是喊累的時候。早些抵達北平,避過大風雪,他們就可以早日返回南方家鄉,大家都可以少受些罪,還能盡快趕回家中過年呢。
于是船隊在兩天后就到達了天津港,歇息了一晚上,再次補給,燕王又接到了北平來的幾封書信與數份緊急文書,謝家則由二房宋氏與三房長子謝顯之出面,派出家人往北平送了家書,向謝璞報信。船隊中也有人對天津心存好奇,可只有一晚時間,也看不了什么,只有一家本就是要往天津與家人團聚的官眷帶著仆從下了船,臨行前還鄭重去了燕王府的船上道謝,但聽說并沒有見到王爺,是一位管事出來應酬了他們。
后來便有兩家人覺得天氣越發寒冷,早上船艙的窗戶外頭還結了霜,興許明日大風雪就要到了,在這樣的天氣里趕路,家中老人實在吃不消。反正現在他們已經快到北平了,天津距離北平也就是一二百里路罷了,聽說這一帶都挺太平的,在燕王的眼皮子底下也沒什么山匪路霸作惡,不跟著燕王府的船走,他們也能應付得過來,索性就在天津逗留幾日,歇了歇,順道游玩一番,等喘過氣了,再繼續北上也不遲。
他們還派人在碼頭上的車行里打聽過了,知道車行里每日都有車隊前往北平,到時候順道搭個伙,也花不了多少錢。
燕王府并不強求所有人都要跟著自己走,他們只是提供路上的保護,同行的人隨時可以分道離開,但離開之后遇到的任何事,都要他們自己應對。燕王府既不會等他們,也不會替他們做主的。
那兩家人認為這非常合理,客客氣氣地送上了謝禮,便各自告辭離開了。
謝徽之看著他們去碼頭附近的客店租院子,便跑到船上來找謝慕林:“二姐,天津城好象挺有意思的。反正這才過了大半個月,比原本預想的時間要短得多了,咱們也不必急著趕路。馬上就要有大風雪了,兩位長輩也不知撐不撐得住,老太太不是還總喊著身體不舒服么?要不…咱們也留在這里玩兩天呀?”
謝慕林一掌拍上了他的腦門:“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