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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慕林比謝徽之早一步反應過來:“如果其他特征都能對上的話,有沒有痣,并不重要。這么大的黑痣,非常顯眼,很容易引人注目,但與此同時,也會讓人把注意力放到痣上,而忽略了這個人其他的長相特征。這個男人興許用什么東西把痣遮起來了,也有可能他本身就沒有痣,只是故意偽裝上去的。需要逃避追捕的時候,他把痣拿下來,別人見他臉上沒痣,也就忽略他了。”
謝徽之恍然大悟,忙問謝謹之:“二哥是這樣想的么?你確定那個矮小黑瘦的男人就是那個小偷?!”
謝謹之微笑道:“說不上確定,但我覺得很有可能。那人匆忙間在估衣店里買綢衣,只要差不多合身,即使做工、花色不好,也不在乎了,連價都不講,可見是急需換衣。我聽那店里的人閑話,說他身上穿得很平常,舉手投足也不是富貴人家的作派,看不出是一口氣就能掏出五兩銀子買幾件估衣的人,那太不劃算了。他老婆那樣的身材,其實量體定做新衣是最好的,而不是買一套不算很合身的舊衣裙。店伙計也曾試探地問過那人,為什么不去定做新的?那人隨口說,要趕著出遠門,來不及等新衣做成了。可是…既要出遠門,只買一套衣裳,就夠了么?”
考慮到這人外形符合,老婆身材符合,又急匆匆準備要出遠門,還有換上與日常衣著習慣不相符的綢衣,有化妝改扮的嫌疑,最后還有北門橋這個地點的特殊性——謝謹之覺得,他遇上正主兒的可能性非常大。若這樣都還是巧合,那只能說是天意了,江紹良即使撲了空,也沒什么損失。
謝慕林與謝徽之恍然大悟,覺得很有道理。謝慕林說:“這里是平民百姓聚居的地方,繁華、熱鬧、人多船多、購物方便、水陸交通發達,而且又沒什么達官貴人過來,頂多就是時不時有去雞鳴寺上香的船經過,對于被通緝的人來說,算是個挺好的大隱隱于市的地點。而過了北門橋之后,幾乎就是荒郊野外了,那對小偷夫妻想要逃走,也方便得很。呀!這么說來,他們快要跑了?如果真要通知江紹良來抓人,恐怕得快一點才行。”
謝徽之咂了咂嘴:“說實話,我不是很希望這兩人被曹家的人抓走。他們雖說讓曹家人丟了個臉,但也救了曹大小姐一回吧?若不是曹家把王安貴的女兒逼得太緊了,她也不會再害一回人。如今曹家人卻為了挽救曹大小姐的名聲,恩將仇報地搜捕這兩個小偷,也太不要臉了。”
謝慕林笑道:“雖說他們干的事讓你覺得挺高興的,但小偷就是小偷,他們又不是初出道,而是早已在這行當里混了許多年的熟手,不知多少人受過害。就沖這一點,他們也應該送交法辦的。依我說,也別告訴曹家的人了,直接報給官府知道算了。咱們也認得幾個熟悉的差役,不如叫他們掙個小功勞?”
謝謹之說:“我讓你們去找江紹良,并不是要把人交給曹家。”他頓了一頓,“這事兒我也拿不準。反正,三弟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江紹良此人,原是個聰明又端正的人,無奈攤上一對不省心的父母,只能身陷利欲糾葛之中,汲汲營營,實在是可惜了。不過,只要不是涉及身家性命的要緊大事,他的人品還是靠得住的。我們示好于他,他自然也會有所回報。”
謝謹之這話有些意味深長,謝慕林總覺得他好象在暗示著什么。
不過她和謝徽之都沒有追問,因為謝映容出來了。
謝映容摘掉了貴重的珠花,把華貴的裙子也換了,換成一條竹青色的粗絹褶裙,是從估衣店買的,又自行往裙擺上繡了幾朵花,雖然比不得原本的裙子,卻也很精細好看了。
謝映容小心地整理了一下鬢邊的鮮花,不滿地問:“這樣行了吧?可以走了沒有?!”她打扮得這般簡陋,忍不住想借姨娘的脂粉用用,還被大金姨娘硬按著把臉給洗了,只好象個村姑一般走出來。想到一會兒可能要用這副模樣去見江紹良,她就覺得什么臉面都丟盡了。
謝慕林打量她幾眼,撇了撇嘴,沒有再挑剔。天色不早,他們可沒那么多時間浪費!
于是謝家兄妹四人,總算走出了門,踏上前往王家胡同的路。
他們穿過巷子,前往河邊碼頭。沿路遇到許多街坊鄰居,近日時常見面,也有些混熟了。謝徽之一路打招呼過去,有無數的人跟他搭話,還往他手里塞了幾個果子。謝謹之也時不時沖人微笑致意,有一位老大娘請他幫忙寫一封家書,他爽快地答應了,傍晚時再過去。
謝映容一路拿塊細布帕子掩著臉,既是不想聞見外頭難聞的氣味,也是怕叫人看見了容貌,心里隱隱有些嫌棄,面上也露出了幾分。然而她看到謝慕林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也沒什么男人對其無禮,說些不干不凈的話,便不由得有些訕訕地。
她如今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似乎…還沒有那份引人注目的女性魅力呢。
從頭到尾都沒什么人搭理她,頂多就是有人多看了她兩眼罷了,但很快又轉開了視線。這讓謝映容不由得有些氣悶。
一行人來到碼頭,謝徽之便高聲喚來平日里熟識的船夫,招呼兄弟姐妹們上船。他們剛剛踩到船的甲板上,謝徽之就忽然小聲說:“快!快進船艙里去!”
三人愣了一下,謝謹之與謝慕林迅速鉆進了烏篷中,謝映容落后一步,沒反應過來,被謝徽之直接推進去了,差點兒摔了一跤。
她大為不滿,回頭厲聲質問:“你做什么?!”
謝徽之也很快鉆了進來:“小聲點兒!曹家的船過來了。”
三人齊齊一愣,謝慕林忙湊到船尾的船篷邊緣去偷看,果然瞧見一艘打著“曹”字旗的華麗大船緩緩駛過,把河道兩側的小船都擠得快撞岸上去了。
謝徽之坐穩了身體,方小聲道:“我認得甲板上站著的那個婆子,她是跟著承恩侯夫人出門的。曹榮母親身邊的大丫頭,好象也在船上,正跟那婆子說話。”
丫頭婆子都是跟著主人走的。這船既然是曹家所有,那么承恩侯夫人與曹榮的母親曹蘇氏,很可能都在船上。
謝謹之低聲道:“她們坐船經過這里,是要往哪里去?”他目送那船越走越遠,看著它穿過北門橋的橋洞,消失在遠方的河道中。
謝慕林喃喃低語:“這是香客們常走的水路。她們這是要去雞鳴寺上香嗎?非年非節的…”頓了一頓,“總不能是為了王家的大火,去廟里上香祈福,順便辟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