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平南伯府也是曹家人,他們從曹皇后與太子身上得到的好處,跟承恩侯府以及曹二爺這一脈完全沒法比。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初曹皇后嫁給當時還不是皇帝的楚王之前,誰會想到她有母儀天下的一日?承恩公老夫人做繼母的日子長了,為了自己的利益,沒少給原配留下來的一對兒女添堵。至于妾室所生的曹二爺,就更叫她看不順眼了。只是她裝賢慧的功力頗深,遠比女兒曹淑卿高明,承恩公到死都沒發現她的真面目,也就不曾為長子長女做過什么主。
平南伯曹三爺當初還未襲爵時,管過幾年軍中賬務,為了自己撈錢,給兩位兄長添了不少麻煩,還曾因為虧空,采買了劣質兵器,差一點兒害得長兄死在戰場上,是庶兄曹二爺拼死把人救出來的。
承恩公臨終前,承恩侯與曹二爺收集到了曹三爺虧空公賬的證據,本想將平南伯爵位搶到手中。誰知承恩公老夫人又使了手段,一邊用計遮掩了女兒的丑事,一邊利用謝家家財,幫兒子填補了虧空,再次成功哄騙住了承恩公,為曹三爺爭到了平南伯的爵位,破壞了曹皇后與承恩侯想把爵位交給曹二爺的計劃,雙方的仇怨就越結越深了。
曹三爺盡管搶到了爵位,在外人面前,也能仗著曹家的名號唬唬人,糊弄幾個官替他辦事,或是在地方上打著皇后與太子的旗號作威作福。然而,他心里清楚,真正的朝中大權,他是拿不到手的。他甚至沒辦法伸手入中樞。一旦有所動作,別說皇帝與朝臣們會如何,曹皇后與承恩侯就先揮刀剁過來了。
無論他再怎么伏低做小,長兄長姐也依然未忘卻昔年的舊怨。就算在外人面前,他們總會維持曹家的一團和氣,但私底下的實情如何,只有當事人方知冷暖。
平南伯不甘心。有個皇后與太子撐腰,曹家長房和二房這十幾年里是如何呼風喚雨,連皇帝都心生忌憚的,他都看在眼里。有個先例在前,他自然盼著自己也會有同樣風光的一天。
起初他是指望自己的嫡女可以嫁給太子做正妃,因此從小用心培養女兒。可惜女兒在堂姐妹當中,始終未能壓過長房的幾位嫡小姐,不過還勉強算是仍有希望吧。而當曹皇后與承恩侯決定讓曹二爺的女兒去做太子側妃,卻放棄太子正妃之位時,平南伯就知道自己連僅有的希望都沒有了。
難不成將來他還要被庶子踩在頭上?連曹二爺一個庶出的都能成為未來國丈,他明明是皇后的嫡出弟弟,卻樣樣不如庶兄,這叫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只要能讓他達成目標,就算送進東宮的不是自己女兒又如何?王大小姐可以給他做個先鋒官,讓她搶奪太子的寵愛,把太子正妃與曹二的女兒解決掉。等到那時,他的女兒年紀也到了,正好可以送入東宮做正妃。有王大小姐幫忙美言,太子很有可能會主動提出正妃人選的。與權柄太大,深受皇帝忌憚的承恩侯府相比,平南伯認為自己更有希望入皇帝的眼。
又或者等到…太子登基之后,再直接送女入宮?哪怕是為妃,只要生下皇嗣,未必就沒有正位中宮的一天。王家處處仰仗平南伯府,是他可以輕易拿捏得住的。他根本不怕王大小姐會不為他所用。一旦她有了異心,直接鏟除即可。
平南伯打著如意算盤,又覺得王大小姐入東宮之事,有太子在宮里活動,不必他費什么力氣,就更樂見此事辦成了。然而,王大小姐想要光明正大成為太子側妃,身家清白就是最基本的條件。倘若她父親王安貴因罪入獄,甚至是抄家流放,她還有什么資格入宮呢?平南伯的如意算盤,就更是打不響了。
正因為如此,謝璞公然指責王安貴,隨即王安貴被告時,平南伯夫妻倆才會那般氣急敗壞。那意味著他們的大計劃從一開始就被迫夭折。倘若再發現謝璞與敵對的林家門人在暗中有書信往來,平南伯府會恨上謝璞,似乎就不難理解了。
宛琴將自己知道的情況給文氏、謝慕林與謝謹之說了一遍,后面三人方才明白個中曲折。文氏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如此說來,太子殿下癡迷于王氏女,定會護著那王安貴了?那我們老爺怎么辦?大理寺能違逆東宮之命么?”
謝謹之咳了幾聲,喘氣粗氣說:“這也未必。河工案事關重大,皇上怎會容許貪官污吏橫行?太子殿下再想護著王安貴,也要顧忌皇上的意思。那王安貴無才無德,他的女兒怎配為東宮妃?”
謝慕林則問宛琴:“太子殿下想讓王大小姐入東宮為妃,皇后已經允了?她知道王大小姐是誰家的女兒嗎?那可是平南伯府的姻親!”
宛琴苦笑:“說是姻親,其實王家與曹二太太娘家也有親。這并不算什么。”拐著彎的姻親罷了,若是程家,曹皇后興許還會猶豫一下。然而王家同時還是曹二太太的表親,太子又十分喜歡王氏女,曹皇后便松口了。說到底,那不過是個知府之女,做個良媛是夠格了,做良娣也不是不可以。曹皇后再想保曹家的富貴榮華,也還是心疼兒子的。
謝慕林聽完,挑了挑眉:“那…皇后與承恩侯府一定不知道王家與平南伯府的約定吧?”
宛琴頓了一頓:“那只是我們下人之間的傳言,未必當得真…”
謝慕林笑了笑:“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皇后娘娘為什么要冒那個險呢?再說,就算是不想讓太子殿下失望,也不見得非要叫王大小姐做什么良娣。太子殿下想要的只是美人常伴身邊而已吧?反正不可能是正妃,名份有什么要緊?”
宛琴有些糊涂:“二姑娘的意思是…”
二姑娘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她轉頭對文氏與謝謹之道:“娘,二哥,這事兒未必有琴姨娘說的那么嚴重。太子殿下再喜歡王大小姐又如何?他的婚事還要皇上與皇后做主。而皇后娘娘一心想的是讓曹二爺的千金做側妃,又怎會叫平南伯府壞她的大事?爹爹的案子已經上達天聽,有皇上看著呢。就算太子殿下為美色所迷,難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還能眼睜睜看著他犯錯不成?”
文氏與謝謹之聽了,都覺得有理,臉色都好看了些。
謝慕林見謝謹之已經累了,便勸他:“二哥還餓嗎?要不要再吃一碗粥?說了這半天的話,你也累了,吃完粥就睡下吧?有話等明兒你好了再說。”
謝謹之咳著道:“我不餓,就睡一會兒吧,晚些再起來吃藥。”文氏與謝慕林忙扶著他睡下。
這時候,謝涵之與謝映芬都已經醒了,宛琴便開始操心他們姐弟倆換衣進食等事。
文氏背著人,小聲問女兒:“那江家的事…”
謝慕林笑了笑:“江太太想要退親,我們接著就是了。她想求娶罪臣之女做長媳,與我們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