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琴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些讓人誤解,忙解釋道:“二少爺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江太太早就看好了王家的小女兒,想要為江大少爺求娶。只是如今謝王兩家勢成水火,王家恐怕是不會愿意讓女兒與謝家姑娘做妯娌的。因此,江太太總要為江二少爺退了婚,才好去向王家人開口提親。”
原來如此。謝謹之臉色稍稍緩和了些,但還是想不明白:“姨娘指的真是王安貴的女兒?可王安貴如今乃是待罪之身,江家竟然還要為嫡長子求娶其女?江太太難不成是糊涂了?!”
文氏也點頭道:“是呀是呀,我們家老爺還未定罪呢,又是冤枉的,江家都想要退婚了。王安貴的罪行是明擺著的,如何逃得過去?江太太怎么還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宛琴嘆了口氣,道:“這些事,原也不是我該知道的。只是我父親在平南伯府當差,還算有幾分體面,因此我才聽說了些傳言,也不知道當不當得真。據說…王大人這回入獄,所有人都沒預料到,便有些措手不及,方讓事情鬧大了。若想就此抹過,是不可能的,但真要讓他因罪被處極刑,更不可能。東昌府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替罪羊,大理寺的人一到,就會有證據呈上。到時候王大人這里想些法子減輕自己的罪名,宮里再使使勁兒,估計最壞也就是個降職或是罷官的結果吧。王大人估計就是為了這個,方才咬死了我們老爺不放,想著只要老爺罪名定了,他的罪行就能輕一些。”
眾人聽得瞠目結舌,文氏的眼淚又要出來了:“這是為什么?即使老爺說過那位王大人幾句壞話,那也是他先做了壞事,叫人看不過眼了。況且,說他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老爺好歹也是曹家的姻親,他怎么就非得咬著我們老爺不放了呢?!”
宛琴低聲道:“王大人的案子會被捅出來,好象跟我們老爺脫不開干系。平南伯夫人還說過,老爺要背叛曹家了,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因此才…”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文氏聽得悲憤不已:“這又與老爺有何相干?!難道看不過眼說他姓王的幾句壞話,就是背叛曹家了么?!每年十萬八萬兩銀子,還比不上一個貪官姻親的份量?!”
宛琴搖了搖頭:“并不是幾句話那么簡單的,好象是…老爺偷偷跟林家那邊的什么人通信,要告密什么的…”
文氏常年與謝璞分居兩地,并不了解他公事上的事,但她了解謝璞的性情為人:“不可能!林家同樣是外戚,行事還不如曹家呢!老爺即使看曹家姻親行事不順眼,也不可能投靠林家!”曹家至少有太子正統,林家有什么?
宛琴說不出更多的了。她雖然一直在任上照顧謝璞生活起居,也擔負著為曹氏做耳目的職責,但真正機密之事,無論是謝璞還是曹氏,都不可能讓她知曉。她只是一個接收命令并執行命令的人而已。
文氏問不出更多的信息,心中對謝璞的處境更加擔心了。本來已經松開的眉宇,又再次緊皺起來。
謝謹之也面露憂色,低低地咳著。他開始覺得,父親的案子興許并沒有他說的那么容易解決。父親的話,多半只是在安慰家人罷了。
謝慕林連忙替他拍背順氣,抬頭看了宛琴一眼。雖然她也想知道更多關于謝璞這樁案子的信息,但宛琴當著病人的面說這些,對謝謹之的病情沒有半點好處。是時候歪一下樓了。
她問宛琴:“曹家對王安貴這個人好象特別優待,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嗎?他不過就是平南伯夫人娘家嫂子的兄弟罷了,本身既無才干,又無德行,他被人告上大理寺,完全就是自己惹的禍。曹家為什么要護著他,連宮里都愿意幫忙?”
宛琴欲言又止,一臉為難。
謝慕林不以為意:“姨娘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再隱瞞還有什么意義?你如今跟我們是在一條船上,知道什么內情,就都說出來吧。若是能把爹爹救出來,全家人都會記得你的功勞,四弟四妹將來也會有更好的前程。你一直隱瞞,又是為了保護誰?難不成你覺得自己還有回平南伯府侍候伯娘的那一天?”
這話未免有些誅心。宛琴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她沒法否認,當她在曹氏面前繼續裝忠婢的時候,確實是存了給自己留條后路的心思。
然而,面對文氏與謝謹之投來的懷疑目光,宛琴沒辦法再有所保留了。她想要搏得謝家人的信任,就必須給出足夠的誠意來。
她猶豫著道:“我也說不準,這都是太太、伯夫人與程夫人身邊的心腹之間流傳的小道消息。好象…從差不多一年前開始,太子殿下就認識了王家的大小姐。那位小姐是位絕色美人,才藝性情皆是上上之選,深得太子殿下歡心。太子殿下早向皇后娘娘稟明,想要將她納入東宮為妃。”
太子朱瑸今年十五歲了,差不多到了選太子妃的時候。其實他剛過十二歲,曹皇后就開始為他物色正妃與側妃的人選。
最理想的,自然是從曹家再選一位太子妃出來,日后太子登基,曹家又出一位皇后,倘若再誕下皇儲,便可保曹家百年的富貴尊榮。
然而,曹家這一代的女兒,年紀都偏小,只有庶出的曹二爺有個十四歲的嫡長女,其他的女孩兒都只有十一、二歲大。若是要在近期定下太子妃人選,她們多半就趕不上了。至于曹二爺的嫡長女,因是庶支出身,做側妃倒罷了,做太子妃就有些不夠格。可側妃的身份地位如何能與正妃相比?
無奈皇帝是絕不可能讓曹氏女同時占據太子正妃與側妃之位的,曹家必須有所取舍。
因此,在承恩侯夫婦的勸說下,曹皇后便有意將太子選妃之事往后推,借口太子年紀太輕,不宜早婚,想等到曹家幾位嫡出的小姐都及笄再說。
這兩年,皇帝對皇后與太子的不滿與日俱增,又偏寵林昭儀與二皇子,令曹皇后有了危機感。為了穩固太子的地位,她改變了想法,打算為太子擇一位重臣之女為正妃,曹家再出一位側妃。哪怕是曹家失去了太子妃的尊位,也不代表將來不會再出一個皇后。況且,只要曹家女生下皇孫,未來儲位歸屬如何,還是未知之數呢。笑到最后的才是贏家,一時得失不算什么。
曹皇后打的如意算盤,承恩侯勉強能接受,承恩侯夫人不甘不愿也只能接受,平南伯這一支,則是不同想法了。
承恩侯之女是不可能去給太子做側妃的,會被選上的只有曹二爺的嫡長女,那平南伯府怎么辦?兩代皇后都與他們這一房有舊怨,他們將來還能有好日子過?
就在這時,王家主動找上門來,表示他們家的大小姐得太子傾心,只要平南伯能幫她成為太子良娣,那么她得寵后必然會幫平南伯府說話。日后等太子登基了,她也會助平南伯之女入宮為妃…甚至是為后的。
平南伯府一下就被搔到了癢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