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慕林清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痛欲裂,全身發冷。
她雙眼緊閉,人還懵著,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稍定了定神,才感覺到身上冷得發僵,好象全身都濕透了,連頭上都不停有水滴下來,牙齒直打顫,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頭卻是越來越痛了。
她這是怎么了?難道是掉進水里了?可她失去意識之前,明明是在家里整理東西來著。她家住在五樓,樓下又沒有水池子,上哪兒落水去?
雖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也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全身濕透,又冷,身體四肢好象都僵硬了,得盡快回復體溫,還得找人求救。否則,她一定會生重病,甚至把小命給葬送掉!
她試著去活動手腳,可四肢卻不太聽她使喚。她總覺得費了老大的勁兒,也沒能挪動一下身體部位。她都有些急了:難道她被凍僵了不成?!
終于,她覺得自己的手指好象能動了,接著是手和腳,慢慢地,周遭好象也變得清晰起來,耳朵似乎也能聽到外界的聲音了。
她試著睜開了雙眼。
眼前出現了五顏六色的人影兒,一片混亂地晃動著。好象有什么人把她緊緊抱住,正在放聲大哭。還有人在高聲叫罵,聲音十分尖利。
她家什么時候冒出來這么多人?
謝慕林努力想睜大了雙眼,去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等到她的視野變得清晰之后,她反而更加糊涂了。
這是在小戲骨系列劇片場嗎?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群陌生少女,個個穿著古裝,戴著珠寶首飾,涂脂抹粉。此外,還有幾個中年、老年婦女,打扮相對樸素些,其中一人穿著棕色布衣裙、三十來歲,全身濕透,頭發都散了,原本就站在她身邊的,似乎是見她睜開了雙眼,便立刻低頭退了下去,換了另一個穿綢衣戴銀簪的中年婦人上前來,彎下腰,認真打量她。
“阿彌陀佛。”那中年婦人張嘴道,“二姑娘醒過來了,想來沒有大礙。二太太趕緊把姑娘送回院子去,換下濕衣,熬一碗姜湯喝了。今兒府里正宴客,不大方便,等客人散了,再請大夫來瞧。”似乎正是方才叫罵的聲音。
這女人在胡說八道什么?
謝慕林只覺得莫名其妙,但又說不出話來。她身上還僵著呢,除了略活動一下手腳,證明她還沒癱,啥都干不了。
她身后傳來一道女聲:“錢媽媽,孩子落水了,定要大病一場,還是盡快請個大夫來吧。別驚動了客人,從后門進來,直接到我們院子里去就是了。”聲音發顫,猶有泣音。
這是抱著她的女人在說話。
那錢媽媽扯了扯嘴角:“我可不敢做這個主。二太太還是先把二姑娘送回去,旁的過后再說。”轉過頭,卻問旁人,“可把薛家四姑娘安置好了?客人到咱們府里赴宴,卻落了水,便是你們的過錯。都是怎么服侍的?!回頭我回了太太,定要扒了你們的皮!”
有個女人回答道:“錢媽媽,三姑娘親自把薛四姑娘接到她院子里去了,已然換了干凈衣裳,正熬姜湯呢。薛四姑娘才落水就被救了起來,三姑娘那兒又爐炭俱全,定是不妨事的。”
錢媽媽這才淡淡地“唔”了一聲。
這時候,旁邊有個初中生年紀、穿綠衣裳的小姑娘,一臉不以為然地說:“往日總聽謝三姑娘說,她們姐妹和睦,相親相愛,比一母同胞的姐妹還親。我母親還總拿這事兒教導我。結果今日我算是開了眼界。一樣是落了水,謝三姑娘這么快就把來作客的薛四姑娘救了起來,送到自己的院子里安置妥當。可她姐姐卻在水里幾乎淹死,還是叫仆婦救起來的,如今尚且沒個著落,她竟然就丟開手不管了?!”
她身邊另一個穿鵝黃衣裳、小學五六年級大小的小姑娘則掩口笑道:“更出奇的是,她當時分明離謝二姑娘更近些,卻跳進水里去救離得遠的薛四姑娘,根本沒搭理身邊不遠處的謝二姑娘。哪怕當時她先把謝二姑娘拉到船邊攀著,交給船娘來救,謝二姑娘也不會直沉到水底去了。難不成薛四姑娘才是她的親姐妹?”
錢媽媽的表情冷淡下來:“叫兩位姑娘看笑話了,實在失禮。前頭宴席馬上就要開始了,姑娘們還是先回席上去吧。想必各家夫人、太太、奶奶們久不見自家姑娘回去,也正惦記著呢。”
那綠衣小姑娘冷笑了一聲:“謝家不過知府門第,你這仆婦少擺平南伯府的威風!若不是我父親敬佩謝知府為人,你當我稀罕來你們家做客?!自家宴客的時候,做長姐的不想著幫忙招待賓客,只顧著跟親戚爭風吃醋,吵鬧不休,卻把妹妹和客人給弄到水里去了,還不想著趕緊救人,倒繼續與人爭吵,甚至大打出手!做妹妹的,也不管掉進水里的姐姐,只顧著把外人救起,就把所有人都丟下走人。等仆婦救了落水的人,管事的媽媽連個大夫都不肯請,還對著主子耍威風,給客人臉色看!我今兒也算是見了世面了!都說平南伯府是皇后娘娘的至親,謝知府的夫人是如何賢良淑德,她的兒女又是如何教養出色…真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她一甩袖,轉身就走。那黃衣少女連忙跟了上去,其他女孩子也跟著走了。又有一個穿紅衣的少女匆匆走過來,與她們擦肩而過,卻沒人理會她。
那紅衣少女看著她們離開,一臉氣悶地走到錢媽媽跟前,看了謝慕林一眼:“二丫頭如何了?薛四呢?”
錢媽媽說:“回大姑娘話,二姑娘無事,已經醒了。薛四姑娘在三姑娘那兒呢。”說著她轉過身,對謝慕林身邊的女人道,“二太太,還是先把二姑娘帶回去吧。等席散了,我自會去稟明大太太,遣人請醫。”
抱著謝慕林的女人已經往她身上裹了兩件斗篷,又塞了兩個手爐,也不多說話,只喚“梨兒”。跪在謝慕林身邊的一個十七八歲丫鬟打扮的女孩子便應了一聲,用力把謝慕林抱起,與那女人一道轉身走人。
謝慕林懷里揣了個暖爐,只覺得身上似乎暖和了些,但仍舊無法言語,心頭更是震驚無比。
她當然不會覺得自己是落到了什么古裝劇片場,也不認為是有人對自己惡作劇。如果這不是她在做夢,那么…她一定是穿越了!穿到了這個落水的小姑娘身上。看周圍這些人,這些事,這小姑娘的處境似乎不怎么好呀!
頭痛依然在繼續,而且似乎有越來越痛的跡象。
謝慕林感到自己有些神志模糊了,隱約還聽到身后那紅衣少女在對錢媽媽說:“媽媽說三丫頭陪薛四回院子去了?可我方才從前面宴上過來,看到三丫頭往書房那邊去了,根本就沒在陪薛四!既然救了人,就該把人情落實了才是,把客人丟在那兒算什么?回頭告訴母親,得好好教訓她一頓才是!”
錢媽媽驚愕:“三姑娘去了書房?!”
后面的話,謝慕林沒聽到。她又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