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是朱瞻基,他也穿著便裝,后面跟著蕭忠、王振、李源幾個。
花蕎掩嘴笑道:“就是宮女們自己打的絡子,不是什么稀罕物。”
朱瞻基拿起一個漸變色的黛色絡子,笑道:
“這個顏色和朕的一個扇套子很配,朕買下了。”
他從王振手里拿過兩個金角子,放在桌上:“不用找了。”
“皇上,您出了這底價,寶應長公主的絡子,還怎么賣得出去?”王振笑道。
“剛剛,不是有個要全買下來的公子嗎?買一個,也要照朕的價錢買。”
這下大家全都笑了。
有皇上在這邊開價,旁邊的幾個公子哥,也注意到了重華宮的攤子。兩個金角子是貴了不止一點,可這是和皇上同款啊!值!
只有兩個人注意著別的地方。
呼延錦注意的是:蕭炎仍然不在。
這真是奇了,自己從認識皇太孫開始,就沒見過蕭炎離開朱瞻基這么長時間。
而另一個人,注意的卻是花蕎身后的......蕓姑姑。
有人像命一樣藏在身上的東西,現在卻被她拿來當街叫賣!
皇上已經說了不能賣給買辦,想做買辦的呼延錦,也只好花兩個金角子買了一個。
花蕎帶著燦兒和蕓姑姑在前面走,呼延錦跟在兩步之外,就這樣逛起了宮市。
忽然,花蕎發現一個攤位上擺著幾排特別的東西,過去一看,有兩、三個她認得,是海螺殼。可其他幾個,形狀很漂亮,她連見都沒見過。
“這也是海螺殼嗎?”花蕎拿起一個圓圓的,長得像小刺猬似的殼問道。
擺攤的白袍青年微笑道:“姑娘去過海邊?認得海螺殼已是難得,這個......”
大明禁海,雖然海邊經常可以撿到,被海水沖到沙灘上的海螺殼,但內地的人卻很少得見。
“海螺什么稀奇,我宮里不但有鸚鵡螺杯,還有紅珊瑚,那可比海螺可難得多了!”一個清脆的聲音答到,她走到花蕎旁邊,將她手中的那個“刺猬”拿過去,笑道:
“姐姐是在鄉下長大的,不認得,也不奇怪。”
呼延錦上前道:“姑娘,你知道你拿著的這個東西是什么嗎?你要注意看,這東西的刺上面,有沒有毒......”
“不是海螺?......啊!大膽!有毒的東西也敢拿進宮里!”她手一松,“小刺猬”滾到了桌子下面。
呼延錦將它撿起來,笑道:“本公子只是讓你注意有沒有毒,因為有些海刺猬的刺是有毒的,若你知道它是海刺猬,而非海螺,恐怕你就不會急著去摸了。”
在宮市上,大家的稱呼一律按照普通百姓那樣,也不必行禮請安,這才是那些京城公子們喜歡來參加的原因。
是長公主又怎樣,不必給她面子。
那白袍青年雖不認識她們,但也猜到她們的身份了,眼里起了變化,他忙解釋道:
“這種海刺猬刺上不帶毒,請姑娘放心。”
嘉興見呼延錦出面維護花蕎,本來氣得七竅生煙,想想她又得意的笑了:
“哼!有你哭的時候!”
看著嘉興帶著宮女離去,那白袍青年笑道:“這位姑娘喜歡哪個,在下送給你,做為剛才嚇到姑娘的彌補。”
“我?被嚇到的是我妹妹。你要送,就把海刺猬送給這位公子,他今天太像一只海刺猬了。”花蕎笑著走了。
“姑娘,您怎么說咱們大人像刺猬?他不是怕嘉興長公主欺負您嘛!”燦兒小聲說到。
蕓姑姑也提醒道:“您還是小心一點,看她剛才沒說好話。”
“曉得了。”
花蕎悄悄回頭看,卻發現,呼延錦身邊多了個張樾,兩人不知在講些什么。很快,張樾追上他們,一臉嚴肅的對花蕎說:
“出了點事,皇上要拿蕓姑姑過去問話。”
“拿蕓姑姑?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我也去。”
蕓姑姑聽說是皇上找,連忙說:“就不勞煩長公主了,小的這就過去。”
看著張樾帶著蕓姑姑走了,呼延錦才上來說:
“剛才,從王振懷里掉下件東西......說是蕓姑姑打的絡子。皇上看了,和他剛才買到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收得有些長久......”
花蕎愣住了。
蕓姑姑來的日子不長,可她對花蕎很好,這幾天,花蕎都在聽她講皇兄小時候的事情,仿佛是在彌補她兒時不在宮中的缺失。
昨天,她們想來想去不知做什么能短時間做出來,還是蕓姑姑提出,教大家打一種好看又少見的絡子。
太祖皇帝的宮規中,明確宮女、太監不能對食,如有發現,直接杖斃,所以大家都很避諱此事。
怎么反倒是皇上身邊宮女、太監出了事?
花蕎忙對呼延錦道:
“師兄,我得去看看,蕓姑姑現在也是我的人,若她是被冤枉的,我要去幫她。”
“去了......也別像只海刺猬。”呼延錦提醒道。
花蕎抿嘴一笑:“曉得了。”
到了武英殿,花蕎求見。皇上點頭同意了。
只聽王振正在解釋:“皇上明鑒,這絡子臣也是第一次見,怎么從臣身上掉出來,更是無從得知。”
“蕓姑姑,你也想不起來嗎?”
“回皇上......這個絡子確實是小的編的。小的以前給先皇和皇上都打過絡子,不知它怎么會到了王公公的身上。小的從小就在燕王府做婢女,安分勤勉,從未逾矩。還請皇上明查。”
花蕎拿起桌上的那個絡子,果然編法和蕓姑姑的一模一樣。
看上去,這是一個掛玉玦的絡子,因為它的掛頭是合口的,只不過......
花蕎用手指使勁一拔,掛頭竟脫了一端,而且是個平整的斷口。斷口上有點紅色的東西,花蕎湊到鼻子下一聞,是封口用的火漆的味道。
“皇兄,這絡子是從哪里剪下來的,被人用火漆粘了回去。昨天我學的時候就剪錯了一根線,姑姑就說剪廢了。蕓姑姑,你看是不是?”
蕓姑姑接過去細看,果然,剪的人很用心,是剪刀尖子伸到結里面去剪的。
為的就是,粘回去以后,看不出那個接口。
“長公主說的沒錯,小的剛才都沒有發現。這樣說來,應該是從先皇,或是陛下的扇子、或玉佩上剪下來的。小的要送,也送個新的,如何會剪一個用過的送人?”
王振連忙說:“臣是這一年多才到皇上身邊伺候的,并未見過此物。”
確實,這兩年喪事連連,一切裝飾從簡,很少用到這樣鮮艷的顏色,王振不得見也是正常。
“皇上,要不要臣在另外查查?”張樾問道。
皇上擺擺手道:“既無此事,了了就罷,此時不宜生事。蕓姑姑受委屈了,你跟著你家長公主回去吧。”
花蕎行禮退了出去。
回宮的路上,花蕎皺眉道:
“難道剛才嘉興說的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