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羾和劉永棠的馬車先后進了易府大門。
兩人互相作揖問好。在應天府做官有兩點好,首先就是不用趕早上朝,其次,應天府現在可比順天府富庶得多。
有錢有閑,應天府貴族們,過著怎樣奢靡的生活,那是天子腳下的貴族們決不可比的。
漢王昨日已悄悄到了應天府,劉永棠不但見了他,更是從漢王嘴里聽到一個詞,那是一個曾被太宗皇帝拒絕的詞,現在卻出現在他的次子口中。
今天就算是朱文至不召喚自己,他也要走這一趟。
“殿下,您喚我們來,是有了主意?”趙羾問道。
朱文至點點頭,笑道:“預言家花大師,你們都知道吧?”
“知道,怎么不知道?他就是我們南直隸人士。聽說以前在揚州的時候,靠他的神術,替府衙破過不少懸案奇案。”
“不錯,正是他。”朱文至點頭道:“他現在,正在本王府上。他剛剛告訴我,新年伊始,應天府將會有地動。”
“地動?那可不得了,房屋倒塌,哀鴻遍野,我們的損失亦比那些平民大得多。這如何是好?花大師可有破解之法?”
劉永棠著急的問道,若是沒有,自己也好帶著家人出城避避。
“他當然有。花大師說,此地動是文本王而來,減弱震動即可,不必消除。”朱文至篤定的說。
想不到這位預言家還有這等本事?連地動都能指揮得動?
趙羾和劉永棠對視了一眼:這封國師都不行,必須封為天師!有了天師,復朝的事,哪有不成的?
兩人眼里透著興奮,難怪三殿下那一點兵馬,就敢來反自己叔叔,原來是得了天助。
只聽朱文至道:“進城之日,就定在正月初一,最遲不超過初三。”
花有財說的是“新年伊始”,具體哪天他也不知道。不過,朱文至不想等了。
自己離開順天府,難保方仕政等不得不受他鉗制的大臣,轉身就向洪熙帝舉報了自己。雖然方瀚武和方珊都跟著自己來了應天府,他仍覺得不放心。
他還真猜對了。
方仕政確實連兒子都不顧,就要去出首易呈錦。還沒走出門,被方夫人抱住了大腿,哭到:
“老爺,您不能去!方珊您可以不顧,可瀚武是您的親生兒子,琬琰您都可以保得住,難道瀚武您就不保了嗎?還有我們這一大家子,能脫得了干系嗎?”
方仕政搖搖頭說:“我不能一錯再錯,易呈錦這次回應天府,十有八九要起事,到時打起來,你以為瀚武還有命在嗎?你就當沒生這個兒子吧!”
方夫人一下坐在地上哭起來,方仕政趁機抽了腿,朝府門走去。
當晚方大人就沒有回府,方瀚文一打聽,父親已經進了刑部大獄,戶部又交回到夏元吉的手上。
“怎么辦哪?你們兩個倒是拿個主意把老爺救出來......”方夫人除了哭,她也做不了別的。
徐之錦拍拍方琬琰的手背說:
“現在不是最糟糕的時候,至少我們還好好的坐在這里。按說,這是誅九族的大罪,但皇帝卻只是將岳父大人下了大獄,這其中一定有原因。”
他們還不知道,這個“原因”,就是方瀚武。
此時身在應天府的方瀚武走進正堂,對著朱文至行禮道:
“殿下,吾將軍到了。”
吾辰良大步走了進來。
這段時間,吾辰良已經分批把他招募訓練的士兵,都悄悄轉移到應天府的附近,這還是得益于吾辰良找到了一個最有利的盟軍。
朱棣的妹妹寧國公主,她的駙馬梅殷,曾為建文帝在淮河之地抵抗過燕軍,朱棣攻入京師后,朱棣讓寧國公主寫血書將梅殷召回。
太祖皇帝臨終前,曾向梅殷托孤,將朱允炆托付于他。
梅殷被召回后,大罵朱棣為“逆賊”,沒過多久,上朝時被人擠下金水橋溺死。
太宗皇帝為了安慰妹妹,將她的三兒子梅永貞任命為第一任孝陵衛指揮使。
孝陵衛既不屬于“親軍二十六衛”,又不屬五軍都督府,同樣配備五千六百人,舒舒服服在紫金山南麓曬太陽養老。
吾辰良找到梅永貞,梅家這才知道,朱允炆新近才剛剛故去,留下兒子朱文至已長大成人,想趁朱棣駕崩,重登大寶。
梅永貞恨朱棣害死父親,朱文至又是建文帝之后,當即應允。
吾辰良遂將自己的士兵也都藏入紫金山中。
在此之前,吾辰良已經與京衛指揮使李玉川會過面。李玉川當年還做過吾辰良的下屬,見到吾將軍也很激動,積極響應。
朱文至的部隊也因此得以壯大,這也是他一再容忍呼延錦的原因。
四人當即定下,謁孝陵,率軍入城,守軍開城門迎接。
幾人告退之后,劉永棠慢了一步,他低聲對朱文至說:“殿下,有一個人想見您。”
“什么人?”
“您的叔叔,漢王朱高煦。”
朱文至心中大罵劉永棠,在沒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將他的情況告知漢王,但他表面卻只輕描淡寫的問:
“哦?他為何要見本王?”
“您知道,漢王謀位也不是一天兩天,先帝把皇位傳給了庸庸碌碌的太子,而不是戰功卓著的漢王,朝中不少大臣為漢王抱不平。”
劉永棠諂笑道:“漢王殿下有個想法,他替我們說服南京大臣,那您進城之后,直入金鑾殿,都不會遇到阻擋。”
朱文至微微點頭道:“今晚可見。”
夜幕下,寒冷的天氣,并沒有使秦淮河畔的燈紅酒綠減色,路上的清冷與酒肆、畫舫里的熱氣騰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什么功名利祿、什么王權富貴,在這靡靡之鄉中,皆化作溫香軟玉的泡影。
杜姑娘看到漢王居然和小殿下同來,心中暗暗吃驚:與野心勃勃的漢王合作,豈不是與虎謀皮?
“蘭溪,你過去聽聽,他們究竟說些什么。”
杜姑娘將一個托著兩壺酒的托盤,遞到蘭溪手上。
當蘭溪拉開門,兩人都停下話來,回身看著她。
蘭溪盈盈一笑,道:“這是度春山最有名的梅花酒,是用梅花瓣上的雪釀成的,您二位賞臉嘗嘗,是不是還藏著梅花一縷香?”
“叔叔,聽說您酒量不小,侄兒敬您一杯,我先干為敬。”
“哈哈哈哈......”漢王不疑,也舉起一杯酒道:
“等我們兩分天下,就是平起平坐的同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