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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戰栗

  紀淵的提議夏青和陳清繪都沒有意見,三個人也沒有再啰嗦什么,分頭回去車里,驅車趕回公安局。

  坐在車上夏青想,其實去刑警隊里和陳清繪談并不是最好的選擇,畢竟紀淵想要提醒陳清繪的事情,他并不愿意在單位里面公開去講,所以上次才會把自己帶到他家里去,一來方便找鄭義的照片給自己看,二來也方便討論。

  現在要帶陳清繪去隊里面,恐怕紀淵最優先考慮的還是避嫌吧。

  三個人前后腳來到了公安局,好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除了值班的和加班的,沒事的人都已經離開了,所以陳清繪倒也沒有遇到什么老熟人,也沒人因為她和紀淵同進同出而露出什么樣的表情,這讓三個人都感到很松一口氣。

  到了辦公室,趕得巧,里面竟然誰也不在,紀淵讓夏青帶陳清繪到里頭會客室坐,自己去倒水。在會客室里談,多少要比坐在辦公室里方便一點。

  現在危機暫時解除了,陳清繪原本刻意端出來的淡定和鎮靜也就不再需要,她看起來有些后怕,臉上比之前見面的時候少了幾分血色,坐在那里看上去有些心有余悸,她的相貌本身就很好,現在這樣看起來頗有些惹人心疼的感覺。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她沉默了一會兒,抬頭對夏青笑了笑,主動開口對她說,“說來慚愧,好歹我也跟你們一樣,都是警校出來的,但是我一天實踐工作都沒有參加過,只剩下一點理論,關鍵時刻真是有些丟臉。”

  “你方才已經表現得非常好了,換成我也不知道會怎么樣。”夏青這話倒也不全是為了安慰陳清繪,也的確是她實際上的想法,“那三個人開的車子車牌照你有看清楚過么?還能不能有印象?”

  “我自己沒看清,不過我車上的行車記錄儀應該有拍到對方的車牌,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調出來。”陳清繪一邊說一邊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這個先不急,”紀淵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夏青和陳清繪之間的對話,他把端來的水分別遞給夏青和陳清繪,然后在夏青旁邊坐了下來,“走之前把圖像調出來留下就夠了,那三個人大概率是開著套牌車出來的。”

  夏青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比較大,畢竟在這樣一個還不算很晚的時間段,在處處都有交通監控攝像頭的市區開車尾隨別人,很顯然不是什么好主意,從今天那三個人忽然之間決定撤離的舉動來看,應該也不是奇蠢無比的那種。

  本來紀淵沒有過來的時候,陳清繪對夏青說話還算是挺自然放松的狀態,這會兒三個人都坐在這里,她反而有些局促起來。

  “上次…那個水果的事情,讓你覺得困擾了吧?”她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決定開口對夏青說,“我方才就一直想跟你道個歉,又有點開不了口,正好現在你們倆都在,我覺得還是把這話說開了比較好。

  之前的事情就不提了,說起來我也挺慚愧,上次約紀淵出去談談,話說開了之后,我其實也就想開了,畢竟這中間好多年,我也體會過被人一直不肯放手糾糾纏纏的那種不愉快,一想到自己因為犯糊涂,最后做了一樣的事情,扮演了一樣的角色,就覺得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那次鄭義的爸媽跟我說他們身體不好,需要日常吃水果,要我去給他們交錢長期定水果,我也不想因為這種小事跟他們糾纏個沒完,那樣反而更浪費精力,還會影響心情和狀態,所以我就答應了。

  過去付錢的時候,老板一說什么親友卡,我腦子一短路,就覺得自己對紀淵也挺過意不去的,上一次和夏青見面的時候,我也實實在在的被上了一課,能從牛角尖里退出來,對我也是一件好事,所以我就想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意,我覺得我可以坦坦蕩蕩的和你們打交道,別的什么也沒有多想。

  后來紀淵打電話給我,說這樣做不合適,水果你們不能收,我冷靜的一想才覺得,自己這么做確實是不妥,讓你們挺別扭的,所以就跟老板商量,改送我這邊,之前是我考慮不周到,又犯了一廂情愿的毛病,希望你們別介意。”

  如果換一個人這么說,夏青或許還會覺得對方在惺惺作態,但是陳清繪這么說,她是相信的,因為一個人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陳清繪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刻意的去渲染什么,她的眼神看起來很澄澈。

  最重要的是,不管紀淵在不在場,她的態度始終如一,并沒有人前人后兩副面孔,這也讓夏青對她多了幾分信任感。

  “你最近有沒有留意到身邊有什么不對勁兒的事情?”紀淵對陳清繪點了一下頭,就算是回應她前面的那一番道歉了,在他看來,陳清繪之前的所做作為確實是給自己和夏青造成了一定的困擾,現在道個歉也沒有什么不應該的。

  陳清繪不管怎么樣也是和紀淵同學一場,對于紀淵的個性還是有些了解的,所以被他詢問到,也不再糾結之前的話題,仔細想了想,搖搖頭:“除了今天晚上的這一件事之外,就沒有別的了,至少我是沒有注意到過什么。今天這個要不是之前你特意和我強調過,我恐怕也不會第一時間就注意到。”

  “從現在開始,你提高警惕,隨時注意周圍的情況,如果有什么不對勁兒的,第一時間聯系我們,不管是我還是夏青都可以。”紀淵對陳清繪說。

  陳清繪見紀淵表情嚴肅,夏青也在一旁一臉認真的對自己點了點頭,不禁有些錯愕:“怎么了這是?你們兩個這個表情神態,我莫名有點緊張。不會是我被什么人給盯上了,對方想要對我下手,你們聽到了什么風聲吧?

  可是照理說不至于啊,我們家的生意充其量也就算是穩扎穩打,比下有余,比上就絕對不足了,還沒有成氣候到讓人眼紅到想要做掉我的程度吧?”

  她本意是想要調侃一下,調解一下氣氛,說完之后發現紀淵和夏青的表情沒有任何松動,這讓她自己也不得不收起調侃,認真起來。

  “你們突然對我的處境這么擔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小心翼翼的問。

  夏青看了看紀淵,示意他來告訴陳清繪,這件事紀淵是最有發言權的。

  紀淵沒有像對夏青那樣去仔仔細細講清楚來龍去脈,一來對于陳清繪而言,鄭義很顯然并不陌生,二來現在的時間和環境都不適合再娓娓道來了。

  陳清繪聽完了紀淵的推測之后,大吃一驚,這個大膽假設很顯然已經超越了她的想象,甚至突破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讓她先露出了一些慌亂和擔憂。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一定是瘋了!”陳清繪因為情緒有些激動,手虛虛地攥著拳頭放在膝蓋上,身體微微打顫,“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這個人太可怕了!我真應該放一掛鞭炮去慶祝一下!

  不過我的警惕性不算特別高,但是也不低,除了今天這個莫名其妙的被人尾隨之外,真的一丁點兒不正常的跡象都沒有,也沒有什么像鄭義的人出現。”

  夏青聽了她的話,搖了搖頭,開口提醒她:“你可不要只關注身邊有沒有出現過和鄭義長得很像的人,假設紀淵的推測是成立的,那他要是還敢回到W市,還敢出現在你周圍,就一定能夠確保你認不出他來,所以必須多加小心。”

  “可是,我還是有些不大明白。”陳清繪因為困惑,表情看上去都透著幾分痛苦,她苦笑著說,“就算他還活著,我覺得搞不好他最有可能的就是直接想個辦法把我弄死吧?又怎么可能出現在我面前,又不對我下手呢?”

  “原本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是方才回來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這件事。”夏青對此有著不一樣的看法,“我反反復復的回憶了幾遍,確定我和紀淵的藏身之處沒有暴露,那三個人根本就沒有看見我們兩個人在那邊,他們是好像突然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樣,轉身就跑,一點猶豫都沒有。

  所以我又仔細回憶了一下那三個人出現的時候,手里面有沒有拿著什么,回憶了半天,結論是他們幾個人的手上什么東西都沒有拿。”

  “這說明什么呢?”陳清繪沒有理清楚這里面的邏輯關系。

  “三個人一路不怕暴露車牌照也要跟著你,赤手空拳,在一條雖然偏僻,但仍然不可能保證不會有行人或者車輛經過,你當時從車上下來,手里面連個手包都沒有拿,身上也沒有佩戴什么之前的首飾,那三個人跟著你,手里面還連把刀,或者其他比較具有殺傷力的鈍器銳氣都沒有,他們是想干什么?很顯然并不是圖財來的,所以我懷疑他們三個人只是小嘍啰。”夏青說。

  “他們三個人是小嘍啰,那指揮他們的幕后黑手想要干嘛?”

  “不知道,也可能只是想要單純的嚇唬嚇唬你,給你個教訓,畢竟那三個人除了一直猥瑣的跟著你之外,也沒有真的做過什么。

  但是我自己更傾向于有人唆使那三個人出來,跟著你,讓你發現,然后三個人圍堵你,一副對你不利的樣子,然后幕后唆使者很有可能會現身出來。”

  “現身出來干嘛?英雄救美?自導自演一出大戲?”陳清繪覺得夏青的推測聽起來實在是有些大膽,讓人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夏青對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的猜測的確就是這樣的。

  “這…”陳清繪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感想,“那…為什么后來那三個人什么都沒有做,忽然至今就跑掉了?”

  “這應該是我的問題。”紀淵方才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現在心里大體有了答案,“是因為我選了那條街,所以讓那三個人沒有出手。”

  “那條街有什么特殊的么?”別說是陳清繪,就連夏青也沒有明白紀淵的意思,“我走的時候還特意看過了,那條街對面沒有什么能夠用來居高臨下觀察周圍環境的地方,并且假如對方真的處在那樣的一個位置,倒是可以第一時間發現咱們,可想要是想扮演英雄救美,估計也沒有時間,根本來不及的。”

  “我也不認為對方是在什么地方遠遠的看到了我們,所以才讓三個小嘍啰撤回去的。”紀淵對夏青搖搖頭,“我認為對方是根據那條街的所在位置,意識到陳清繪突然去到那條街上,這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不是等于說過那個人知道我現在的家庭住址么?”陳清繪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不由的緊張起來。

  “未必知道特別具體的,但至少也是知道個大概的方位,對方的反偵察意識特別強,意識到你會突然出現在和自己家住的地方相距甚遠,并且又偏僻的小街上面,說不定就是充當了誘餌的角色,那三個小嘍啰應該是佩戴了藍牙耳機,所以才能在接到指令之后立刻就不動聲色的迅速離開。”紀淵說。

  夏青有些擔憂的看了看紀淵,因為方才紀淵的那一番話,心頭仿佛又被人壓上了一塊重重的石頭,連呼吸都有些吃力起來。

  “也就是說,那個人很熟悉你的思路,因為方才那個路段的狀況,很快就猜到了你事先做的安排可能是什么,所以才叫人立刻撤走的?”她覺得嗓子眼兒有些發干,手下意識的攥成了拳頭。

  雖然說之前紀淵的那種懷疑,她也是覺得有可能的,但心里還抱著一絲幻想,希望只是紀淵多慮了,但是今天晚上的這件事,讓她著實有一種從骨子里往外滲的寒意。

  如果真的一步步印證了紀淵這幾年來心中的疑慮,那么最可怕的還并不是那潛藏在暗處的“已死之人”,而是那背后被藏匿更深的人性和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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