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想,夏青不禁覺得自己的后背上一瞬間就冒出來一層冷汗,讓她想要打個寒顫,當初紀淵的處境真的是越想越驚險,他在感嘆朱浩瀚擦肩而過的厄運的同時,應該也是觸景生情的聯想到了自己曾經的遭遇吧。
紀淵沒有提,夏青也就沒有去問,她從紀淵聯想到這件事的時候表現出來的陰郁的神情,十有八九是當初藏在暗中開冷槍的那個人還沒有被抓到。
也不知道紀淵之前神秘兮兮又心事重重,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梳理清楚來和自己溝通的事情里面,和這個有沒有什么關聯。
夏青自己胡亂猜測著,倒也沒有去和紀淵說這些,免得他聽了更添心煩。
“有一件事想問你。”車子開出去了一會兒,紀淵忽然開口問夏青,“你之前是怎么判斷出來肖瑩和朱浩瀚的所謂戀情是她編出來的?”
“細節不合邏輯唄!”夏青聽他問自己這個,便笑了出來,“小姑娘單方面喜歡朱浩瀚,所以幻想著能夠得到對方的回應,并且在幻想當中,又難免因為主觀感情的影響,硬生生把對方給加工成了深情款款的角色,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但是又沒有辦法把自己單戀的那種視角摘出去,就露餡兒了。
年輕的小女孩兒么,有了心動的對象,在心里面偷偷的寫個‘小劇本’什么的,沒有什么奇怪的,所以我當時一聽就聯想到了這種可能性,本著兵不厭詐的想法,試著詐了一下,果然肖瑩就承認了。”
紀淵聽了點點頭,忽然話鋒一轉:“那你呢?寫過小劇本么?”
沒料到他會忽然這么一問,夏青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都漏跳一拍似的,下意識的把視線轉向車窗外,一副根本沒有聽見紀淵在問什么,對車窗外的街景非常感興趣的樣子,過會兒才轉過臉來,剛巧看到紀淵嘴角還沒有隱去的笑意。
夏青覺得自己真的要好好認識一下紀淵不為人知的另外一個性格側面才行!
好在紀淵還算厚道,只是逗了夏青一句,并沒有真的想要聽到什么答案,這才避免了夏青到達醫院的時候依舊是個大紅臉的那種窘態發生,兩個人到了羅威電話里提供的那所醫院之后,很快就和羅威、齊天華碰了面。
“朱老爺子怎么樣了?”夏青一見面就先詢問了一下朱浩瀚伯父的身體情況。
“已經搶救過來了,不過人暫時還沒有醒過來,醫生說幸虧這是送來的夠及時,不然的話說不定之前的手術就都白做了。”羅威兩手一攤,一臉的無奈。
“朱浩渺和左易呢?”夏青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朝病房里面看了看,見里面只有一個護工陪著還沒醒過來的朱浩瀚伯父,無論病房里面還是走廊里都沒有看到作為女兒和女婿,本來應該守在這邊的朱浩渺夫婦。
“別提了,倆人來到這邊還是一直吵一直吵,吵得人家療區護士不讓了,說要拌嘴吵架出去外面吵去,別在這兒影響其他患者休息,所以他們倆就上那頭有個樓梯間,沒什么人,離病房也遠,誰也不影響,隨便吵。”齊天華是一個性格比較穩的人,平時老實巴交的,沒有羅威那么旺盛的情緒表達,不過現在就連他都感到十分無奈,對朱浩渺和左易感到有些頭痛。
“他們倆在那邊吵架,誰跟著的?”紀淵問。
“是沈文棟,他跟我們一起過來的,在那邊兒幫忙勸著呢。”齊天華說。
“沈師兄也過來了?”夏青一聽有些驚訝,也隱隱覺得有些煩躁,手頭的這個案子,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問號,已經夠費心思了,這種節骨眼兒上,她真的黑怕沈文棟又做出什么在她看來不合時宜的言行,她實在是沒精力應付。
羅威兩手一攤,沖夏青撇撇嘴:“誰知道他怎么想的,一開始的時候沒跟這個案子,現在半路又殺出來了,估計是看咱們都太嫩,來指導工作的吧!”
夏青假裝自己沒有聽出來羅威話里話外流露出來的嘲諷,沖他笑了笑,沒有接話,雖然說羅威的話某種程度上她也是贊同的,但是畢竟大計未成,自己這個時候當然不能表露出羅威那種立場所持有的態度。
“走,我們過去看看。”紀淵對夏青說,“現在可不是該勸架的時候。”
“嗯,我們過去拱拱火!”夏青也是這樣的想法,紀淵一開口,她就知道兩個人的想法又一次的一拍即合,于是爽快的擺擺手,“走吧!”
說完她就朝那個樓梯間的方向走去,紀淵很滋潤的跟上她的腳步。
“看這意思,紀老大的工作計劃跟沈文棟不大一樣!”羅威搓著手,一副心癢癢的樣子,“咱倆得在這兒守著朱老爺子,不然我真想過去瞧瞧。”
“那有什么可看的。”齊天華納悶的看看羅威。
“看沈文棟吃癟啊!咱們全隊上下,最鎮得住沈文棟的就是紀老大了,你沒發現沈文棟雖然總擺師兄的范兒出來,但是在紀老大面前一點兒用都沒有么?嘴上總說什么他是全隊里被安排跟紀老大合作過的人里頭,唯一一個全身而退的,我看他也就是在紀老大面前裝鵪鶉比較在行罷了!”羅威小聲對齊天華嘟囔,這里沒有什么其他人,他語氣里面的不屑幾乎已經到了不加掩飾的地步。
齊天華拍拍羅威的肩膀,示意他收斂一點自己的情緒,又看了一眼快要走到走廊盡頭的兩個人的背影:“紀淵確實是全隊里感覺最讓沈文棟打怵的,不過這倒是不稀奇,別說咱們大隊了,局里頭打怵紀淵的人還少么?一點都不稀奇。
你要說稀奇,倒是有一件事情比較稀奇——夏青搞不好是咱們大隊唯一一個能鎮得住紀淵的人了吧?你還記得最初你怎么勸人家放棄的么?你看現在他們兩個人磨合得多好,因為夏青的緣故,紀淵跟其他人都好相處多了!”
“你別說,還真是!”羅威咂咂嘴,“這事兒邪了門兒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夏青和紀淵都沒有聽到兩個人的這一番議論,他們兩個穿過長長的療區走廊,來到位于另外一側為了防火安全而預留出來的一個樓梯間,剛走到門邊果然就隔著門聽見了那邊的爭吵聲,盡管那邊的人努力壓低音量,但還是可以清清楚楚聽得到他們說話的內容,聽起來沈文棟還真的是在做調解。
紀淵推門先走了出去,夏青緊隨其后,這個樓梯間的空間還挺寬敞,原本就在這里的三個人呈“三足鼎立”狀,左易雙臂環胸,靠在窗臺一側,朱浩渺站在他的對面,手叉著腰,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正拿眼瞪左易呢。
而在兩個人開門出去的時候,沈文棟站在樓梯扶手旁邊,正在勸說著。
“你們現在的情緒都是很正常的,我們也都能理解,家里突然出了這么大的變故,作為家屬你們也都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壓力,在這么大的心理壓力下,人難免會因為痛苦和傷心等等的負面情緒,就盲目尋找一個宣泄的途徑!
但是不管怎么樣,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要做彼此的一個依靠,一個精神支柱,相互扶持走出痛苦,而不是夫妻兩個人這種時候起內訌,你們這樣還怎么讓老人家盡快恢復?你們還怎么更好的配合我們警方的偵破工作?”
夏青跟在紀淵身后走出去的時候,正巧聽到沈文棟的話,內心里面也是感慨萬千,想當初自己作為一只小菜鳥,初來乍到的時候,見識過沈文棟在現場安撫情緒的手段,當時覺得沈文棟這種和風細雨、侃侃而談的勸說方式真的是不錯,然而幾年過去,現在夏青再聽他說這些,就覺得來來回回好像就只有那三板斧,不能說處理得不好,卻也因為沒有什么后招而讓人覺得有些膩味。
沈文棟那邊正勸得熱火朝天,忽然看到紀淵推門走出來,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他就很自然的把目光投向紀淵身后,果不其然看到了隨后出來的夏青。
他對夏青露出了一抹格外溫柔的笑容,點了點頭,再去和紀淵點頭示意的時候,紀淵的視線剛好投向了左易那邊,沒做理會,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巧合。
好在沈文棟對這種情況也并不意外,所以及時的收回了自己投向紀淵的目光,然后對夏青無奈地略微聳了聳肩,夏青也回他淡淡一笑。
“紀警官…”左易一看到紀淵,還記得是之前在公安局里面打過交道的,看到他來,便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從原本帶著一點對抗感的抱著懷,變成了兩只手略顯拘謹的交疊與身前的站姿。
朱浩渺本來似乎還沒認出紀淵來,聽到左易先開口打招呼,又看到紀淵身后跟著走出來的夏青,這才記起來這兩個人是誰,趕忙也客氣的點了點頭。
“今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紀淵沒有理會沈文棟進行了一半的調解勸說,甚至就好像沒有看出來這對夫妻之間的氣氛不太和諧似的,徑直開口問。
“哦,是這樣的,本來浩瀚出事,我們是一直瞞著我父親的,怕他一下子知道了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結果今天我們兩個沒在家,家里就我父親還有兩個保姆,忽然就去了兩個人,跟我父親胡攪蠻纏,大喊大叫,直接就把浩瀚的事情給抖出來了,我父親一聽,當場犯了心臟病,就送醫院搶救了。”朱浩渺說。
“去你們家鬧事的是什么人?”紀淵繼續問。
朱浩渺遲疑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紀淵提出的這個問題,倒是對面的左易,原本沒打算開口,現在倒忽然積極起來了。
“是以前和我岳父那邊有點生意上的往來,原來就有點摩擦的那么一家人,人品不大好,這回就是看我們家出了點事,就急急忙忙的跑來落井下石了。”他一臉訕笑的對紀淵說,“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大事…”
“是不是大事,不是你們單方面說了算的,那兩個人在派出所,那邊會根據他們的說法進行處理的。”紀淵面無表情的瞥一眼左易,開口說。
左易啞然,估計是之前岳父突然心臟病發作送醫院搶救,就是一番手忙腳亂,到了醫院好不容易情況穩定下來一點,方才又光顧著和朱浩渺拌嘴了,一時之間他竟然把鬧事的那兩個人被帶去了派出所給忘得一干二凈。
朱浩渺一聽紀淵的話,也覺得有些替左易那蹩腳借口感到尷尬,不管方才兩個人是怎么鬧得臉面不大好看,對方終究也是她的丈夫,該維護還是要維護。
于是她便對夏青和紀淵解釋說:“不好意思,我老公他剛才那么說…主要是覺得有點丟臉,說出去怕影響了我們家的聲譽。今天跑到我父親那邊去鬧事的,是兩個特別無恥的人,就是當初扣下浩瀚不換給我們的那一對人渣!”
“哦?!”夏青一聽這話,感到十分驚訝,“他們為什么突然跑來?”
“就是來敲詐,來耍無賴的!”朱浩渺咬著牙,“說什么當初如果不是他們花了大價錢把浩瀚從人販子手里頭給買了下來,搞不好后來浩瀚就死人販子手里頭了,所以浩瀚有今天這么厲害的成績,也有他們的功勞,當初說是把孩子給帶走了,錢又沒有退還給他們,那也是他們當年的辛苦錢,所以要我們賠!”
“他們來找你們要賠償?他們不知道朱浩瀚的死訊?”夏青問。
朱浩渺沒好氣的瞪一眼左易:“剛才我跟他生氣就是因為這件事!那兩個混蛋跑到我們家胡攪蠻纏的時候,我父親還只是覺得有點生氣,情緒倒也沒有特別激動,結果就是我老公這個大嘴巴,跟那兩個人吵著吵著就推搡起來了,然后他一著急一生氣,就把浩瀚已經死了的事情給說走了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