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沒有被人來!”夏青這話好像是給了老杜一個啟發似的,讓他原本慌亂的眼神一瞬間就定了下來,語氣也從慌慌張張變得十分篤定,“今天不光我在這兒,白天的時候一個體院館里面的老師還過來了一趟!還有…還有…還有一個學生,說是跑來拿什么東西,那倆人我都知道姓什么叫什么!”
“哦?你這一白天,得忙活自己的分內工作,還得留意著誰來誰走,也真的是挺辛苦的呀!”夏青沒有立刻問那兩個人姓甚名誰。
老杜慌慌張張的擺手:“沒有沒有!我可沒有那個閑心一天到晚盯著別人!我是湊巧看到的!今天籃球隊不來訓練,體育管理也沒人,根本就沒有什么活兒需要做的,所以我沒什么事兒就在一樓大廳這里擦擦地面,別處也沒怎么去,那可不進進出出的人我都能看到么!我干嘛要特意去留意他們!”
“那兩個人進出需不需要你過問一下?”
“那個老師人家辦公室就在體育館里面,我憑啥管人家呀,等到那個學生,他拿著鑰匙來的,說是什么老師讓他過來幫忙拿東西,這鑰匙也不是我給的,我也管不著不是么?”老杜回答的又委屈又有一點理直氣壯。
“不過說來說去,我的那個問題你還是沒有回答呀,”夏青攤手,“既然你說你今天沒有什么事,就在大廳這里擦擦地,那為什么下班前要跑去理療室呢?”
老杜沒想到兜一圈夏青又繞回來了,嘴巴張了張,有些傻眼。
“我…我…”一被問到這種令他心虛的問題,老杜就又結巴起來了。
“孰輕孰重,你掂量掂量,死了人可是天大的事,很嚴肅的,如果有什么藏著掖著的,現在不說清楚,以后可就不一定能說得清了。”夏青故意嚇唬他。
老杜畢竟不是什么老油條,只是一個一聽開口說話就知道文化程度不算高的那么一個體育館管理員,做做打掃衛生、關燈鎖門那一類的雜事,沒有經歷過什么大陣勢,原本也是處于心虛,下意識的想要隱瞞一下,現在被夏青這么一嚇唬,立刻就害怕起來,忙不迭地沖他們擺手。
“不是不是,我真不是存心想要瞞著你們什么!我…我就是說不出口啊!”他臉憋得通紅,感覺血管都快要爆炸了似的,“我…我就是有時候…就…就挨個屋走走,看看、看看有沒有誰忘了東西什么的…”
老杜說到這里,就實在是說不下去了,他一臉訕笑的看著夏青,又看看一旁的紀淵,想看看他們兩個人是個什么反應,夏青他們就一臉了然而又平靜的看著他,像是并沒有把他支支吾吾說出來的行為當回事一樣。
老杜觀察著他們兩個人的反應,終于隱隱放下了一點心似的,這才支支吾吾的說:“然后我就想著,有的時候吧,理療室里面就會有人忘東西,今天他們休息,也不來,昨天值班的也不是我…我就去看看…
我到那屋的時候,我敢保證,門是鎖的,燈也是黑的,所以我才那么有底,開門開燈就進去了,我要是以為有人的話,可能就不進去看看了。”
“理療室的門是從里面鎖的還是從外面鎖的?”紀淵問。
“從外面,”這個問題老杜還是很確定的,“理療室的門比較特殊,從里面沒有辦法鎖門,只能把門關上,只能管理員那要是從外面鎖。”
“所以你今天是特意用鑰匙從外面打開了鎖住的門,里面黑著燈?”
“是啊,這一段兒我可一點也沒敢跟你們胡說八道,我看黑燈關門,門鎖的還挺好,所以我才去開門去,打開那個理療室還是個套間,外面是鏡子啊,洗手池啊,還有幾個收東西的儲物柜,里面才是理療室,有那種理療設備啊,平時學校籃球隊那些人就在那里頭做理療,或者是什么放松按摩之類的。”
“你進去的時候,里面是一個什么樣的情形?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么?”
“沒有啊,和平時一模一樣,真要是有什么特別不一樣的,我估計我也真不敢進去瞧瞧。”老杜小心翼翼的說,“所以我進去的時候真以為什么事兒都沒有呢,一點也沒多想,到里面看到趴著一個人,一想到從昨天晚上到今天這里就不應該有人,我都進來了那人一動不動,怎么看都不是睡著的,我還故意跺了跺腳,都沒反應,把我嚇得連滾帶爬的出來報警了。”
他說完之后,就好像要向誰叨擾一樣的拱了拱手:“二位,我真的這回一點兒也沒有隱瞞,句句都是大實話,你說我一個管理員,跟人家籃球隊的隊員無冤無仇的,我為啥要害人家啊,你說是不是?再說了,就我這個小體格兒,我還沒到人家的胳肢窩呢!我也得對付得了人家算啊!他們隨隨便便都踩死我了。”
紀淵對他點點頭,問了一下前一天負責值班的管理員都是誰,遞了一張自己的聯系方式過去,讓他如果想到了什么其他的情況可以隨時聯系。
老杜如蒙大赦一般,毫不掩飾的松了一口氣,然后拿了聯系方式就一溜小跑的離開了,看那架勢完全不像是嚇到兩腿發軟的人走路的樣子。
“我看,他原本更害怕的是有人發現他小偷小摸的事情吧。”夏青無奈的說。
紀淵也笑了笑,朝另一邊示意了一下:“法醫他們的車來了,走吧。”
有了羅威的指引,其他幾輛車過來就比較順利了,一行人下了車,迅速進去工作狀態,夏青和紀淵也帶好了手套和鞋套,跟著一起進入了體育館。
這個校址投入使用有一年多了,但是體育館是學校投入使用半年多之后才完工的,所以里面整體都非常的新,理石地面光可鑒人,棚頂很高,墻壁上有很多浮雕作品,展現的都是籃球運動員在運動過程中的矯健身姿。
“怎么都是籃球項目的浮雕呢?”夏青看了看,有些納悶,“這么大面積的浮雕,我還以為怎么著不得按照奧運會的項目來排列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所大學的籃球隊,那是大學生聯賽里面非常有名的,最近這五六年,好像就有那么兩次沒有進四強,后來就都是四強隊伍名單上的,實力非常了得,所以這籃球項目就肯定是他們學校引以為傲的了!”羅威是個籃球愛好者,所以他對這些相當熟悉,“聽說死者是朱浩瀚?嘖!可惜了!”
“很厲害么?你知道他?”夏青問。
羅威點點頭:“大學生聯賽我看得不算多,不過這個朱浩瀚我確實是知道,因為這個學校的籃球隊,就是在他加入之后,才開始一路殺進四強的,所以關于這個人的說法還挺多,有的人說他是改過年紀,被學校從別處挖過來的高手,還有人說這純粹就是機緣巧合,一不小心被他們挖掘出來這么一個天才球員,幫球隊把實力增強了,不管怎么說,這人是一員悍將這個假不了!”
夏青沒想到這一次的死者雖然只是一名在校大學生,卻在某種程度上來講,還是個舉足輕重的角色,這不禁讓她產生了一個比較大膽的猜測:“我平時對籃球圈不是很了解,這里面競爭肯定不小,這個我能猜到,不過這個競爭…牽扯到的利益能有多大?不會有什么那方面的因素吧?”
羅威一聽就樂了,擺擺手:“你這可就想多了!那種事情吧,畢竟風險比較大,大學生聯賽應該還不至于牽扯到那種層面呢!而且就算是能夠牽扯到,也輪不到朱浩瀚啊!這個朱浩瀚今年都二十四歲了!大學四年級!
我給你稍微掃個盲吧,這大學生聯賽對球員的年齡是有限制的,不然的話那不就跟正式的職業聯賽沒有任何區別了么!所以啊,一個球員最初代表一個學校的校隊參加聯賽的時候,年紀最高不能超過二十二歲,現役校隊球員最高的參賽年齡也不能超過二十五歲,這么說你明白沒有?
朱浩瀚看樣子是二十一歲入大學,勉強還可以加入校隊并且代表學校出去打聯賽,那他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就算他繼續留在學校里面讀個研究生,對于他的大學生聯賽生涯來說,也就只剩下臨秋末晚的那么一年而已,不管再怎么厲害,他也不能過了二十五周歲還繼續打校隊,打大學生聯賽!
所以他對于其他大學校隊來說,威脅不算大,畢竟還有半年就要走人的角色了,就算他延期畢業之類的,那也就再一年頂多,年齡超了什么也白費。反而現在這個情況下,對于外面的職業俱樂部來說,他是一個可以考慮的不錯選擇,場上發揮很穩定,身體條件好,團隊意識也不錯,這樣的選手,簽過去不虧!所以就算真的牽扯到什么不太見得了光的鏈條,也不應該是他呀!”
夏青一邊聽一邊點頭,雖然說自己確實有點想得太多了,但是這種時候想得多好過想得少,排除掉一種可能性,比漏掉了一種要好。
理療室在體育館很靠內部的位置,需要沿著場館外面的走廊一路繞到后面,據說之所以這么不好走,是因為那里實際上距離籃球場館內部是非常近的,從內場有一條走廊可以直接穿過去,方便訓練結束的球員們去接受訓練后的肌肉放松,但是籃球場館今天不開,那條近路自然也就走不了。
圍繞著主館,外側的走廊通道是一個環形的,左右互通,從哪里都可以繞回去,走廊兩側是許多的庫房和辦公室,還有衛生間、淋浴室、更衣室之類的,繞了半圈,總算來到了理療室,夏青特別注意了一下,理療室的門側上方有一個矮寬的的條形窗戶,雖然也不知道能起到什么樣的作用,倒是印證了老杜的話,確實能判斷一下里面有沒有亮燈。
門是敞開的,刑技的同事先進去開始檢查,一同過來的是他們的老熟人張法醫,張法醫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進去查看死者的情況了,夏青和紀淵他們跟著一起進去,就和老杜介紹的一樣,一進門先要通過一個兩邊都是儲物柜的房間,兩排儲物柜中間是兩張并在一起的條凳,再往里面有一個洗手臺。
繼續向前經過一段大概兩米多的相對狹窄的走道,前面是一個長度垂下去離地一尺多寬的簾子,簾子的后面就是真正接受理療的地方了。
簾子被小心翼翼的取下來進行指紋采集,夏青他們從變得空洞的門口走進里面的套間,套間里面還是挺寬敞的,左右各有三張按摩床,朱浩瀚陳尸的就是位于右手邊最內側的一張按摩床。
這個老杜別看支支吾吾閃爍其詞,對于總體情況的描述還是挺貼切的,早已經死去的朱浩瀚面朝理療室內側的放心,俯臥在按摩床上面,他的上半身是完全暴露出來的,下身套著一條籃球大短褲,看起來非常僵硬,貼著按摩床的皮膚上面,布滿了尸斑,清晰可見,的確一眼就看得出來絕對不會是活人。
作為一名優秀的籃球運動員,朱浩瀚的身材自然是非常的高大,饒是平日里在尋常人當中已經顯得比較高大的紀淵等人,站在他旁邊都顯得秀氣了不少,可能是因為平日里訓練強度比較大,即使人在死亡之后肌肉會變得松弛,他看起來依舊是一個相當結實魁梧的人。
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朱浩瀚的身上是沒有留下什么明顯外傷痕跡的。
這倒也不奇怪,夏青暗暗的想,面對這樣的一個人,除非兇手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巨人,大力士,否則相信有點腦子的人就不會選擇用武力對抗的方式來殺害他吧?畢竟勝算看起來實在是不怎么高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