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夢菲說到這里,夏青就已經對之后的事情并不感到任何的好奇了。
很顯然,這就是一次缺乏溝通的單方面胡思亂想,方夢菲因為自己的前途和事業受到了影響,從而也影響到了她的自信心,在欠缺了自信心之后,她就開始尋找自己和馮星波感情出了問題的蛛絲馬跡。
如果說很多女孩子會想要通過觀察很多事情來尋找對方愛自己的跡象,那么方夢菲說到這里,夏青已經推翻了之前產生的這個想法,她覺得方夢菲一直在做的,其實更像是在處心積慮的尋找馮星波已經不再愛她的跡象。
感情本就是主觀而又抽象的東西,如果一個人鉆了牛角尖,鉚足了心思想要去證明什么,那么很有可能事事處處皆為證據。
但是如果現在只是一個馮星波,那方夢菲這種有些略顯偏執的狀態,的確是需要讓人感到懷疑的,因為對愛的偏執和過分的占有欲,有些時候確實會引發一些初犯了法律的悲劇,但是現在和馮星波情況相似的,還有之前已經遇害身亡的景永豐,想要確定或者排除方夢菲身上可能存在的嫌疑,只是確定她對馮星波這一個人可能存有某種因愛生恨的極端念頭還是不夠的。
是時候趁著方夢菲情緒比較激動,個人意志力相對薄弱的時候,把話題朝向更深一層,也更尖銳一些的方向去拓展了。
“在你看來,你和馮星波對于結婚這件事,誰的意愿更強烈一些?”夏青這邊剛剛有了這樣的一個打算,那邊紀淵就已經開口這樣做了。
被紀淵問到這個問題,方夢菲顯得有些局促,她有一些別扭的回答說:“這個說不清楚,因為趕在我被曹本林騷擾的這么一個節骨眼兒上,我也是被逼得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了,有一次就覺得心情很不好,所以哭了,哭的時候就跟星波說,可能就是因為我們還沒結婚,所以才讓曹本林騷擾得那么心安理得。
我這么一說,也就是話趕話說到了那里,然后星波就一下子聽進去了,立刻就響應了我的這個感嘆,開始張羅我們結婚的事情,所以我不知道我們倆這種情況算是我們誰的意愿更強烈,要是按照誰先說出結婚這件事的,那一定是我,可是如果你們要找的是究竟誰從感情上更想結婚,那我說不清。”
“馮星波平時喜歡小孩子么?”紀淵也不深究,繼續發問。
方夢菲估計是怎么也沒有想到警察居然問這么奇怪的問題,愣了愣,然后含含糊糊地說:“這個…我們兩個還沒有具體的去聊過,畢竟我們還沒有結婚呢,聊這個話題好像還有點不太合適。
我感覺星波好像對小孩兒的這個方面沒有什么特別強烈的意愿,他以前說過,覺得為了生個小孩兒,讓女人冒那么大的風險,犯不上,不值得,我當時還問過他,是不是想要當丁克,他說他無所謂,以后隨我想怎么樣。”
“他平時有休息的時候,會不會經常到你單位去接送你上下班,跟你們幼兒園里面的小朋友互動一下什么的?”
“沒有,他跟我休息的時間雖然一般都是錯開的,但是基本上他休息的時候,就喜歡在家里面收拾收拾,做做菜,我們也算是改善改善伙食,他很少到我們幼兒園來,因為他這個人,真的是非常的低調,不喜歡炫耀也不喜歡張揚。
我們單位你們能夠想象的吧,女人多,所以免不了會有一些喜歡關注這種事,以前我們有的女同事的老公去接,其他人看到是一定會打趣或者起哄的,星波不喜歡那種感覺,所以我們兩個一直比較低調。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星波不太喜歡特別小的孩子,他覺得那些低齡的幼兒比較難溝通,還比較喜歡哭,他遇到就會很頭痛,偏偏幼兒園最不缺的就是那種年紀小,愛哭鼻子的小朋友,他就不太喜歡去,他自己上課教的學生都是有一定基礎的,年齡當然也沒有那么小,就好得多了。”
夏青留意著方夢菲說這話的時候的神情,見她說這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的異樣,更沒有什么厭惡的情緒夾在里面,應該不是刻意這么說,至少在她的認知里面,應該就是這樣的一回事,主觀上她沒有隱瞞什么事情。
“你之前說過,馮星波對你報喜不報憂,但是他還是把幫單位里女同事出頭的事情告訴你了,這說明你們之間的溝通應該還是比較充分的,”夏青覺得之前搞得方夢菲情緒崩潰了幾回,雖然說是工作需要,而人也都需要一個宣泄的途徑,但是凡事都要有時有晌才好,也不好讓方夢菲太過于難過,“那他跟單位里面其他人的摩擦,你肯定知情,之前不管出于什么考慮,被你給排除掉了,現在可不可以把你知道的情況還是跟我們說一說呢?”
“你是說他跟他單位那幾個跆拳道教練之間的矛盾?”方夢菲倒是一下子就猜到了夏青問的是什么,她搖搖頭,“這事兒不是我單方面想要給排除什么的,是我覺得真的不大可能,因為星波回來跟我說過那幾個人的事情,其實歸根結底,都不能算是他跟那‘幾個’跆拳道教練有矛盾,非要說的話,就一個。
他們舞蹈學校原本跆拳道是沒有的,后來為了拓展市場,就開了一個,聘了幾個教練過來,里面那個叫徐志強的算是最出挑的吧,就有點小頭目的意思,其他人都捧著他,順著他,他本人聽說也是挺自負的那種。
但是怎么說呢,那邊畢竟是一個舞蹈學校,不管是哪種舞蹈,都還算是他們本身的飯碗,就唯獨跆拳道什么的屬于為了補個空缺所以才開的,聽說他們老板的心態都是能開就開,開不下去了就關了算了的課程。
那個徐志強心高氣傲,光是他身邊那幾個資歷不如他的小教練捧著他,他也覺得不夠,他希望被老板重視,但是老板有真的不怎么重視跆拳道那邊,芭蕾呢,雖然說也不是他們那邊招生人數最多的,但是有星波在,就填補了一個空白,他們老板格外重視,特別拿星波當寶,徐志強就跟星波結梁子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徐志強因為嫉妒馮星波在舞蹈學校里面的地位和重要程度,才會處處針對他,反反復復的挑釁?那這樣一來,你又怎么會覺得這個徐志強并沒有特別大的嫌疑呢?”夏青問。
方夢菲毫不猶豫地回答說:“本來我也擔心來著,我之前去星波單位找他的時候,看到了跆拳道那邊的那幾個人,都人高馬大的,心里面也有點的擔心這個,怕他們找茬兒擠兌星波,我就跟星波拐彎抹角的說了說。
后來星波反過來勸我,他說徐志強之所以會跟他來勁歸根結底就是因為太自以為是了,想要別苗頭,證明他才是最強的,這樣的人,最在乎的就是他自己,就是自私而已,他不會輕易動人什么的,那樣一來別說出頭了,本來的工作估計都要丟的,那不就得不償失,反倒虧大了么。
所以我在知道星波出事了之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徐志強這個人,但是后來轉念一想有覺得不大可能,畢竟之前他嘴上一直很賤的在擠兌星波,實際上倒是也真的一下都沒敢動過他,可能確實就像星波說的那樣。
如果以前可能丟工作的動人他都不敢來真的,那現在這可是一命換一命的事兒,他總不至于為了這么點事情就把命都不要了吧?就算他殺了星波,舞蹈學校還有別的舞蹈班,還有別的舞蹈方面的王牌呢,他還能都給殺掉么?他也殺不完啊,這不現實對不對?”
某種程度上來說,夏青還是蠻認同方夢菲的這個觀點的,從邏輯上說得通。
“哦,還有一個人,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夏青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張景永豐的照片,遞到方夢菲的手里,“請你幫忙辨認一下,看看有沒有印象。”
方夢菲從夏青手里接過照片,拿著端詳了一番,然后搖了搖頭:“這人…沒有印象啊…是星波單位的人么?我沒有什么印象…他單位我也就去過那么一次兩次,進去里面轉悠的話更是就那么一次,所以好些人我其實都不認識。”
“出去馮星波的單位之外,你有沒有印象他和這個人在哪里有過交集?”夏青從方夢菲那邊拿回景永豐的照片,又問了一句。
方夢菲表情看上去更加困惑了:“沒有啊…星波這個人的社交特別單純,除了幾個老朋友,還都不在本地,其他的他就真的沒有什么交往密切的人了,他喜歡過那種比較安寧的生活,我也是,所以我們平時都社交很少。
除非這是星波單位的同事,否則的話,是他的朋友我就一定會認識,這個人我沒見過,所以我估計星波應該也是跟他不認識的吧。”
“那馮星波平時喜歡上網么?”夏青繼續問。
方夢菲的表情變得越來越茫然了,原本詢問馮星波身邊的人,詢問自己與馮星波之間的感情狀況,詢問自己的那個追求者曹本林,這似乎還在方夢菲的理解范圍之內,可是現在卻忽然問起了愛不愛上網,就有些奇怪了。
“他…不怎么愛上網啊…我們兩個平時都挺忙的,能湊到一起的時候不算特別多,基本上好像…都是在網上看看電視劇,看看電影什么的,我們兩個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日子過得有點老氣橫秋的那種感覺,連綜藝節目看得都比較少,其他的就都沒什么了,他也不打網絡游戲,斗地主都不會。”方夢菲說。
“馮星波的近視嚴重么?”紀淵在一旁開口問。
“不嚴重,其實他的近視度數不高的,平時高興了戴框架眼鏡,不高興就不戴,也沒有太大的影響,之前我替他去咨詢過,人家醫生說做一個激光手術就能夠恢復正常,但是他不喜歡,覺得是創傷,對跳舞搞不好會有影響,所以就不愿意冒風險,說覺得這樣也沒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就沒有勉強他,”
“他除了跳舞的時候,其他時候還什么時間里會佩戴隱形眼鏡?”
“他平時不戴隱形眼鏡的,他的隱形眼鏡那些就都是放在單位的更衣室里,家里面只有備用的,連護理液那些東西家里都沒有。”方夢菲說。
又聊了一會兒,問來問去,方夢菲確實也沒有能夠給出更多讓夏青和紀淵覺得能用得上的信息,兩個人就帶著她把余下的事情處理了一番,方夢菲強烈要求在見馮星波一面,但是由于馮星波父母同意了對馮星波的尸檢,所以這個愿望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得到滿足,走的時候方夢菲有些失魂落魄,哭倒是也沒有哭得多么肝腸寸斷,只是默默的掉了一些眼淚,就是給人的感覺好像只剩下了一個軀殼,里面已經空空如也,眼神都是空洞的了。
夏青見她這副模樣,實在是沒有辦法放下心來,和紀淵一商量,兩個人決定送方夢菲回家去,順便也能看看他們兩個人的住處是個什么樣子。
夏青提出來要送方夢菲回家,方夢菲推辭了一下也就接受了,她現在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要讓她自己一個人返回住處倒也確實有點不太現實,所以三個人就一起下樓去,上了車,紀淵負責開車,夏青陪著方夢菲坐在后排,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一直到了住處也沒有聊出什么新的收獲。
方夢菲和馮星波租住的房子距離馮星波上班的舞蹈學校不太近,聽方夢菲說,當初選擇住在那邊也主要是為了自己去幼兒園上班更方便,也是馮星波在遷就自己,他們的住處就在一個已經有快二十年的老小區,方夢菲體力不太好了,爬上五層樓都需要夏青幫忙攙扶著。
到了門口,她摸出鑰匙,略有點遲疑的看了看身后的兩個人,沒有立刻去開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