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夏青見紀淵這樣看著自己,便開口問他。
本來以為紀淵會對自己說點什么,結果紀淵卻很快松開眉頭,搖了搖頭,然后問她:“今天什么打算?想先從誰著手?”
“咱們現在的選擇空間不是很大,我覺得主要是兩個人吧,一個是那個培訓中心的小梅姐,還有一個是之前和景永豐相親之后,短暫的交往過半年多的那個女孩子,根據景永豐父親提供的信息,我們應該也可以找到她。”
夏青先把他們目前比較方便去走訪的人羅列出來,然后說:“我個人更傾向于先選擇那位小梅姐,我總覺得那個小梅姐興趣能知道什么,尤其是她跟別人不一樣,別人是指望著那個飯碗,這個小梅姐就資深多了,是被他們老板特意挖過來的,沒有了對飯碗的顧忌,說不定也比較容易開口。你覺得呢?”
“這個人不急,先找景永豐的前女友對咱們后續幫助比較大。”這一次紀淵的意見倒是和夏青的不大一樣,“你的推測不是沒有道理,只不過這里面還要考慮到人性自保的一面。不管是多么有資歷的人,都未必愿意為了一個以前的同事而影響到自己未來的飯碗,如果咱們對于景永豐沒有任何的了解,只是一片空白,他的前同事不肯開口,你連詐對方一下都做不到。”
夏青一想,覺得紀淵的考量還是很有道理的,便點點頭:“好,那咱們就先聯系景永豐的前女友吧!但愿當初他們分手別太難看,那還有見面聊聊的希望。”
之前在和景永豐父親通話的時候,景永豐父親提供過一些關于那個和自己兒子交往過大半年的女孩子的個人情況,所以想要鎖定這個人并且取得聯系也并不是什么難事,很快紀淵和夏青就拿到了那個女孩子的基本資料和聯系方式。
景永豐的這位前女友名叫曲小清,今年28歲,本地人,在一家私企工作。
夏青和她取得聯系的時候,曲小清用了好一會兒才接聽了電話,聲音聽起來充滿了困倦,這樣的一個開端讓夏青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怕對方會拒絕,然而接下來的溝通卻又順利到令人驚訝的地步,曲小清一聽說是景永豐出了事,警方需要找個熟悉他的人來了解情況,當即便表示了同意,并告訴夏青,自己今天剛好輪休,一會兒就可以約個地方聊一聊。
曲小清對于見面聊聊景永豐的唯一要求就是不到公安局來,因為她沒和公安局的刑警打過交道,到公安局這種環境會覺得有些壓抑和緊張,另外就是她也不希望不小心被什么熟人看到,見她進出這邊會有一些奇怪的猜測。
這種要求并不過分,夏青之前走訪過的很多人也都有過不想要進“衙門口”的這種思想,所以夏青答應的也很爽快,兩個人商量了一個折中的地點,約了在那邊的一家連鎖咖啡店見面,之后就結束了通話。
“景永豐的這個前女友,是咱們接手這個案子以來我遇到過說話辦事都最爽快的一個人了!”夏青對紀淵說,“但愿見了面之后,不要聽到之前那種千篇一律的話,那我可就真的要懷疑景永豐是個圣人了!”
“按照正常的邏輯,應該不會,畢竟是前女友。”紀淵搖搖頭。
夏青雖然也覺得一般來說,對于前任,一般人應該不會大肆夸贊,但是因為之前那些人的表現,讓她心里也覺得沒底:“話是如此,但也還是要防備著‘他人很好,分手是因為我配不上他’的那種套路啊!”
紀淵聽了她的話,有些無奈的笑了:“那就祝咱們好運吧!”
這一次遇到的情況,也確實是不怎么常見,一般情況來說,被害人身邊的人對于被害人的評價基本上還算是有褒有貶,只是比例上的區別罷了,像這次這樣,父母對自己的兒子不了解,生前的領導和同事全都是滿口聽起來就很虛偽的溢美之詞,竟然半個稍微不那么正面的評價都沒有。
所謂人無完人,說的就是再怎么滿身優點,才華橫溢甚至還相貌堂堂、風度翩翩的人,也總會有些什么小的瑕疵存在,這些小的瑕疵或許有的人無法察覺,但是總會有人能夠看到。
一個被身邊人描述成沒有任何缺點瑕疵,處處都閃耀著人性的光芒的完人,恐怕并不是真的如此完美,而是一個由眾人集體塑造出來的假象。
既然現在約好了見面,不管接下來夏青的擔憂會不會發生,能夠見面總好過被拒絕,夏青和紀淵收拾收拾就出發,趕往他們事先約好的見面地點。
到了咖啡館,夏青看了一眼手機,上面有曲小清給她發過來的信息,說是有點堵車,還需要一會兒才能到,夏青就和紀淵先到里面找了個位置坐下。
紀淵坐在那里,眼神時不時的就投向夏青,但是在夏青有所察覺,看向他的時候,他又若無其事的看向別處,搞得夏青有那么一點莫名其妙。
過了十來分鐘,夏青的手機又傳來了信息提示音,她皺了皺眉頭,一邊拿出來看,一邊嘟囔:“不會是曲小清又有什么別的狀況,放我們鴿子吧?”
不過看了手機上面新收到的信息之后,夏青倒是松了一口氣:“哦,沒事了,虛驚一場,不是曲小清,是沈師兄,他問我今天估計晚上幾點鐘能結束工作,說他今天反正也是休息,沒什么事,讓我結束工作之后告訴他一聲。”
“今天結束工作早不了。”紀淵斬釘截鐵的接了一句,然后又問,“他問你干什么?你們兩個…今天有約了?”
“沒有啊,”夏青搖搖頭,順便嗔怪地瞪了紀淵一眼,“我在你心目中有那么不敬業么?這邊案子剛剛接手,我還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優先私人的事情?我已經跟沈師兄說過了,他不是還說我要是再這樣,他就要動用救命恩人的身份來‘威脅’我了么!這句你別說方才在辦公室進門之后你沒聽到!”
紀淵沒想到夏青回答自己的時候還帶著一股子氣哼哼的勁兒,一下子有一種莫名的心虛,他用拳頭虛掩著嘴,清了清嗓子,以此來緩解一下尷尬的情緒,然后對夏青點點頭:“那他還問你什么時候結束工作干什么?”
“他問我什么時候結束,說他反正有空,想接我下班,送我回去,因為一來他知道我家住在哪里,二來有案子估計下班會很晚,他覺得我自己回去不安全。”
說完之后,夏青又補了一句:“哦,他還說,你除了出來走訪什么的沒辦法,其他時候都騎摩托,大冷天的,冰天雪地的,不太方便。”
紀淵一愣,然后遲疑了幾秒鐘才說:“我還不至于那么沒有責任感,工作結束得晚我也會開局里的車送回去,總不會讓自己的搭檔一個人走夜路。”
夏青聞言,笑了起來,兩只眼睛再一次彎成了月牙,然后她點了點頭,揚了揚手里的手機:“好,我就這么回復沈師兄好了!這樣說比較有說服力!”
紀淵看她如釋重負的樣子,眉頭又不覺松動了些許,他默默看著悶頭回信息的夏青,然后才問:“你…是真的很怕坐摩托車吧?”
“對,我對‘肉包鐵’有天然恐懼,真的克服不了。”夏青抬頭苦笑著回答。
紀淵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夏青還在回短信,他朝門口的放心看了看,站起身來,繞過圓桌,坐到了夏青身旁的那個位子上。
“曲小清來了。”迎著夏青疑惑的目光,紀淵淡然作答。
夏青扭頭看過去,果然有一個女孩子從門外進來,盡管冬天衣服穿的很厚實,不過還是看得出來,對方的相貌和他們之前從個人信息上看到的曲小清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區別,只不過看到真人和看照片還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對方的神采,照片上的曲小清看起來相貌平平,但是她本人因為很有精神,那一股子自信昂揚的勁頭,反而顯得有那么一點吸引人的眼球。
曲小清進來看了一圈,看到夏青對自己招了招手,就徑直走了過來。
“你們好,我就是景永豐的前女友曲小清,實在是不好意思,剛才來的路上我坐的那輛車跟別的車追尾了,堵在那里沒有辦法,遲到了這么久。”曲小清走過來,人還沒有落座呢,抱歉的話就已經說了出來,臉上也是掛著歉意的微笑,聽起來倒像是一個性格比較開朗爽利的人。
“沒關系,因為這種原因把你約出來,你愿意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也是很感謝的。”夏青一般是她和紀淵兩個人之間負責寒暄的那個人,見曲小清那么客氣,便也對她笑著先道了個謝。
“應該的,怎么說也是跟我相處了半年多的人,而且我還蠻感謝他的,沒想到他竟然這么突然的就走了,你剛跟我說的時候,我也別嚇了一大跳,配合你們調查可能也是我唯一能夠再幫他做的事情了吧,我也是責無旁貸。”
夏青心里咯噔一下,扭頭看了一眼紀淵。
紀淵因為她那一臉郁悶的表情,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來,不過他的表情很細微,對面的曲小清自然是看不出來的,紀淵自己也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對曲小清說:“你和景永豐是因為什么事情分手的?”
“哦,我們倆分手的原因沒有什么特別的,就是覺得倆人在一起不太合適,所以就分了,分是我提出來的,他也沒什么意見,所以我們倆基本上算是和平分手。”曲小清說起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也是很灑脫的一種態度,“我們倆當初有那么一點同病相憐吧,他被家里催婚,我也被家里催婚,我比他還大兩個月,而且我還是個女的,所以家里頭爸媽那邊因為周圍親戚朋友嚼舌根,搞得也是很頭大,天天催著我找對象找對象,好像不找個對象就罪大惡極似的!
我那個時候雖然自己也不認可女人過了多大年紀就如何如何那種說法,但是畢竟天天被家里人那么催著,總有人在你耳邊跟你說別人像你這么大都已經結婚了,有的孩子都快上幼兒園了,你這還單著,叫人笑話什么的,時間久了心里頭也挺焦慮,所以原本我是一個非常排斥相親的人,都動搖了。”
說完,曲小清看了看紀淵,果斷的放棄了與他進行共情交流,視線轉向了夏青:“我看你比我也小不了多少,你有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夏青一愣,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跟父母親情疏離的這種情況也帶來了一種意想不到的福利,那就是沒有了父母的催婚,雖然說奶奶也因為心急有過一些嘮叨,那也只是嘴上說一說,并且歸根結底,讓老人惦記的不過是希望能有個穩妥的人,代替她那不靠譜的兒子兒媳婦照顧自己的孫女罷了。
至于什么多大年紀不戀愛結婚生小孩就丟人現眼抬不起頭,這種想法夏青的父母根本沒有精力去考慮,而夏爺爺夏奶奶一把年紀了,覺悟也沒有那么低。
想到這一層,夏青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有一失必有一得,只不過對著曲小清,她當然不能表現出那種得意的情緒來。
既然對方想要共情作用,那當然要好好配合。
于是夏青努力的點點頭:“嗯,沒錯,我也是這樣的情況!”
“你看!果然都是這樣的吧!”曲小清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我那時候真的有一種恨嫁的情緒,所以別人給介紹景永豐的時候,也沒那么抵觸就同意了,同意之后,倆人見了面,一見面我就覺得他性格太悶,感覺不太適合我,但是畢竟是經人介紹,也不好意思表現得太挑剔太苛刻,尤其是景永豐那邊也同意繼續見面,沒反饋什么不好的看法,所以就姑且交往下去,這么一拖就是半年多,好在最后我覺得我們不合適,他也這么覺得,就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