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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冒天下之大不韙

  陳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關上門坐了下來,依舊難以平靜,道:“此事元龍辦的魯莽!太冒險了!”

  陳珪更擔心后續的問題。擔心兒子的安全,以及廣陵城的危機和可能的犧牲。

  “雖然危險,卻也帶著機遇,”賈詡道:“先退江東兵之怒,再進入外交使臣談判階段。此次,定要擊打的江東士氣凋零,元氣大傷!得之小霸王,雖不能完全令江東現下就俯首稱臣,然而,待北方定,荊州平,江東便是有大才,時機不利,也不得不低頭。”

  “先壓著它,待以后不服時,那時已能空出手來全力收拾。”陳宮道:“眼下處境是先保住廣陵!”

  “保住廣陵,談何容易?!”陳珪愁眉苦臉,心中既震驚陳登能干出這樣的大事來,又特別郁悶元龍怎么就這么敢呢,這么偏激呢,這里面的風險真的太大太大了!

  陳宮笑道:“漢瑜似乎不高興?!你們父子,在對待女公子的態度上,也是兩極分化的很了…”

  陳珪瞪了他一眼,這個時候了還有時間調笑。

  “漢瑜對女公子,是更保守,更低調,然而也不怎么愛出力,可是元龍卻完全走向另一個反面,他是更激進,更偏激,行事狠辣,出手不凡,雖然就是不承認他心中是服女公子的,可是行事,反而更說明他其實口不服,心早服。”陳宮笑道:“此事,元龍并未與你商議吧?!”

  一說這個,陳珪就很生氣。便不語。那臉色虎的簡直了。在他看來,元龍簡直是在拿命胡鬧!

  賈詡笑道:“元龍雖行事略有些激進,然奇招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有此魄力,不怕擔事的性格,可以進中樞了。我看可以接漢瑜的班!”

  陳珪聽了不滿道:“他性格太激進,若進中樞,能將外面攪和的滿天風雨,如何能成?!進中樞還需要守成為好!”

  像這老狐貍似的,明明有智謀,可就是撥算盤似的,撥一粒動一粒?!

  陳宮都懶得說他。反正陳登干了這事,陳珪此時便是想躲也不成了,他必須得出來跟著出謀劃策的收拾局面!

  陳宮與賈詡一笑,他們心知肚明陳珪的憂慮,也不再點破。

  賈詡道:“立即當派使臣前去廣陵,大戰過后,便是協商階段,公臺,以你之見,當要提何等的條件?!”

  “昔日女公子曾言,孫氏一族,皆為才俊,孫策昆弟之中,尤以孫權為重,孫策被擒,孫策又交代讓他繼位,此事若成,大不妥!”陳宮沉吟道:“以孫策為質,不如以孫權為質,二者皆來,皆扣住在徐州府,有此二子在,壓上江東二三年不成勢,足以!”

  如此,江東足以亂上這么幾年的了!

  二三年之后,徐州之勢,早已今非昔比,再談過江之事,都是很可能的事了。

  而且有這二子在手,等于掐住了江東的七竅,往后要拿捏江東談別的條件,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賈詡笑道:“我也是此意,不知漢瑜有何高見?!”

  陳珪心知賈詡在試探自己,到了此刻,他還能有什么牌不舍得拿出來嗎?!兒子都恨不得攤開所有的牌面,他再這樣保守,只想保全自身,恐怕是沒用的了,子之功過,父代之啊,陳珪真是一口老血堵在心口,有計便是不想獻也得獻了。

  他看向這兩個狐貍,臉皮直抽抽,他們怎么可能會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是故意的等著他說呢。

  他便是憋著不想說,也不得不盡所有之智,道:“當遣大臣往江東,派選之人,當為徐州心腹,不會被江東策反之人。以監視江東所有動靜。”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

  “如若順利,可以談成駐兵哨站,”賈詡道:“此事全可依賴于元龍完成,他有這個盤算,沒有比他更清楚那邊局部之勢的人!”

  陳珪心里想罵人,駐兵?這是什么性質,江東肯答應才怪!

  這可真的是得寸進尺了!

  他便潑冷水道:“這些全都要在能護住廣陵不被破,而江東兵能被擊敗而退的前提之下才能談得成!否則現在之勢,只是水火不容,魚死網破!江東若真要舉城之力,廣陵未必能應付得住。而我徐州如今也空虛,倘若廣陵被破而屠盡,元龍只會成為千古罪人,而談判的前提便不存在了,誰任誰宰割,還不知曉!”

  “便是有孫策在手,別說駐兵,遣大臣去,便是想要換來孫權為質子進徐州,也難以談妥!”陳珪道:“若勝,則元龍為功臣,名垂青史,一切條件都好談。若敗,廣陵之土,以及這許多百姓,全喪于元龍貪功之手,為一孫策,而不顧如此多人的安危和大局,元龍便會成為千古罪人…這些你們又都考量過了嗎?!倘若敗,徐州若何?!推元龍出去頂罪,將此事撇的一干二凈?!”

  “事有成敗,人有功過,”陳宮道:“漢瑜所憂慮,宮自知曉,女公子更知曉。從元龍為廣陵太守的那時起,元龍之榮辱早已與徐州綁定,漢瑜不知矣?”

  陳宮正色道:“他成,則徐州榮,他敗,則徐州恥!漢瑜莫非以為,若是他敗,徐州以及女公子會將元龍扔出去讓天下人罪之,而徐州和女公子就真的能落得了一個無辜的名聲了嗎?!利用人殆盡還要銷其骨,天下士人何其齒寒,漢瑜何以見得,女公子就只這點心胸?!成則成,敗便敗,成與敗,徐州與之皆一力承擔!”

  陳珪一愣,臉色十分鄭重,道:“倘若如此,元龍之計,天下皆會以為出自你們三人,難免落得不義之名,便是此,也可承擔!?”

  “自當承擔,”賈詡道:“若說陳登所為,與我等并不相干,天下人信嗎?!既然不信,何苦解釋?!況且,謀士一體,皆為主所計,元龍所謀,便是公臺與我共謀!漢瑜也不外如是!”

  陳珪突然笑了一下,道:“好一個共謀!便是名聲難聽于世,元龍與能你們二人擔一個同謀的名聲,也算值得了。他行此事,我是完全不知的,若是知曉,定會阻撓他。如今,看你們二人,如此有承擔,珪與陳家與徐州共榮辱而已。”

  陳登做了這個事,整個陳家都沒有退路了。

  陳宮道:“非我等大度是也,是女公子不同于眾人矣!若是旁人,一則是竊喜之人,成則定賞元龍,敗則將一切后果推到他之身上,二則是極力撇開與陳登所謀的關系,不想污自身之名,擔一個不義于天下的名聲和后果。可是女公子,漢瑜至今還不了解嗎?!”

  這說的,一個是曹操,一個是劉備吧?!

  陳登辦的這個事,的確是性質很嚴重的一件,若是曹操得之,如前者,若是劉備…只恐惶恐而推卸,唯恐天下人誤解他是一個只嘴上仁義,實際上還是利益為先,干出這樣的事的人,劉備是寧愿放之縱之孫策,也不愿意擔輿論非議的人。因為仁義是劉備的立身根本,劉備若現在是廣陵太守,沒有根基之前,這個事要真是劉備的人干的,那不得了!劉備吃不下他,只怕還得被孫策和江東給反噬了。他吞不下,也沒能力吞下,只會將孫策送回去,向天下謝罪,可能再把辦這個事的人交出去了事…

  陳宮這話只差指名點姓的說白了。

  陳珪低頭思索,若是呂布,腦子一根筋,恐怕只看到利益和喜悅,都不知所以的只顧高興,不顧后果了,他這個人怎么想可以忽略,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啥反應。

  只是呂嫻,陳珪其實心里雖然否定,卻也是不得不服的。她是個特別清醒和清楚利害關系的人。這件事她若知曉,利弊,風險與機遇,會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還會選擇與屬下承擔所有。并且將方向往好處發展!這就是她的氣度和能力。

  她不僅不會譴責陳登辦的這個事太大,還會引他為心腹,盡管元龍與她之間,可能還是不對付,觀念與一些行事風格的差異也很明顯,她也都能包容。

  這便是她真正可貴的地方了!

  正因知道她這個性格,所以陳登才如此不顧后,元龍以前可不是一個只瞻前不顧后的性格。現在能如此激進行事,是因為他雖然還是對呂嫻有意見,可是呂嫻這等主子,令他安心!

  她是最重要的后盾。這才是真正的讓陳登如此激進的原因!是因為陳登心里已經有了犧牲精神。

  想到這,陳珪便是一嘆。他又看向眼前的二人,想必他們也是與元龍一樣的心思吧,所以根本毫無保留。

  賢人出,果然陰暗宵小心思皆遁矣。能出現這樣的一個人,讓他們這些人齊心協力,不用擔心自己的后路,而全心全意的只謀劃,不用考慮其它,也是命數!

  想一想,那袁紹勢大如此,謀士多如星云,卻每每相互猜忌,與之相比的徐州,謀士之間放下私心,只同心協力的樣子,簡直對比感人。

  事已至此,還能怎么辦呢?!

  陳珪道:“自當全心盡力!”

  三人立即開始召人開會,商議外交要提條件的細程,以及步步謀劃的細節,全部都要出計劃來。

  同時,陳宮已經緊急加送糧草往廣陵,并遣人增援,同時又送秘信與前線呂布與呂嫻。

  當此之時,還得保密,其它人知道的越晚越好!以免壞了徐州大謀。

  若是從中作梗,只恐會橫生枝節!

  徐州頻頻調動兵力和糧草往廣陵,有心探查的人,又豈會不知?!糧草多與,與往常所與更甚,然后再見相府多是人進出商議事情,聚集一處很是奇怪。刺探們也都知道,這必是已經出事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并不知道。

  徐州一向都是各司其職,一般而言很少會出現多人聚在一塊開會的情況,就算是例會,也不至于如此匆忙。這很不尋常!

  難道是廣陵失了?!被孫策攻破了?!

  當天有很多的消息發出去,不斷臆測,只是將這細節一一寫明,發出去。

  若廣陵真的有失,徐州有背敵,可是大好事,很多人盼著的大好事。后方不穩,前線必受影響,若影響了軍心和士氣,便不必擔心呂布父女造成多大的傷害了!他們必不得不撤兵回徐!

  徐州緊急的運轉起來,陳珪天天開會,連家也不著,頭暈腦脹。

  這一日難得回來休息,輔開紙想寫信與陳登,可是寫了一張又一張,終究是問什么都不不妥,問他不該如此做嗎?!責問他現在行事不考慮后果嗎?!或是問他焉能為呂嫻有如此犧牲精神?

  可是,身為士人,為了明主至此,也無可指摘,人的志向,又怎么能責問?陳珪實在問不出口。

  一想到此,又疲憊,突然又悲從中來!

  心腹知他心事,勸慰一二句。

  陳珪道:“如今也嘗出身為人父的心酸來。”

  他惆悵的道:“主將親自給受傷的士卒治傷,傳至其母處,眾人皆以為其子必能得重用,皆以為榮,獨其母悲,言其子必以死報效,只恐命不久矣!后來她的兒子果然戰死沙場!想至此,難免心中不堪,兔死狐悲罷了!”

  陳珪畢竟年紀大了,這樣一說,身為人父的心酸,全部都露于情緒以外,令人十分動容!

  心腹幕賓道:“元龍有其志!不可轉也。”

  “不可轉也…”陳珪道:“那位女公子,珪曾以為,以元龍的性情,至此也不能與她相容。不料他今已能效忠至此,出乎珪之意料。”

  陳珪對呂嫻的心情現在真的是極度的復雜,是怨中帶著一點恨的。只是說不出來罷了。可是他不能埋怨陳登,因為這是兒子自己的志向,他不能阻撓。

  況且事已經至此了…想阻撓也來不及了。事后再說,更不妥!

  現在他更擔心陳登的安全!

  “此事,當如何收場?!冒天下之大不韙啊…若敗,城毀人亡,名聲喪盡…徐州也會被波及,那時天下又有何人會說元龍之謀舉世無雙!成則名傳后世不假,可是若敗了呢,他怎么敢?!他怎么就敢?!如此的魯莽!”陳珪這些天光想一想,都心驚肉跳的。他太敢賭了,陳珪是完全沒有想到現在的陳登這么的果敢!像要以身獻祭一樣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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