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歡說得不緊不慢,暮青想聽,他就說給她聽,從頭到尾把這恩怨說清些。
“這些是朝中知道的,朝中還有不知道的。”
“內情?”暮青問。
“元家曾出過三位皇后、五位宰相,先帝拜元廣為相,聘其妹為貴妃,元家怎瞧得上?”步惜歡冷笑。
暮青聽后,心中已明。她雖不關心政事,但大事還是知道的,先帝在位三十年,先皇后薨逝時是武德二十七年,即先帝駕崩三年前。那時元貴妃定已入宮,即是說,先帝冊封元貴妃時皇后還在世,既如此,自然不能許給元家后位,那么能打動元家的就只有一個條件了。
“先帝私下給了元家一封密詔,若元貴妃誕下皇嗣,則立其子為太子,日后承繼大統。”步惜歡道。
果然!
暮青心中生寒,后頭的事大約已能料到。
“先帝冊封元貴妃時已年逾五旬,元貴妃卻在入宮兩年后便懷了龍胎,為先帝誕下了九皇子。但九皇子三歲時,江北大旱餓殍遍野,民間發了時疫,傳入了盛京,九皇子不幸染了時疫,不治夭折了。”
此事民間有些傳聞,暮青曾聽過,只是民間杜撰之事多不可信,她并未多想。但今夜聽了元家與先帝的諸多事情,直覺九皇子之死定不簡單。
“當真是時疫?”暮青問。民間發了時疫,宮里必定嚴加防范,雖不能說嚴加防范就不會傳入宮里,但九皇子是元家未來的倚仗,又是元貴妃的親生骨肉,整個元家都不會允許這個孩子出事,時疫這等非常時期,他的衣衫飲食定然會比平時更加在意,為何這孩子會染了時疫?
“確是時疫,但不是在宮里染上的。”步惜歡道。
“那是在何處?”
“元家。”
“那時元修的祖父過世,先帝敕準元貴妃和九皇子回國公府吊唁,九皇子正是那日染上了時疫,夜里回宮便發了疫癥,御醫治了三日,最終還是夭折了。九皇子死后,元貴妃便稱自己日夜照顧愛子,也染了時疫,一意封了宮門,自閉不出。先帝多次前去探望,皆被元貴妃拒之于宮門外,后來,先帝便再未去過,瓊華宮便成了冷宮,直到三年后先帝在上元宮宴當夜暴斃,元家與南圖聯手血洗宮城,元貴妃才踏出瓊華宮。”
原來先帝未曾下過將元貴妃打入冷宮的圣旨,而是元貴妃自閉了宮門?
這女子的性情倒是有些剛烈。
“九皇子在元家染了時疫,此事也不是湊巧吧?”暮青看向步惜歡,毫不避諱地問道,“先帝所為?”
步惜歡嘲諷一笑,也不避諱,“應該與先帝脫不了干系。這事讓元家吃了個啞巴虧,老國公過世,前去吊唁的賓客絡繹不絕,丫鬟小廝進進出出,誰知是哪個動的手腳?九皇子是在外祖府上染的病,而非在宮里,元家就連說是別的宮妃陰謀暗害九皇子都不能。且皇子在元家府上染了病,元家是有罪的,元廣連徹查此事的奏折都沒敢遞,萬一查出暗害九皇子的是元府的下人,那就是滿門抄斬之罪。因此,此事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忍了。”
暮青聽得直皺眉頭,元家忍了的結果便是三年后先帝暴斃,三皇子、七皇子被斬于宮宴,步惜歡年幼入宮,元家攝政,從此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最是無情帝王家,先帝背信棄義在先,殘害親子在后,暮青并不同情。元家也一樣,他們當初既然接受了先帝的條件,那便是有爭權奪利之心。
先帝與元家的這場恩怨里,最無辜是兩個孩子——九皇子和步惜歡。
那孩子死時才三歲,他父皇和母妃家明爭暗奪,奪走的卻是他幼小的生命,他死時還什么都不懂,何其無辜!
步惜歡登基時六歲,九皇子并非他所害,他的母妃卻因元貴妃對步家人的仇恨被殺,他又何其無辜!
但這兩個無辜的孩子,一個故去多年,一個還活著。
故去多年的那人,他母妃還恨著,先帝暴斃還不算,以她殺了恒王妃之事來看,她或許想毀了步家的所有人。而活著的那孩子,他已長大成人,母妃被害的深仇藏在心里,將來定與元家不死不休。wwω.Χqχs8.℃òm
何為冤冤相報,這便是了。
暮青搖搖頭,此恨難消,此仇難解,殺親之仇不共戴天,不是人人心中有佛境,她自己還在查著殺父兇手,也不比元貴妃或者步惜歡心胸寬和到哪里去,所以對兩家的恩怨便不多言了。
“這回可說全了,客官可要加銀子?”步惜歡見暮青神色凝重便開口玩笑道。
“留著娶媳婦。”暮青還是那句話。
這時,月殺將熱好的飯菜端了上來,冬日里飯菜涼得快,暮青便沒再開口,只看著步惜歡用膳。
這人用膳講究,漫不經心的也是道優雅景致,暮青不餓,只隨意用了些飯菜,見步惜歡自斟自飲,便要倒了杯酒。她尋常是不飲酒的,但這酒不熱辣,反倒清醇甘甜,余味帶著梅香。
這酒倒挺好喝。
暮青斟了一杯,小口品著,喝完又去倒,面前伸來一手,覆了杯口。
“這酒釀了一年,后勁兒可足,你不飲酒,莫要貪杯。”
暮青聞言一怔,見那手清俊修長,覆在白玉杯上,奪了玉色。她尚未感覺有酒勁兒,但果真沒有再喝。
吃過了大飯,月殺將飯菜端下去,奉了茶來,步惜歡品了口茶,窗外風雪急,今夜無月色,男子一身梨花錦袍,背靠軒窗,容顏比月色明,笑若春芳懶。
“別笑了,好看也沒錢付。”暮青喝著茶,不為美色所動。
步惜歡笑容忽裂出道痕,氣得笑了,“真沒良心,你當真以為誰都能看到?”
除了她,他在哪個女子面前這般笑過?
沒良心!
“過來。”步惜歡把茶盞往桌上一放,沒好氣地道。
暮青自然不動,她又不屬狗兒。
步惜歡毫不意外,似知道她不乖乖過來,起身便走了過去。
兩人就隔著一張桌子,步惜歡起身便到,暮青抬眸,想起這人在奉縣馬車里曾有過不良行為,眉梢眼角不由飛出幾分冷厲,起身便避。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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