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已明,剩下的便是打撈和收拾殘局了。
這些事暮青都打算移交給盛京府,本來這案子都不歸她管,她肯出力起初是因為元鈺去請援,后來是因為懷疑此案與那幕后真兇有關,如今看來不過是一次模仿作案。
盛京府的人約莫清晨才能到山上,案犯只能先關在相府的莊子里。元鈺吩咐人開了兩間廂房,將沈問玉主從、陳蓉主從分開鎖進了屋里,將后園守門的小廝關進了柴房。
小姐們一一告退回房,花廳里亂糟糟的,寧昭扶著額,有些倦態,懨懨地道:“鈺兒,這些事交給你了,我頭痛,先回屋歇著了。”
寧昭走時留下了得力的婆子和丫鬟幫襯著元鈺,只由一個小丫頭扶著走了。
暮青也提出告辭,臨走時與元鈺約好了,待鄭廣齊來了之后再派個人到水師大營里告知一聲,她再來。
元鈺應了,卻在暮青走出花廳時又喚住了她。暮青回身,見少女立在花廳的燈影里,嫩綠的襦裙襯得臉蛋兒還有些稚氣,擰著的手帕透露出她的忐忑,“都督,可否借一步說話?”
“小姐想去何處說話?”暮青問。
元鈺走出花廳來,指了指花廳一側的曲廊上。
廊下掛了只錦燈,燭光微弱,兩人避在廊角,雨聲掩了私話聲。
“都督,你說…寧姐姐有沒有默許陳小姐殺人嫁禍?”難得有獨處的時機,元鈺心里卻亂糟糟的,總想著這件事。她有些惱自己,但還是想弄清楚。她和寧姐姐相識多年,很喜歡她的端莊穩重,可哥哥是她的親人,她無法坐視哥哥娶一個如此可怕的女子。哥哥是這世上最英武的兒郎,他配得上世間最好的女子。
暮青看出元鈺的心思,目光微暖,元修不算白疼了這妹妹,“小姐覺得呢?”
元鈺被華郡主保護得太好,但她生在元家,怎可能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她心如明鏡,只是不愿承認,覺得她斷案如神,便來問她。她若說不是,她便給自己一個理由相信,她若說是,她也可借她的口讓自己清醒。
“我…”元鈺轉身看向廊外,“寧姐姐和陳小姐午后在屋里談了些什么,我不知道。”
“我知道了。”暮青卻道,“看來小姐心里愿意相信郡主是無辜的,既如此,你就信吧。”
暮青戳穿元鈺的心思,轉身就走。
“都督!”元鈺急急喚住了她,在她停步轉身時,低頭道,“我不知寧姐姐和陳蓉在屋里的談話,但是…晚膳后,我拿出青碧琉璃盞來盛茶待客,陳蓉說起姚蕙青來了山上,寧姐姐便失碎了琉璃盞,我怪陳蓉多嘴,寧姐姐卻說沒事,還問我要了燕窩補品,說要派人送給姚蕙青。那時沒人愿去,那些小姐都是人精,見寧姐姐打碎了琉璃盞,便知姚鄭二人是她的心頭刺。后來,陳蓉提議讓鄭青然去,還嘲諷鄭青然和姚蕙青是老熟人了,她去比誰都合適,鄭青然便只好去了,后來就失蹤了。”
暮青默然,已聽出破綻在何處。
“寧姐姐的婆子說,陳蓉午后到她屋里去,曾說過要除掉鄭姚兩人,那晚膳后陳蓉提議讓鄭青然去送補品,寧姐姐能想不到陳蓉會借機行兇?可今晚,她看起來一點兒都不知此事。”元鈺的語氣有些痛心。
暮青聽后,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轉身就走,“既然小姐心如明鏡,又何需問我?”
暮青轉出長廊,到了前院,帶著章同便出了莊子,率人走了。元鈺沒再留她,她并不意外,她藏在心里的話已經說了出來,想必心里好受多了,只是今夜只怕是個不眠之夜。
暮青走了,相府莊子里卻燈火通明,果真是個不眠夜。
沈問玉被關押的房間里傳來陣陣咳嗽聲,蘭兒憂焚地撫著她的背,為她順氣。元鈺沒差府醫來,也沒人送熱水來,看來她們真的被當成犯人關著了。
明日鄭大人來了,小姐真的會被打入大牢?她這身子怎么受得了?
蘭兒幫沈問玉順著氣,待她好些了才問道:“小姐,您何苦都認了?”
沈問玉自嘲一笑,她原本可沒都認,她認的只是戲言之過,卻被那少年都督逼到不得不招。
“您都認了,這回要如何脫險?”
“怕是脫不得了。”沈問玉一出聲,喉管便扯得生疼,“我動的是寧昭,太皇太后和華郡主只怕不會輕饒我。”
寧昭是元家內定的兒媳,雖未過門,一言一行卻已代表元家,此番她默許陳蓉殺人嫁禍,犯了嫉妒之過,惹上了妒名,損的是元家的名聲,太皇太后和華郡主必定不會輕饒了設計寧昭之人。原本替罪的是陳蓉,可是她被從幕后揪了出來,承受元家之怒的恐怕會是她。
“那、那怎生是好?”蘭兒驚懼地問。
“我認了罪,至少能在太皇太后和華郡主面前博個敢作敢當的印象,剩下的…就只有看了。”
“看什么?”
“看命。”
暮青回到水師大營換了身衣袍,剛睡下半個時辰,前營便有小將來報,說鄭廣齊到了相府的莊子里。
暮青命韓其初監掌練兵,只帶月殺出了軍營。到了斷崖山上,一路上見捕快們在山溝里清理馬車,在林子里細翻黃泥,問過之后才知鄭青然和丫鬟的尸身已抬進了相府的莊子里。
鄭青然是鄭廣齊的嫡女,嫡女未出閣便亡故了,鄭廣齊白發人送黑發人,正在花廳旁的偏廳里對尸而哭。
寧昭未出來待客,偏廳里只有元鈺和一個婆子陪在一旁,人是被元鈺邀來莊子上的,如今死了,相府難辭其咎。
“都督。”元鈺看見暮青便喚了一聲,她昨夜沒睡,眼底有些烏青。
鄭廣齊聞聲而起,轉身便朝暮青一揖到底,聲音沉痛,隱帶哭腔,“下官…下官多謝都督查明害死小女的真兇,身穿官袍而來,不能行全禮,還望都督莫怪!”
暮青與鄭廣齊并無私交,官場上的關系也稱不上好,今日卻扶了鄭廣齊起身,淡聲道:“鄭大人節哀。”
鄭廣齊連連點頭,頭卻不抬,拿官袖擦了擦眼角。
暮青來見鄭廣齊,為的是盛京城里的那兩樁案子,但見他正值傷心時,便沒有開口,只想等他平息了心情之后再提。m.qxseω.cοΜ
沒想到鄭廣齊先問道:“都督是想問盛京城里的案子?”
暮青有些意外,卻道:“不急,鄭大人先處置私事吧。”
鄭廣齊也有些意外,暮青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冷硬派,其他朝臣還好,刑曹和盛京府這兩個與案子有關的地方算是吃盡了她的苦頭,沒想到她也有叫人先私后公的時候。
“此處是相府的莊子,小女只是暫停在此,待送回府中后再行發喪。下官自有處置私事的時間,都督練兵辛勞,還要分心過問盛京府的案子,下官無能,還要倚仗都督。”鄭廣齊頭一回跟暮青說話如此客氣。
暮青也沒再拒絕,兩人出了偏廳來到了院子里,便說起了盛京城里的那兩樁案子。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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