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他對這份刻在骨子里的理智,感到厭惡。
待忠勇公面色不豫的離開,景元帝擱下茶盞,一雙銳利的眼眸盯著他,口吻倒相當輕松:
“是否要重新選擇一位,做側妃?”
俊美的君王不露聲色,唯有自個兒清楚,一只柔荑探進衣袍下擺,正泄憤似得掐著大腿外側不松。
嘖,這女人,可真狠。
“不用。”他心不在焉的回。
正妃本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既然…那,就這樣吧。
“好,兩個月后,舉行大婚。”
“是,父皇。”
似乎未察覺兒子的煩躁,景元帝下了定論后,又問道:
“松江府的案子,處理得如何了?”
“兒臣…立刻去辦。”
走得遠了,聽見母后在身后嗚嗚咽咽:
“怎么會這樣…那不是我的小包子…小時候明明很可愛的,怪你…都怪你…”
隨后,是帝王的輕哄:
“朕的錯,別哭了,乖…”
其實,不太理解,為何威嚴的父皇,在與母后獨處時,仿佛換了一個人。
成大事者,不應拘泥于小情小愛。
更不應讓女人,掌控情緒。
從小,他就高人一等。
太傅們夸獎穎悟絕倫,過目不忘。
武師們稱贊骨骼善武,資質極佳。
幾乎不曾嘗過失敗的滋味。
他的自尊,亦不允許發生那樣的事。
所以,這次意外波折,很快會過去。
他,是這么堅定認為的。
然而,一切都亂了。
在書房,目光總不由自主的飄向窗臺。
往年,只要她來,那里經常會悄悄擺一些東西。
有時是一小扎蘭花,有時是新鮮果子,有時是她從梟陽帶來的小玩意。
被他撞見幾次,無處可躲,干脆大大方方的問:
“太子哥哥,喜歡嗎?”
風一吹,耳畔殘留的話音散了。
他竟記不起如何回應的。
大約是“不喜歡”。
在校場射箭,羽箭嗖地穿過紅心,他隨即偏頭看向不遠處。
眼前自然而然浮現這樣一幕:
另一個箭靶前,一身利落勁裝,足蹬小蠻靴的少女揮舞著手中的輕弓,笑囔:
“太子哥哥快看!我也射中了呢!厲不厲害?”
那笑,如朝陽般熾熱。
還不錯。
許多次,他想這么評價的。
卻從沒開過口。
畫面轉瞬即逝。
偌大的場地,落葉打著轉兒,僅剩一道靜默屹立的身影。
“太子哥哥,奶皮子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嘗嘗?”
“太子哥哥,聽說你要去江北,那邊很冷的,記得帶厚衣衫哦。”
“太子哥哥,春暖花開,我們去放紙鳶吧?”
“太子哥哥——”
一聲又一聲,層層疊疊,纏纏繞繞。
原來,他與她,曾糾葛過這么多事。
呯!殿門撞開,沖進一道風風火火的纖影。
“公主,太子不許任何人打擾…”
“讓開!”
皇甫嫣喝退宮人,三步并兩步闖入,見他安靜看書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哥哥!計策是我出的,與雅若無關,你討厭欺騙是吧,那討厭我好了!干嘛那樣對待她?”小公主抹著眼角,哽咽,“十天,她已經走了十天,再不追,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