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良夫人近一個月了,不是沒見她笑過。
然而沒有哪一次如此刻這般,明明連唇角都未揚起,可偏偏光艷逼人。
那雙水眸像是揭去了一層蒙愁的紗,變得顧盼生輝。
白皙的臉頰透著淡淡的桃粉,堪比抹了上好的胭脂。
仿佛一朵微敗的花兒,經過雨水的滋潤澆灌,伸展開了芬芳花瓣,嬌艷欲滴。
“怎么了?”她疑惑的看著小丫鬟呆呆的模樣,手腳麻利的自個兒穿妥了衣衫。
小蕓不好意思的喃喃:“夫人,真美。”
她一下子笑出聲:“別貧嘴,來幫我綰個垂云髻。”
小丫鬟頗感意外的挽好發,按她的吩咐簪了一支未曾見過的鳳釵,隨口道:
“良老爺,是又回京辦事了嗎?”
話出口就有些后悔,饒是再遲鈍,也知女子的好心情全因夫君的到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夫人,我…”
她素手輕撫云鬢,回眸一笑:“看看午膳備得如何了,他說,要一起用的。”
“啊,好。”
小蕓去后廚幫忙了,她踏入偏房,將之前留下的賬算清。
整理妥當,望了眼屋外的日頭,想了想,起身往廳堂走去。
茶壺吊在堂中,正咕嚕咕嚕翻著白煙。
外宅的大門半掩,她拎起裙擺,剛準備跨出,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
“押贏了,愿賭服輸,誰先說?”
她一怔,隨即感到哭笑不得。
這人,非得如此有始有終么?
輕倚門欄,她靜靜而立。
不遠處,幾名小童排排站,其中一名年紀稍大的朗聲道:
“良夫人不愛說話,冷冷清清的,哪怕被小蕓姐拉出來,也喜歡一個人待在偏僻的地方,喏,那棵大樹下,像在等什么。”
“她會笑啊,笑得可溫柔了。”扎著雙髻的小姑娘反駁道。
年長的孩童皺皺鼻子:“笨丫頭,不懂什么叫強顏歡笑嗎,我娘說…”
面容漸凝,他的胸口泛起酸痛。
那棵大樹,分明正對著巷口的位置。
他一度懷疑的絕然和狠心,不過是她一如既往的逞強。
兩人之間,到底說不清,誰愛得更深一些。
忽然,一名大約六七歲的男童插話道:
“良夫人香香軟軟的,等我長大了,要娶她當媳婦兒!”
此話一出,周圍的孩子們哄然大笑。
“阿楓羞羞臉!”
他低頭看著叫阿楓的男孩,小臉滿是不服氣,以及志在必得的信心。
薄唇緩緩勾起,他淡淡道:“《爾雅》、《孝經》、《弟子規》讀完了?認識多少字,能背多少文?剛剛連弓都拉不開吧?你要拿什么娶她,用什么保護她,嗯?”
幾連問逼得男孩發懵,不由“哇”一聲嚎了出來。
他幽幽的擲出最后一擊:“何況她是我的,永遠輪不到別人。”
“哇——娘親,我要好好讀書,我、我要吃三碗飯!”阿楓哭著往家跑去。
他滿意的抬眼,與她似笑非笑的視線對上。
“做什么為難一個孩子,你幼不幼稚?”
她款款走近,嬌嗔著揚起小手捶他——理所當然的被順勢握于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