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下,落葉鋪滿地,一抹纖細的身影獨自坐在大石上,面對平靜的湖面,屈膝環抱住自己,臉埋入臂彎。
他看了眼一直立于暗處的人,那人松了口氣,悄然離去。
錦靴踩在枯葉上,發出輕微的喀嚓聲,她聽到了,飛快的抬手抹了抹眼角,卻沒有回頭。
他在她身邊停下,垂眸看著白嫩臉頰上猶存的淚痕及那通紅的鼻尖,手指微蜷,心中叫囂著想要將其擁入懷中好好疼惜,可…
“抱歉,我只是想靜靜,我…怎么是你?”她無措的望著他,又不自在的低下頭去。
他盡力維持住淡漠的口吻:“可能因為我是你的債主,他們不敢來,我卻可以。”
“呵。”她似乎被逗笑了,頓了下,輕輕道,“小月的事…”
“聽說了。”
“沒有賊人,都是她后娘做的,失手掐死,再偽造出那樣不堪的場面。”她痛苦的閉眼,“是我錯了嗎?那婦人招供時交代,被小月激怒,因為她不光藏銀子還說用不了多久就會逃得遠遠的,是我給的銀子,是我教她要堅強和反抗,是我的錯,我的錯…”
“蘇迎春!”他打斷她的自艾自憐,“這一切與你無關。”
她一怔:“無關嗎,若不是我…”
那副失神的模樣令他胸口刺痛,頓時柔了嗓音:“你只是想幫她,希望她能過得更好,那罪婦的心思本就不正,何必…”
她盯著湖面泛起的漣漪,忽然道:
“說起來,我十一歲的時候比小月強多了,畢竟是尚書府,蘇夫人出身書香世家,倒不曾虐打過,但若說錯話,被關進柴房責罰,還是常有的事。”
前世時,她從不曾對他講述過這些,但此刻,也許是需要一個傾聽者吧,她自顧自的說道:
“記得那天下著小雪,不知道哪里惹惱了蘇夫人,晚上又被關進柴房,風很大,也很冷,我縮在角落發起高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沒有熱騰騰的飯菜,也沒有暖和的被子,當時我就在想,如果有人能幫我,能告訴我如何走出困境,就好了。”
后來她默默的學乖,盡量降低存在感,把所有的想法都藏在心底,久而久之,好像真的變得越來越笨,周圍的人也就連欺負都不屑了。
她厭惡那樣的自己,所以,遇到類似經歷的小月時,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改變。
她以為護得住的,她以為…
“囡…”
“嗯?”她不解的抬頭,撞進那雙幽暗的黑眸,眸中似乎有一絲哀傷,稍瞬即逝。
他抿了抿唇,直接伸出手:“起來,石頭這么涼,若生病,影響了生意怎么辦,我還想看你何時能把第一樓斗下去的。”
她盯著那修長的手半晌,將柔荑遞過去,溫熱與微涼的手心一觸即分。
“謝謝。”她低聲道,又似自嘲般扯了下唇角。
“都過去了。”
她愣住,竟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蘇迎春,都過去了。”他低沉的嗓音又傳來,“以后你會活得很好,而對小月來說,也算是種解脫。”
頎長的背影踩著落葉漸漸遠去,她站在原地,久久的望著,忍不住嗤笑出聲:
“這算什么?”
這到底算什么呢,到最后,被他安慰。
被那樣一個唯恐避之不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