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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節 藩鎮(3)

  人不卸甲馬不離鞍,晝夜兼程,用了三天趕到了泰州。

  李慢侯兩股已經磨的沒有一塊好皮,侯東早就是被綁在戰馬上奔馳,看著都要不行了。

  果然一群西軍軍閥在海陵縣林永的豪宅里爭的紅了眼。

  一聽到李慢侯登門,所有人都迎了出來,一個個臉上帶著怒氣,看來剛剛吵過架。

  李慢侯冷哼一聲:“怎么?這是要動刀子了嗎。”

  林永哈哈一笑:“李少保。不,現在是李太尉。下官還未道喜,改日送份厚利!”

  李慢侯冷哼一聲:“收不起。免了。看你的模樣倒是挺高興,怎么,你愿意去舒州、蘄州?”

  林永嗯道:“當然愿意去了。老子又不傻,滁州、濠州那窮地方換蘄州、舒州,怎么不樂意?”

  蘄州、舒州北方雖然是大別山區,可沿著長江以北,南方是肥沃的沿江平原,而滁州和濠州山地很多,濠州雖然好點,但也窮,因為離長江遠,交通不便。北邊的大別山區,還能當做天然屏障,其他人玩不轉,可是林永這批西軍可就喜歡那樣的地形。

  李慢侯道:“那你們這是爭什么呢?”

  李慢侯看到朝廷這種二桃殺三士的把戲,就知道林永集團肯定鬧內訌,一大群大小兵頭分地盤,你的好了,我的差了,肯定鬧不到一塊去。

  “也沒啥。家產分不清楚。”

  見打不起來,李慢侯也不著急了。

  打算坐下來慢慢聽他們說,這一坐屁股火辣辣的疼,真是后悔這么緊趕慢趕。

  一個個聽完他們的爭吵,才明白除了林永,其他人根本就不想走。

  他們這群人,田氏兄弟在如皋,單穿在海門開辟了大量鹽場,私鹽買賣做的風生水起。徐明在泰興雖然吃不到海鹽之利,靠著港口收點稅,加上巧取豪奪的龐大地產,日子也過得去,現在讓徐明去滁州、濠州,他就不太樂意。徐明都不樂意,田氏兄弟、單穿就更不樂意了。

  尤其是田平,他分到的壽州,只是一個半殘的州,六安以北都在金人手里,六安以南是大別山,根本就撈不著好處,還要直面金兵的威脅。他們這些人能打仗,但能不打更好。

  “人走了。家產不還在嗎?”

  李慢侯奇怪道。

  單穿嘆道:“他們占得土地還好說,有地契為證。咱這些鹽場咋辦?沒咱自己看著,遲早管叫人吞了。”

  李慢侯道:“你們走了。林永不還在這里嗎,還怕人吞?”

  單穿哼道:“保準給他吞了。”

  林永很尷尬,他也有不少鹽場,他們這些人販賣私鹽,互相之間競爭激烈。沒少互相使絆子。這群家伙,互相抱團,又互相爭斗。就像種師道家族跟姚家一樣,面對外人,他們是一股繩,爭起功來,他們毫不客氣。

  徐明道:“倒也不是不能去。林老大給大家伙開個價,家產賣給他。他還不肯!”

  徐明是比較愿意去的。守著泰興,只能吃租子,滁州、濠州再窮,總比一個縣好的多。只是去了哪里,白手起家,是很難的。

  這是一個突破口,李慢侯問道:“如果你有錢,你就愿意走?”

  徐明道:“那是當然。好歹咱也是藩鎮,憑什么不去?沒錢萬萬不行,那里本來就窮,這回又被金賊搶了一把。殺人無算,怕是連佃戶都招不到幾個。沒錢怎么養手下那些兵?沒兵,明年金賊又打過來,就該搶老子了!”

  李慢侯笑道:“你在泰興縣有兩萬多畝地吧?在縣城還有幾十家鋪子吧?你要是想賣,開個價我收了。你要是不想賣,抵押給我,我借錢給你。要是還不夠,滁州、濠州的租稅,也可以押給我。”

  剛說完,單穿就興奮的要:“我的鹽場太尉要不要?”

  他問完,田氏兄弟也滿臉期待的看著李慢侯,這兩兄弟在如皋的鹽場一點都不比林永和單穿在通州的小,可是富得流油。

  李慢侯看了看侯東,侯東一個勁搖頭,這些鹽場就是一些黑資產,早就是管鹽茶榷務的曹司的眼中釘。不是這些人各種損招用著,早就被曹司關了。他們一撤走,林永不接手,鐵定關張。

  林永接手當然什么問題都沒有,可林永不想掏錢,一副黑吃黑的樣子。他也不用自己動手,他只要不管,曹司的人關了這些黑鹽場,那些私鹽販子自然會找他林永買鹽。鹽是海里的,生產從來不是問題,銷售才是。曹司為什么恨他們,不僅是因為他們走私鹽,破壞鹽茶專賣,還大肆傾銷,讓官辦鹽場的鹽賣不出去。

  李慢侯搖搖頭:“鹽場不要,鹽可以收。有多少要多少,送到揚州交割。”

  單穿開始琢磨,田氏兄弟也開始商量。小聲談論,留一些人專門照看鹽場,煮鹽全都拿到揚州去買的可行性,以及得花多少成本。私人買賣嗎,都是要精打細算的。

  “我的鹽你要不要?”

  林永問道。

  李慢侯搖搖頭:“自己想辦法去。我的鹽都賣不完。”

  李慢侯的私鹽鹽場規模也不小,可以說是堆積如山,如今已經開拓了新的渠道,在揚州進行分銷,因為在海州實在賣不掉。

幾個兄弟  很快就商量出了結果,徐明是第一個同意的,因為他是這群西軍將門中最勢弱的,他跟李慢侯最晚,而且在李慢侯手下也不受重用。跟林永混,分到的地方最差,別人都有靠海的鹽場,他只有一個沿江的地盤。可偏偏他的手下最多。

  林永投奔李慢侯的時候,帶來了一百來個西軍,這些人并沒有全部跟林永走。而徐明也帶著一百多個人,比林永還多一些,都是在越州鬧過兵變的人,一群刺頭。人最多,地盤最小,最窮。他手下早就不滿,滁州、濠州雖然不算好,可有足夠的土地喂飽手下那群人,省的他們三天兩頭的聒噪,甚至有的去投其他將門。

  單穿也同意去,如果能賣鹽的話,他可以有一筆固定的現金流,支撐個一年半載,收上一兩茬莊稼,就什么都有了。他分到的地盤不錯,和州和無為軍,位于巢湖平原一帶,還都臨著長江,現在他們都看到在河港上抽稅也是一筆不錯的財路。

  田氏兄弟也同意,雖然他們兄弟倆占著大大的鹽場,收益是不錯。可是跟徐明一樣,他們兩人的老弟兄也不少。他們是馬卒出身,李慢侯嫌棄他們太奸猾,一直用一個老實本分的牛仲壓制他們。其實兩兄弟一直都看不起牛仲,認為牛仲的本事,充其量就是個養馬的。所以老早不滿,脫離李慢侯之后,他們拉走了大量馬兵,有西軍士兵,更多的還是收編的各路流寇。馬兵比步兵費錢多了,兄弟倆在林永手下又只分到一個縣地盤,雖然做起私鹽買賣來更狠,可沒有土地,人心里不踏實。也沒法安手下人的心,動不動就有人跑去投了林永,倒也不是為了錢,純粹是林永手里有地,愿意給他們分地。

  田夏分到的光州和黃州,雖然算不上特別肥的地方,也不是特別差的地方,光州這些年很慶幸的躲過了大多數災禍,也就是這兩次沒躲過去,被金兵劫掠了。之前有一個能干的地方官,好好守了幾年,因此殘破程度小,人還是留了不少。田平分到的壽州雖然是一個半殘的州,但是分到的廬州很好,巢湖平原北部,州治在淝水邊的合肥縣,一聽就很肥。

  麻煩看起來解決了,林永反倒有些不太滿意的樣子,其實如果李慢侯不來,他未必會趕盡殺絕。只不過他想在手里留下掣肘這些人的把柄,都是西軍將門,也得分個你高我低,這些人都是他林永拉出來的。現在一個個都闊了,翻臉就不想認他?哪那么容易!所以他是想通過拿捏這些人的鹽場,讓他們對自己有所服從。這才是西軍文化,相互抱團,相互依附,也相互制約。

  但李慢侯這么一搞,等于是將這些人徹底跟他切割了,除了虛無縹緲的姻親關系,好似再也制不住這些人,讓他頗有些失落。在通泰,他林永就是老大,一呼百應,這些人不管情愿不情愿,該讓他們拿刀子捅人的時候,沒一個敢拖后腿,因為他林永倒了,這些人全都得完蛋。現在不一樣了,以后誰要搞他林永,恐怕這些人一個個會撇的干干凈凈。

  可他還沒辦法反對,否則就是擋大家伙發財,太不仗義了。

  談攏了,李慢侯就放心了。看來朝廷還是小看了西軍文化,這種博弈了近百年形成的根深蒂固的特殊軍事文化,不是文人的三寸心思說瓦解就瓦解的。種家將、折家將、楊家將、姚家將,還有大大小小的小將門們,他們在陜西那窮地方掙扎了那么久,早就形成了處理互相之間關系的文化傳統,西軍有戰場抗命的,有擅自逃跑的,卻偏偏很少發生直接內訌的。種師道和姚古可以爭功,但他們卻不可能互相廝殺。

  李慢侯也有些小看他們,以為利益不平衡會讓他們起內訌,他很確定,這些人真的會為了利益殺人,這才急急忙忙跑過來協調,結果是空擔憂一場。

  一想到這些人以后可能會給自己送來數不盡的,賣不出去的食鹽,李慢侯就開始頭疼,侯東已經給他使了無數眼色,他都裝沒看見。

  “對了。我那里有一批女真馬,你們誰感興趣?”

  得想辦法從這些人手里刮一些錢回本,李慢侯想著,而戰馬是他們最愿意花錢買的。

  “女真馬?哪兒來的!”

  田氏兄弟是騎卒,他們販私鹽的錢,大多數都用來買馬和養馬了,可買,買不到好馬,養,養不出良駒。沒辦法,條件就這樣。本來宋朝就買不到什么好馬,只能買吐蕃馬,現在連吐蕃馬都買不到了,只能買川馬和大理馬。就算偶爾出現了一批大理壯馬,也沖不動。基因就不是為了沖鋒而進化的。

  “當然是搶的了!”

  李慢侯道。

  田氏兄弟恍然大悟,田平說:“就說嘛,你好端端去遼東打什么女真人。感情是搶馬去了!”

  田夏問:“好搶不?”

  李慢侯真是無語,這無利不起早的世界觀,什么都能往搶劫方面想。不過一想,論搶掠,這群西軍可是好手啊。如果能誘惑去金國搶劫的話,大金國要不了幾年,恐怕就成小金國了!

  于是李慢侯用力點點頭。

  “當然好搶了,你們去不去?”

  兩兄弟對視一眼,尷尬的笑笑:“嘿嘿。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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