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秋收時節,雖然因戰亂,各地都耽誤了農業生產。
但魏燃攻下廓州時,曾安排流民民夫于此地搶種過麥子,是以農業生產受到的影響不算太大。
現在農田阡陌之間一片金黃,正是碩果累累,農夫繁忙收獲的景象,也得虧貴德此地的良好氣候,又挨著黃河不缺水力,豐收極盛。
魏燃在領地上的稅收政策,同樣實施的是德宗流傳至今的兩稅法。
不過兩稅法雖然拋棄了租庸調制下的人頭稅,以田畝土地多寡征取銀錢稅收,但卻因此得罪了地方豪強和門閥世族,經常遭到地方上的反對,甚至破壞。
再加上吏治腐敗,地方官吏經常以兩稅為名,額外增加諸多苛捐雜稅,致使民不聊生。先帝在時,還時常整頓吏治,使得兩稅法能夠以良性的方式實施下去。
但是先帝亡后,昏君當道,吏治自是腐敗得無以復加,兩稅法早就成了貪官污吏、地方豪強掠奪民財的借口,是以這項稅制在大唐實以名存實亡。
不過不能否定兩稅法誕生之初,便是為了殺富濟貧的美好初衷,所以魏燃依然延續使用兩稅法,畢竟這是這個時代打擊地方豪強,保障百姓利益的最佳稅法,只需要再加改良即可。
他深知兩稅法的弊端,更熟知如今社會的經濟發展情況,兩稅法當中主要征收的是金銀貨幣,但現今社會金銀貨幣儲備并不十分充足,且商品經濟也沒有宋朝發達。
往往在征收期間會出現諸多問題,最明顯的就是豐年糧價賤,農民賣糧換繳稅的錢,往往會因市場經濟波動而造成諸多損失。
而荒年雖然糧價高,但農民的糧食往往還要留夠足額的量夠家人食用,但為了繳稅,不得不在荒年將糧食賤賣更換金銀貨幣。
所以魏燃在農業上實施的稅收方式,主要是收取實物。土地上無論是種糧還是種麻,皆收取十分之一的實物稅。正好可以用作軍糧和戰略糧草儲備。
而沒有土地,主要以手工業和商業謀生的工匠、商人等,魏燃則收取的就是金銀貨幣,依國法,按其收入的三十分之一納稅。如無金銀貨幣,可以絹布抵價。
由于領地處在絲綢之路的貿易商道上,這些工商稅的收入其實非常驚人。
即便如此,魏燃的稅收政策仍然非常粗放,不是他不明白歷史上更好的稅收制度。只因幕府官吏缺乏,又不信任朝廷派遣的官吏,因此只能暫時先這么確定,等人手充足,他自然會做出更加精細的調整。
曾經貴德所在的積石軍屯堡,常常是吐蕃人騷擾搶劫的糧食儲備地。后來哥舒翰在此領軍,打過數次伏擊,并屢次大敗吐蕃,方才將此處屯田真正變成大唐的軍糧倉庫。
現在魏燃于此主政,自然不可能讓歷史倒退回哥舒翰領兵以前。
趁著豐收,他主動率領四千精騎,離開貴德縣城,到塞外高原上走一遭。一為練兵,讓軍兵適應高原氣候,二則以攻代守,實施主動防御。
只要吐蕃兵馬,不管哪個部族的,敢于接近屯田之地千里以內,魏燃必定率領大軍將其營帳踏碎,盡誅其族。
這種事情,魏燃每隔一段時間,便要帶領騎兵去做一次,以至于附近的吐蕃部族不是被剿滅干凈,就是往更高的高原遷徙。
他此番出來,竟然沒有一伙吐蕃部族敢打貴德縣城外秋收糧食的主意。
一番武裝游行到了青海湖西,沒想到遇上了追趕過來的趙玄清的信使。
趙玄清邀請魏燃前往鄯城,是因為朝廷發生了一件要事,關系到吐蕃方面,需要找他商議。
魏燃安排三百人返回貴德,將此事告知顧清書。現在顧清書除了擔任鳳林軍與程家的中間人外,還被魏燃請來主管廓州的一部分政務,并監管幕府中其他謀士。
魏燃不在,顧清書算是第二長官,除了無法隨意調動軍隊,政務上的事情皆以其為主。
魏燃則帶領其余人馬直接前往鄯城。
入了鄯城,趙玄清讓下屬直接叫魏燃到軍議室見她。魏燃以為有什么關于云丹結那都的重要消息。
自石堡城之戰結束后,武威軍不再主動攻擊吐蕃,但魏燃和趙玄清二人心中都憋著一股氣,想要干掉云丹結那都復仇。因此二人曾做過攻守同盟,相約共同探聽敵方消息,只要有機會,必定一同出兵將其剿滅。
“李定國,你鬼主意向來很多,現在有個麻煩事,可要你出點主意了。”
魏燃坐在趙玄清對面,她此時并不像以往那樣穿著一套甲衣,而是身穿一套水藍色的羅衣繡裙,梳著更具女性氣息的發式,顯得異常明艷。
有別于以往那副疆場馳騁,殺敵爭雄的英姿颯爽,此時更多了許多婉約內斂女性柔美氣質。右手拖著下巴,一副慵懶的神情盯著桌子上擺著的沙盤。
她見魏燃半天不回應,便抬頭看來,見魏燃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自己,不由黛眉微皺。
“看夠了嗎?”
“其實我進門就覺得一陣驚詫,可從未見過趙姑娘著紅妝的樣子。哈,若是這般踏入營中,只怕會引得全軍熱血男兒心甘情愿為趙姑娘拋頭顱灑熱血。”
趙玄清臉頰微紅,眼眸不由自主向左邊瞥去,“胡說八道些什么!既然并無戰事,還不許我換上女兒裝嗎?”
隨即覺得魏燃臉上的神情越發古怪,似笑非笑,不由內心怦然,連忙轉移話題。
“我從我爹那里收到消息,朝廷打算與吐蕃贊普云丹結那都和親,和親之人為壽寧公主。”
魏燃霍然站起,方才眼神中還盡是欣賞調笑之意,驟然間便化作滔天殺意。
“哼,和親?我們與云丹結那都打仗死了多少人?鄯州廓州死了多少萬百姓?此仇不共戴天!朝廷竟然打算和親?!派遣的和親公主竟然還是狗皇帝的胞姐!如今這朝堂,難道盡是些酒囊飯袋?!”
趙玄清坐在座位上,仰頭看向魏燃,“聽說你與壽寧公主交情不錯?”
“昔日我領三千精騎逆襲叛軍,是她一力支持。后面我戴重枷受刑于午門,也受過她一飯之恩。即便出于朋友間的道義,也絕不可能讓她嫁與野蠻人部落中。”
趙玄清站起來,看著沙盤說道:“其實我爹將這個消息告知于我,也是讓我自行決定如何處理。如果沒猜錯,壽寧公主要和親,必然會走文成公主曾走過的唐蕃古道。
我爹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愿看到兩國聯姻,便可于古道之上設伏,將朝廷派遣的和親隊伍盡數誅滅!攪黃了兩國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