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虛假的記憶

　　這時，房間的門打開了，一個中年枯瘦的男子走了進來，仿佛看不見二人一般，脫下外套，坐在客廳的椅子上，自言自語些亂七八糟的話。

　　魏燃皺眉道：“他和你認識？”

　　裘白易頗為自得，“當然不可能，我施加了精神隱身術，當然也對你施加了，雖然我們實際存在，但會被他人的意識自動過濾，所以看不見我。哦，你進來了也是一樣。”

　　魏燃這時才想起一個問題，“你現在到處被通緝，而且身體構造與這個世界的人明顯不同，走出貧民窟很容易被巡邏的無人機識別出來。

　　既然你們都修術法，何不直接奪舍一個本土人，以他們的身份行動豈不更加自由？”

　　裘白易無奈道：“我之前也曾這么考慮過，直到從這家伙身上察覺到了一些不妙，所以才沒有那么做。”

　　他指著屋子中這個原主人，“你聽他在說什么？”

　　魏燃皺眉看去，只聽這個男人對空氣說道：“老婆，只要在存三萬元，我就能送孩子到貴族學校去讀書了，到時候你應該會回來了吧，原諒我如此貧窮，找不到固定工作，只能打零工來維持生計，是我的無能讓你離開…”

　　這好像是個悲慘的中年男人的自白而已，雖然他的精神狀態看上去不怎么正常，但仍有邏輯。

　　魏燃狐疑的看向裘白易，裘白易卻說道：“我剛躲到這里來的時候，曾經催眠過這個人，無意中從他的記憶中看到他從來沒有結過婚，更沒有什么孩子。

　　他從小到大基本都是一個人過，靠拾荒為生，偶爾能找些智能機器人干不了的活去打一下零工，根本不可能有女人會嫁給他。

　　但是在他記憶碎片中，偏偏就有一些被人強行移植進來的東西，被他誤以為是自己身上曾經發生過的事，比如所謂的妻子和女兒。”

　　然后裘白易神情非常嚴肅，“那個所謂的虛假記憶，就是來自他腦袋后面的那個接口。這個世界所謂的網絡非常危險，能夠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讓自己不再認為是自己，而是其他的什么。這也是我一直沒有奪舍他的原因之一。”

　　魏燃雙眉也緊緊鎖起，他想起了艾琳娜曾提過的記憶修改器。人類對自我的認知，很大一部分來源于記憶，來源于過往對生活中的各種選擇。

　　假如這種記憶可以被人隨意修改增刪，那么我是否還能夠稱之為我？而那些可以操控別人記憶的人，是否意味著可以隨時操控他人的人生？

　　一個活生生的人，也就成為了他人所創造出的NPC？想想，這是多么可怕的事。

　　“你只嘗試過奪舍他，而沒有嘗試過奪舍其他人嗎？”

　　裘白易嘆了口氣，“怎么會沒嘗試過，實際上這棟樓每一個人我都嘗試過，但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這里所有人都被修改過記憶，虛假的人生經歷讓他們以為自己有著另外一種人生，還充滿希望，可以繼續奮斗去改變。

　　但事實上這里的人他們的生活，根本就是一片漆黑，沒有未來。我們天庭有些宗門控制了一片凡人界，一些魔修要么將人殺光，取其靈魂修煉。最多的情況，都是放任自流，不加以任何管束，哪會像如此一般控制每個人的思想與記憶。”

　　真是不寒而栗的事。

　　魏燃暗想，如果貧民窟里每個人都是如此，那其他生活在中產階層的人呢？比如這具身體以前，是不是也曾被腦機接口刪改過記憶？那葛崇他們呢？他們的反抗，他們的革命，是不是也是記憶被修改的結果？

　　魏燃不敢想下去，強行轉移話題，“那你后面如何行動，這個精神隱身能否一直加持？”

　　“要一直加持問題都不大，但這東西只能對一定范圍內的人起作用，對這個世界的人工智能嘛，那就是個笑話，人工智能可沒精神這種東西存在。況且他們經過對我的研究，已經能從我身上散發出的靈氣鎖定于我，所以…我真沒什么好辦法。”

　　魏燃呵呵冷笑，“你的意思是，救人的時候只能靠我自己咯？”

　　“目前來看只能拜托李兄。”

　　“你先別忙著拜托我，不如跟我去一個地方，說不定能解決你容易暴露行蹤的問題。”

　　與裘白易約定下次見面的時間，這時，剛剛進入屋內坐著發呆的男人，再次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魏燃想了想，與裘白易告辭，發現天時還早，魏燃百無聊賴，便莫名其妙的跟在那個人身后。

　　隨著他一路乘坐公共交通，來到城市污染嚴重的工業區。在這里，他看到的是這個世界的另外一面。

　　工業區內，秩序比魏燃想象更加井井有條，因為所有的生產工作，全部都由機器人完成。只要有充足的能源，這些機器人可以一直做到返廠報廢。

　　所以工業區內的生產幾乎沒有停過，城市當中各類需求基本都來自于此。

　　魏燃好奇的是，這個世界80％以上的人是徹底赤貧，只能吃政府救濟來生活的貧民。

　　另外19％是祁羽這樣的工薪階層，還能依靠自己努力學習來的技能勉強夠得上中產生活水準，有一定的消費能力。

　　只有1％的人口，是這個世界的貴族，牢牢占據著金字塔頂層社會，擁有超過九成以上的資源為他們所掌控。

　　僅憑那1％極端富有的人群，是不可能帶動這個社會的消費的，而19％的中產階級，消費能力依然十分有限，所以整個世界的經濟內循環可以說是接近崩潰的狀態，大量的財富與資源越發向上面集中，而底層越發枯萎。

　　這種情況按理說工廠是沒有那么多活干的，如果只生產低保物資，也不用日夜趕工。所以魏燃很好奇這些工廠，到底都在生產些什么東西。

　　他依然跟隨無所察覺的那個貧民男子往工業區深層區域而去，這個男人神情麻木，眼神呆滯，與那些吃著低保沉迷于網絡游戲世界的死宅一般氣質。

　　魏燃不知道在這種基本只需要依靠機器就能完成所有生產任務的工業區，還有什么工作是適合他的。

　　只見他來到工業區的一處核心區域，由門口的保安機器人掃描過面部特征與瞳孔后，便放行進入。

　　魏燃很好奇里面是做什么的，也跟在他身后準備走進去，卻被保安機器人攔住。

　　“先生，你并非本公司雇員，沒有權限進入。”

　　魏燃下意識的想施展暴力，但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當前的境況不適合到處惹麻煩，便準備轉身離去，到其他地方看看。

　　不過仍隨口問了一句，“你們這還缺人嗎？我想過來面試。”

　　保安機器人的電子眼一陣閃爍，最后做出一個擬人化的微笑，“本公司長期招人，歡迎任何人類公民成為本公司雇員。如果想要面試，可以攜帶這張胸牌到人事部等待。”

　　保安機器人將一份特制的胸牌遞給魏燃，魏燃戴著胸牌按照地面上指引出來的路線，便往人事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