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殺將

　　大戟與長槊接連相擊，半空中火星四射，槊刃與戟刃當當當的碰撞聲時而激烈時而舒緩，但沒有一刻停歇。二人所在的點將臺承受不住兩者交鋒的余波，驟然崩塌。

　　兩個人跌落到點將臺內部，木屑與灰塵遮蔽了視線，但并沒有妨礙過互相要殺死對方的決心。先天境強者的五感超凡，不受任何環境影響，擊破第一層識海壁障的魏燃，也擁有奇特的夜視能力。

　　一番瘋狂交鋒，點將臺底座亦被完全拆毀，兩人有些灰頭土臉的沖了出來，隔著三丈距離互相對峙。

　　經過方才一番硬碰硬的交手，王獻之深知對手的力量遠強過自己，他是靠著精妙絕倫的槊法不斷消力，方才能支撐到現在。

　　但這并不意味著王獻之實力就弱于對手，他還有幾式融入了畢生絕學精華的殺法未曾用出，原本以為對付一個后輩當不至于用出那樣的力量，現在看來，不用是絕不可能擊敗對手的。

　　而魏燃也深知對手實力，是他在這個世界上親手交鋒過的最強，雖然無法判斷與張振相比究竟如何。但至少對方韌性很強，方才一番消耗戰，自己仗著年輕力壯，遲遲未能拿下對手，已經算是令對手占了些便宜。

　　如果再拿不出決定性的技法來，那就只能拼消耗，等到天光大亮擾亂敵軍軍心來定勝負了，不過如果不能手刃王獻之，讓他逃出戰場，卻也必成禍患。

　　這時阿離的聲音傳來，“你所了解的宗門之法，武學層次上分為技、氣、勢、道四層境界。你剛才與對方拼的只不過是技與氣。對方拿不下你，肯定要使出‘勢’這個層次的武學。那是融合了武者精氣神之外，再加自身武學經驗、理念、意志共同融合而成的技法，蘊含有屬于個人的部分法則之力，你要當心了。”

　　魏燃看到王獻之的精神意志忽然間變得完全不一樣，整個人不只是凝重許多，更飽含一種抗爭不屈的意念于其中，這種意念甚至感染到了魏燃自己，讓他的唯我霸道之意出現些許松動。

　　“如何破勢。”魏燃在心中問道。

　　“當以勢相破！”

　　魏燃凝神看向王獻之，他單手握住長槊末端，雙目微闔，氣勢卻節節攀升，讓魏燃生起如果等到對方攀升到巔峰，自己定要被他這一擊徹底碾成齏粉的感覺。

　　他不敢再等下去，用出從沙場中感悟而出的那一式：戟法兵勢——孤星破陣，大戟螺離手，旋轉穿刺，即將近敵時，再猛然握住戟柄。

　　此時因大戟螺旋之勢匯聚起來的赤紅罡氣全部卷繞至了戟鋒之處，隨著魏燃出手前刺，化作尖銳的螺旋風暴，霸道無雙，沛然莫擋！

　　王獻之猛然睜開雙眼，長槊自地面彈起，向一條扭曲舞動的毒蛇，自身的彎曲便給了它極大的勢能，再加上王獻之灌注入其中的全部精氣神。

　　這長槊就像忽然具備了靈魂一般，發出嗖嗖的破風聲，王獻之邁步單手直刺，這刺出的時機和帶動的天地靈氣，無比和諧的與長槊的扭曲還有其中的精氣神配合到一起。

　　宛如一曲用不同樂器混合演奏的激昂音樂，所有樂器忽然在某個節點同時進入到高潮！長槊猛然繃直，恰好點在魏燃的螺旋罡氣尖端，那最強也最弱之處。

　　轟然炸響，宛如平地驚雷！

　　赤紅的螺旋罡氣形成的風暴，眨眼間便被這可怕的一槊貫穿，罡氣被天地靈氣沖的四散飛舞，以至于大戟的尖端被長槊當場刺彎，戟桿崩裂。

　　魏燃雙手虎口震出鮮血，而那槊刃鋒芒正在眼前逐漸放大，子彈時間給了他一種放慢動作的錯覺，實則被震傷的魏燃根本不可能躲得開這一槊刺殺！

　　生死邊緣一瞬間，人的思維速度會變得非常快。

　　以勢破勢，我的勢是什么？

　　唯我心境？霸者無雙？

　　霸者？何謂霸道？

　　恃強凌弱者為霸？

　　強勢尚攻者為霸？

　　縱橫無雙者為霸？

　　不，這些都不是我的霸道，我的霸道——當剛直暴烈、寧死不屈；當敵強我弱，亦不膽怯；當天崩地裂，吾亦敢往！

　　就在這一瞬間，魏燃赤紅瘋狂的眼神驟然變得清明，清明當中透出堅定，堅定當中透出勇烈，勇烈當中透出絕然！

　　這令他看上去不再像是個屠盡眾生的地獄修羅，而像是個于業火紅蓮中重生的金剛羅漢，堅定決絕，悍勇無畏！

　　迎著穿刺過來的長槊，他沒嘗試任何抵御，以身化勢，腳下步法加快拉出一道赤影，張開雙臂，如同擁抱老友一般合身而上。

　　鮮血崩裂，丈許長的馬槊完全貫穿了魏燃腹部，讓他感知到了脾胃的破裂，以及在體內四處亂竄的熾熱真氣。

　　而那涌出的鮮血，像是沸騰一般，直接蒸發，化作星星點點的能量，重新融入魏燃身體。他雖然身受重傷，但體內能量充足。

　　這一合身撲上，不僅以肉身筋骨鎖住了王獻之的兵刃，也震懾到了他原本毫無破綻的心靈。魏燃雙臂捏著王獻之雙肩，王獻之驚懼之下，睜大眼睛雙掌放棄兵器，交疊擊向魏燃胸膛。

　　魏燃心臟激烈澎湃的躍動，一股股狂暴的罡氣積蓄其中，與擊打過來的王獻之雙掌撞到一塊。

　　魏燃胸口塌陷一截，至少斷了四根肋骨，心臟處的能量反激而出，震散王獻之雙掌的先天真氣后，更將他的雙腕震斷！

　　而魏燃的心臟遭受王獻之掌鋒擠壓而來的力量，被壓縮到臟器所能支持的極限，再猛的膨脹再壓縮。那股反擊王獻之的罡氣順著血液循環匯聚到了他的雙手之上。

　　他只雙手用力擠壓按捏，那股罡氣便滲透進了王獻之雙肩，擠碎了他兩臂內部蘊藏的先天真氣，揉碎了他的骨骼肌肉。

　　“吾之勢，霸者無雙！”

　　王獻之雙腳蹬地猛然后退，魏燃反擒他的頭顱沒有成功，但其勢不衰，一步前踏，整個身體脫出了整根馬槊，槊桿之上滑膩赤紅一片，還蒸騰著陣陣霧氣。

　　便是魏燃腹部的洞口也因心臟對鮮血的擠壓運送，而噴出數尺遠。

　　但他顧不上這些，邁步上前便迅速拉近了雙方的距離，王獻之雙臂已廢，本能的出腿蹬踹，被魏燃左手順勢扣住，右手握拳全力搗出，拳化赤芒伴隨著魏燃一聲暴烈的狂吼，重重擊打在防無可防避無可避的王獻之胸口。

　　他有如斷線風箏，吐出一蓬鮮血，倒飛而出，正好倒在軍中大旗旁邊。

　　魏燃知道對方即便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他自己也身受重創，無力追擊，捂著傷口半跪下來。阿離此時突然竄到了魏燃身邊，雙爪搭在他的后背上，一股柔和的能量傳輸進他的體內，令前后貫穿的傷口得以快速止血恢復。

　　王獻之果真沒死，但他心脈已碎，只仗著先天高手的超強生命力勉強支撐，活不長了。像條蚯蚓一般蜷曲著爬向倒在地面的旗幟。

　　他爬過王字大旗，滾過兩面令旗，最終停在了那面號旗之上，看向旗面上的幾個大字，上面凝聚的是他起事以來的信念。

　　“天補均平大將軍，補天道不足，均人道短長，我只是想為百姓謀一線生機，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