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神策軍將士都是冷笑,有那騎湛之人,發箭將說話之人頭冠射落,驚得文武百官和勛貴心驚不已,無人再敢說話,面對被包圍的境地,他們瑟瑟發抖,不知將迎來怎樣的命運。
便有左神策軍將領冷笑道:“朝廷克扣我等軍餉,士卒戰亡又無撫恤,我等故舊南征北戰落得一身傷病,轉眼就被踢出軍中,任其一家自生自滅,可沒見爾等同情!
哼,若非李少將軍有令,不得肆意濫殺。老子早將你們這幫貪官污吏給盡數殺光了!”
皇帝昏庸,心性懦弱,此時竟然縮在后面不敢露頭。有那看似忠直,實則賭性深重之人,聽聞魏燃有令不讓麾下士卒濫殺,便想借機邀名,公然站出,大逞口舌之利,竟然當眾斥罵魏燃是亂臣賊子、狼子野心。
魏燃只笑了笑,便有人單騎沖入陣中,無人敢于阻攔,隨手便將那文官捉到魏燃馬前。
對方跪在地上,斯文全無,直面魏燃的滔天的殺意,那文官的賭性瞬間消失殆盡,從未見過血的他竟然嚇癱在地,胯下濕了一地。
魏燃冷笑的從這個小丑身旁騎馬而過,不再有任何興趣。
他一步步踏入到文武百官面前,胯下汗血寶馬腳步不停,眼見就要撞到正前方的一個青衣小官,對方連忙不迭的讓到一旁,躬身垂首。
接下來,一路行去,便如劈波斬浪,人群自動往兩邊分開。無分文武、貴賤、忠奸。
即便是那些素來自命剛正不阿,忠直坦蕩,心懷孔孟浩然之氣的所謂清流諫臣,在魏燃本身散發的氣勢威壓之下,也是面如土色,戰戰兢兢汗如雨下、口干舌燥,退讓之時腳步踉蹌,狼狽之極。
魏燃單人匹馬,猶如閑庭信步般即將到達皇帝肩輿前十步時,人群中擠出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卻是一身青衣官服。
按說,在這個距離皇帝最近的核心區域,除了使喚的仆人侍衛以外,應當盡是朱紫重臣,怎會有一個青衣小官在此的?
老者張開雙臂,攔在魏燃戰馬之前,魏燃面帶譏誚,并不停步,眼見汗血馬就要將其撞倒,魏燃卻輕輕拉了一下韁繩。此時汗血馬的鼻息幾乎都要噴在這名老者臉上。
“閣下何人?”
躲在肩輿中的皇帝十分畏懼,見到這個忽然出現的老者也有些驚訝,不由喊道:“太傅,你怎么在這里?”
魏燃聽到太傅兩個字,便知曉此人應當是皇帝潛邸出來的大臣,原本應當要倚為國之柱石的,卻不想為何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從六品少府將作國子監臣。
此人曾經在平盧節度使騎兵叛亂時,力勸皇帝請李承業出山,當時還算是皇帝倚仗的重臣。但近段時日,屢次勸諫皇帝節儉勤政,又多與田令茲、張振等人作對,在李承業的事情上也與他們多唱反調。。
便被陷害到一貶再貶,不過也算幸運,皇帝顧念舊情,沒有像對付其他忠直之臣一般,不是貶往邊地幾同流放,就是直接處斬抄家。只將其放入國子監當個可有可無的監臣,省得出現在眼前掃興。
即便如此,當下面對心懷敵意,手段難料的魏燃,朝中文武百官懾于威勢,無人敢阻,卻只有他一路回追,舍去一身年邁的傲骨,死死擋在魏燃馬前。
老者不卑不亢,“將軍既要拜會陛下,當下馬執臣下之禮。”
“國有賢臣,惜不能用。老先生原為陛下太傅,陛下登基后,即便不能為國之宰執,亦當為六部重臣,或入樞密。今日卻是區區一個國子監臣,對于這樣的皇帝,老先生心中沒有怨恨嗎?”
“先帝在時,令父李公被削職罷爵,我亦曾問過他類似的話。將軍可知令父是如何回答的。”
魏燃眼神望向遠方,思緒回到從前,“如果沒有猜錯,以他的性格,當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不錯!此為忠臣之道!”剛直老者言語中有勸諫之意。
魏燃譏誚的看著他,“哼,李某身為邊帥,卻非忠臣。即便忠,忠心的也不過是大唐社稷,而非李唐皇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忠于社稷自當忠于陛下。若是將軍要行不軌之事,恐四海傾覆、天下大亂,這便是忠于社稷的將軍愿意看到的?”
“老先生口才不錯,可惜,若普天之下真的都莫非王土?那大隋何其可惜。推之往前,還有兩漢、強秦,可歷史終歸還是一路向前,不以人的意志為主導。
如今大唐,朝廷不用賢臣、自毀良將、閹宦當道、奸佞四起。于外,異族入侵,國朝無力抵御。于內,兼并嚴重、苛稅如山、民怨沸騰,更兼天災人禍,以致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老先生敢說這不是末世之象?”
魏燃一番言語,直指天下將傾,可老者眼神堅定,不為所動。
“大唐可由百姓推翻,便如太宗皇帝所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可將軍是大唐臣子并非百姓,百姓可為之事,將軍卻不可為!”
魏燃沉默,對方說得確有道理,他是大唐邊將,是整個統治集團中的一員,統治階層之外有所不滿,可以造反推翻王朝取而代之。
但統治集團以內做這樣的事,則叫做叛變,無論是放在任何場景去做分析,都避不開一個叛將的評價,就如王莽、董卓。
魏燃向對方拱了拱手,“先生所言有理,然而本將此行,所為之事乃清君側,自下而上整頓朝中如今烏煙瘴氣之態,刷新吏治、整頓朝綱,也是為大唐能夠延續下去而盡本分。此非叛變,而是行伊尹霍光之事。”
簡單而言,就是我并非背叛整個統治階層,而是行權臣之事,總之我沒把大唐皇帝干掉取而代之,就不算背叛大唐。
很簡單的權臣邏輯,你要跟我杠,就無法從統治階層和被統治階層的角度而言,只能從君臣大義來論。但君臣大義對權臣而言,那就是一張擦屁股都嫌硬的廢紙。
魏燃不再理會一時不知如何辯駁的老者,抬頭望向那座華麗雍容的帝王肩輿。
“陛下,左神策大將軍、江南道招討使、大唐縣侯李承業,我的父親,還有這殘破的天下!需要你和朝廷給出一個交代!”
皇帝本就酒色過度的青灰色的臉龐,變得更加慘白,渾身顫栗,絲毫沒有一國之君的威嚴。眾目睽睽之下,只讓人心生不屑。此等昏庸懦弱之輩,居然也是我等雄壯兒郎所效忠之人?簡直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