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間里的人聽到樓上的人竟敢跟自己唱反調,登時就非常不爽,便讓家奴去看看樓上所坐之人是誰。
哪知這家奴仆跟著阿離一起上去,被常玄一門下的弟子看見。其中一個在江湖上有些名聲的立刻呵斥道:“這是我崆峒派的客人,汝等何人,要與我們崆峒派為難嗎!”
那家奴聽到是崆峒派的,縮了一下脖子,趕忙回去稟報。而后那包間的公子立刻帶著幾個狐朋狗友出來,親自跑到常玄一桌子邊道歉。
步闌珊對這種前倨后恭之人見過不少,不愿理會他們,由常玄一門下的弟子打發了。
阿離卻是一陣驚喜,沒想到陰差陽錯反倒光明正大的到了這些人旁邊。她打量了一下步闌珊,這是熟人,兩月不見,武功似乎又有長進。
然后看了一下保持著溫和笑意的常玄一,裝作羞怯的向他們行了一禮。心底對那奪靈節點感應得更加明確,此人的確就是奪靈節點之一。
步闌珊有些驚訝能吹奏出剛才那番傳神入木曲調的人,竟然還是個孩子。
“小姑娘,這曲子是誰教你的?”
阿離何等精明,在步闌珊還沒問出口之前,就已經將各種腹稿打好。
裝作可憐的說道:“是爹爹教我的。”
“那你爹呢?”
“被那些騎馬的惡人抓走了,聽說那些騎馬的惡人就住在西邊的雪山上面。我想攢夠了錢,便能去西邊的雪山上面尋我爹爹。”
聽到這句話,眾人都尋思著小女孩可能不知西邊的雪山有多高,山上的高原有多大,她那想法實在太過天真,不可能實現。
而步闌珊心中卻不由跟堵了一塊石頭似的,非常難受。聯想到自己也是個孤兒,久遠的事情已經記不清了,卻別有一種感同身受。
常玄一嘆了口氣,“這孩子…如今兵荒馬亂,她的父親想必已經…唉,她一個人在世上,卻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步闌珊撫摸了一下阿離的腦袋,本想安慰她幾句,尋思著該如何安置這么一個可憐的小女孩。
可手上下意識的撫摸,卻感知到了阿離的根骨不同尋常,便悄悄運起真氣再摸索了一番,眼中不由一亮。
“小姑娘,西邊大山上的那些人非常兇惡,你如果去了,也會被他們抓起來。到時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么去找你爹爹呢?”
阿離裝作無辜的樣子說道:“那大姐姐,我該怎么樣才能找到爹爹呢?”
步闌珊表演戲法似的,以氣御物,將桌上盤碟筷子全部浮到半空,再在空中擺成各種花式模樣,煞是好看。
阿離心里撇嘴,面上卻是陣陣驚奇歡呼,表演天賦足以拿奧斯卡金獎。
步闌珊將所有物什復位后,笑著說道:“姐姐這身本事怎么樣?”
“姐姐好厲害!”
“你如果學到了姐姐這身本事,這天底下,莫說是西邊的大山上,便是天涯海角皆可去得!”
常玄一和其弟子驚訝的看向步闌珊,“師侄莫不是想要收徒?”
步闌珊笑道:“晚輩哪有收徒的本事,自然是替師父收個小師妹回去。這位小姑娘根骨資質上佳,更在闌珊之上,師父定然十分歡喜的。”
常玄一這是真的驚訝了,沒想到這隨便遇到的一個孤兒,天資居然能讓如今武林上正魔雙姝之一如此推崇,看來棲霞劍派幾年以后,定然又會出一個后起之秀。
阿離也沒想到步闌珊竟然會打主意要替師門收自己為徒,有些驚訝,更有些措手不及。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阿離心底斟酌一番,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待在步闌珊身邊,相信可以在無意中得知許多江湖上的消息,尤其是這個崆峒派掌門的奪靈節點。
“我叫阿貍。”她聲音既輕且低的說道。
步闌珊稍微愣了一下,腦海中莫名其妙閃過一只悠然坐在馬背上,騎馬而行,毛色如火的狐貍。李定國那個伴隨他出生的寵物似乎也叫阿離。
她將腦海中那些奇怪的念頭晃去,溫和的笑道:“可還記得你的姓氏。”
阿離腦子了快速轉過,想不到一個合適的名字,只能隨便說道:“我姓魏,叫魏貍。”
“那好吧,阿貍,從今天開始,你就跟在姐姐身邊。姐姐會教你本事,讓你以后可以自己到西邊的大山上,去向那些騎馬的惡人打聽你爹爹在哪。”
阿離裝作高興的點起了頭,然后被步闌珊安排坐到了餐桌上,立刻上了一桌酒菜。
雖然阿離不餓,這個時候也要裝作餓死鬼投胎的樣子。忽然間她很想讓自己有魏燃的那種天賦,可以隨時變成胡吃海塞的餓鬼。
步闌珊一邊幫忙阿離,一邊與常玄一聊起了近期江湖上的事。
首先當然是常玄一問起了步闌珊此來河州的目的。
步闌珊并未隱瞞,直接說道:“此來為兩件事,其一還與常掌門有關。便是大欲如來宗再現,昔年傳人血河尊者重出江湖之事。
另一個,便是吐蕃入寇,我奉師門之命,來此協助抗敵,只是朝廷并未聽從國師建議,左神策軍沒有出兵。所以當下闌珊也不知該如何行動。”
常玄一沉吟道:“第二件事,現如今對付吐蕃入侵的,卻是河西節度使的兵馬。河州這邊的領軍者是河西節度使趙琿的大女趙玄清,前段時日成功守住了鳳林關,遏止了吐蕃東進。
而趙琿則率領主力大軍,與吐蕃主力在鄯州相持,聽說是互有勝負。不過吐蕃占領了鄯城,后方又據石堡城。赤嶺與河湟一地盡在其手,河西兵馬不占地利,倒是難為。”
他接著又笑道:“不過此事原本為朝堂諸公、帝王將相該去考慮的,師侄既為江湖中人,自當多考慮江湖之事。
這大欲如來宗的血河尊者,當日的確在此酒樓現身過。那天魔宗的妖女吳心菲便當場確認了他的身份,再加上純陽教的施道長,想必不會有錯。”
“可聽聞此人是來尋常掌門的晦氣的,當年常掌門初悟朝陽一氣劍——劍氣沖霄的精要,力挫血河尊者的血河大法,更殺盡大欲如來宗的幾名核心高手,令此魔門銷聲匿跡二十余載。如今血河尊者重出江湖,武功定然更甚從前…”
常玄一抬手,阻止步闌珊說完。
“當年以半招之差險勝血河尊者,我便閉關二十載,只為領悟朝陽一氣劍之上的更高劍意。如今已算有所小成,所以今日來到此處,便是等那血河尊者出來與我一戰,好徹底了結我與他之間的恩怨。
只是我來河州城已有數日,卻再沒見到血河尊者的蹤影,總懷疑其中是否有詐。當日出現的那名和尚,究竟是不是真的血河尊者。”
說到底,常玄一之前口中說著相信純陽教與吳心菲的判斷,但實際上他心底一直有所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