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卻笑道:“好了,不說那些天下大事。不管怎么樣,在這個時節,你爹離開波詭云譎的長安未必不是好事。倒是定國,你應該在流放的途中,為何會突然出現于此,看守你的官差呢?你不會…”
一家人都擔心的看著魏燃,怕他真的是殺官潛逃,這樣即便新皇登基要大赦天下,也極有可能不會赦免于他。
魏燃搖了搖頭,“孩兒絕非殺官潛逃,但此事相信無論我怎么解釋,朝廷也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便將當日在十字坡遭遇的事情開頭,非常詳細的述說了一遍,其中經過自然是無比驚險,充滿反轉,聽得家人都替魏燃出一身冷汗。
李光嗣和李劍星見到魏燃在那種不利的情況下,都能反殺敵手,逃脫出來,更加佩服不已。
程氏拍著胸脯慶幸道:“原來四個官差早就被殺手給頂替了,幸好定國你提前識出,否則后果難料啊。”
“不過這樣一來,定國要擺脫畏罪潛逃的刑罰,將會非常困難。除非能找到原來那四個捕快的尸體。不過天一樓既然有可能是朝廷中人指使的,那么想必已經做足了毀尸滅跡的準備。”李承業理性的分析道。
魏燃點了點頭,他還沒將馮心遠被自己殺死的事情說出來,想先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以后,再來說這個重磅消息。
“所以孩兒短時間內肯定沒法回家,趁著消息還沒傳到鄣縣,孩兒此行前來,便是要與爹和娘親再見一面,也擔心朝廷會將孩兒的事牽連到父親。”
“現在正值新皇登基時期,朝中暗斗激烈,該當沒有人會有精力注意到這邊。等新皇登基后,朝中斗爭逐漸穩定,那么事情也已過去。那個時候再來找為父的麻煩,沒有任何意義,還會牽動朝中各方勢力目光,得不償失,這一點你大可放心,定然不會牽連到為父。”
聽到李承業說得這么篤定,而且王氏也是一般的態度,魏燃才真正放下心來,于是他準備將最重要的消息告知家人,然后就要準備往西而去。
“其實當日十字坡一戰,還有一事非常重要,孩兒必須告知父母。”
家人見魏燃臉色凝重,顯然此事非同尋常,心都跟著提了起來。
“我要將陰陽和合道的魔頭當場擊殺時,卻來了一個熟人,從后偷襲,險些重創于我。而此人,爹,二郎三郎,你們都認識。”
李承業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覺,問道:“何人?”
“馮師!”
“什么!”
李光嗣和李劍星異口同聲的叫了出來,這完全出乎他們二人意料。
李承業問道:“他為何要殺你?”
“當日孩兒在長安城受刑時,馮師曾出現在我面前,光嗣和劍星當時也在。他在孩兒嘴邊說了一句預言,聽聞是國師所判。長星橫天過,羅睺覆蒼生!而坐應羅睺之命的,便是孩兒本人!”
李光嗣驚訝道:“國師何時給大哥做過如此判詞?定是民間之人造謠生事,定…”
“如果不是國師親判,馮師又如何會親自對我出手?”
李承業思緒卻是飄往了過去,回憶起他與國師還有馮心遠交往過的種種,那些過往被忽略的細節漸漸浮現于腦海。
原來國師并非沒有暗示過李承業,只是李承業本身不會往這方面去想,根本沒有把國師的暗示當做一回事。
現在結合一想,那國師做的判詞,十有八九是真的。而國師的預言,從未有過錯誤,都非常精準的實現。
但他仍然不相信自己的長子會是覆滅蒼生之人,人生種種,除壽數原定,諸事交往繁雜,如何能夠準確預算到一個人未來的人生軌跡,定然是胡說八道!
李承業搖了搖頭,將那些不好的念頭剔除腦外,問道:“馮心遠對你出手了,后來如何?”
魏燃再次深吸一口氣,將接下來的事情告知給了眾人。
“…如此,師要殺徒,徒弟又怎能束手待斃?孩兒便一拳將其打死,拳罡貫穿胸膛,死得不能再死了。”
魏燃將殺死馮心遠的經過說了出來,卻沒有將吳心菲對他說的那些話告訴家人。這件事當中隱有詭異,魏燃此時感到些許不協調的因素在其中,或者他本人已經遭人利用而不自知,因此不想告訴家人,以免家人也被卷入。
李承業父子三人都是大驚,大唐雖然崇佛崇道,除了那些門閥世家是堅定的儒門信徒,歷代皇帝似乎對儒家都不怎么感興趣。
但并不意味著大唐不是以儒教治理天下的,大唐在整個意識形態上,依然是以儒家的傳統與禮教為基石,只是沒有后世宋明那么變態而已。
但天地君親師仍然是為人子弟必須遵從的等級概念,弒師在這個時代的道德中,等同于弒父殺母。做出這樣的事,此人便是為天地所不容的存在,遇赦不赦,天下追殺的叛逆之徒。
所以魏燃殺死有師徒之名,卻無師徒之實的馮心遠,挑戰的不僅僅是武林中的正道勢力,更是在挑釁這個時代的道德準則。
“你殺了馮道長?可知弒師之罪等同弒父殺母,天下各處還有哪里能容得下你?!便是新皇登基,要大赦天下,你也將會在不赦的行列當中啊。”
李承業痛心道,心中卻并沒有覺得自己的長子做的有錯,畢竟馮心遠要殺人在先,自家孩兒總不能站著讓他殺吧。他尋思著此事要找王氏商量,看能不能引導一番輿論,就是長子是自衛殺人,當屬無意之舉,興許有挽回余地。
“孩兒問心無愧,但憑我心之大,何處不可容身,豈需世人憐憫施舍?他們容不下我,單憑孩兒一對拳腳,胸中謀略,便是殺,也能殺出一番天地!”
王氏皺眉道:“定國,此話休說,太過叛逆。既然當日有人目睹你殺了馮道長,還活著逃離,不久后定然遍傳江湖。
以純陽派為首的武林正道勢力,定不會與你善罷甘休。而你殺了王獻之,綠林黑道勢力也早已在暗中懸紅于你。定國,你現在最好尋一處僻靜之地藏身,等待你爹起復,好借勢為你平反。”
王氏的想法是為正道,也是解決魏燃目前困境的最佳方式。然而魏燃時間不多,自然不可能枯等。
“爹、娘,這天地大得很,我現在化名魯達,法號智深,便是想在這天下間走一遭,也好長長見聞。至于安危,如今憑孩兒的實力,尋常先天高手,即便來上雙手可數的人數,卻也休想留得下我,你們倒是不用擔心。”
一家人面面相覷,沒想到魏燃此時一點不慌,居然還想游歷天下。不過他的實力確實有目共睹,能萬軍中取王獻之首級,還能在十字坡那樣的險境中強行反殺對手逃得生機。
這樣的實力,以李承業的見識來看,都是世間少有,只怕也只有天魔宗妖后,棲霞劍派掌門這種僅次于四大宗師境界的高手方能做到。
所以在武功這方面,還真沒有替長子擔心的必要,不過李承業卻是指向了魏燃另一個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