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已經結束,小型港口上滿是大火,駐守于此的護衛全數被殺,尸體頭顱盡數被砍下來,由艦隊水手筑成京觀,以做威懾。
剩下的非戰斗人員、老弱婦孺等全部被驅趕至在廣場上,凡是躲在屋中不出門的,那燃起的大火,足夠燒死漏網之魚。而鄭家的海員全副武裝的看守在他們身邊。
而碼頭處,鄭宏面前則跪著一個年輕白人,渾身戰栗的趴伏在地上,等待鄭宏的宣判。
魏燃看著這個年輕人,說道:“英帝國索羅斯家族的?這么年輕,應該不可能指使得動黑海之王。”
“索羅斯家族跟我們鄭家一樣,海盜出身。經營本家的那支亦商亦盜,另外一支受封成伯爵,便一直任職于英政府。兩家表面上已經分家,斷絕了來往。這小子就是伯爵家的第五順位繼承人。”
都排到第五了,不用說這輩子要想前面四個哥哥死掉,那難度實在太大了點。他簡直是備胎中的備胎,毫無一點希望的那種。
不然不會將他派到東南亞這么一個鳥不拉屎的小港口待著,所以家族要做事,出了問題,也第一個被推出來頂雷。
“哼,那么說幕后指使人,就是這小子的那位遠房親戚了。”
鄭宏嗤笑一聲,蹲在這小子面前,“我這位兄弟說,你那位遠房親戚才是指使黑海之王劫殺我的幕后元兇,你說是嗎?”
那小子全身顫抖的,不止話說不出來,竟然還尿了一褲子。
魏燃沒有興趣關注這么個倒霉蛋,不過黑海之王安德列夫卻是指明受到的這小子指使,不管是不是吧,安德列夫就算是轉彎抹角,也算是指出真正的兇手了。
想都不用想,必然是索羅斯海盜那一支家族,通過這個倒霉蛋與黑海之王聯系,黑海之王知曉其中的門道,卻不說破,頭鐵外加貪婪的接下了這單生意。
想必買鄭家二公子的人頭,應該出了不少錢,否則安德列夫這家伙不會說著干完這一票,就向五海之王進發。
鄭宏看著這個倒霉蛋,搖了搖頭,站起來對魏燃說道:“你知道你下一場對手出自哪一方嗎?”
鄭宏這么問,魏燃自然猜到了,“難不成是他家?”
“正是他那個海盜出生的親戚,嚴格來說,這小子屬于伯爵家族,與他家親戚脫出了三代,不在商業聯盟的名單里面。所以他要暗殺我,或者我殺了他,都不算違反商業聯盟的規矩。”
“什么規則,都有空子可鉆。”
“那當然,這樣的事,我們鄭家也沒少做過。這小子如此窩囊,殺他簡直毫無意義。且看看留著,能不能從英伯爵手上敲詐點東西出來。”
鄭宏揮了揮手,命令手下將這個伯爵的第五個兒子囚禁起來。然后翳翳然走到廣場上,從一個個顫抖的平民面前經過。
他步履悠然而緩慢,不像是急著報仇的模樣。
最后停在一個白人女子的面前,這個女子穿著絲質長裙,戴著天鵝絨的帽子,裝束低調不失奢華,不懂服飾的人是看不出她一身的名貴裝束的。
鄭宏當然不是那種不懂行的人,他走到這個女人面前,微微蹲身,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魏燃也看向這個女人,他站立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一部分側臉,隱約覺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喲,這不是凱瑟琳女士嗎?你為何會在這里呢?哦,我想起來了,你是索羅斯四世的情婦,他最鐘意的那個。”
索羅斯四世就是海盜家族的那位族長,也是真正在幕后指使黑海之王劫殺鄭宏的人。
魏燃看著鄭宏眼睛當中閃過血色,知道他已經有了殺意。
他眉頭皺起,方才殺死港口上的護衛,那屬于戰爭與復仇的一部分,戰斗廝殺本也是常事,所以殺光了護衛后筑成京觀,他沒有說什么。
但這些人基本都和海上的廝殺無關,純屬被牽連的無辜者。如果要在這群人當中大開殺戒,就算現在還有事依托于鄭宏,魏燃也無法接受。
魏燃順著鄭宏的目光看向這個女子,登時一愣,立刻認出了她來。原來就是他參加三場血腥格斗時,見過的那個葡萄牙貴婦,當時卻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船長,這個人,我認識。”
凱瑟琳顫抖著看向魏燃,也是一陣驚訝。
鄭宏回過頭,看向魏燃,十分不滿。但魏燃刻意不做解釋,雙眼毫不遲疑的與滿是殺意的鄭宏對視。
雙方互相對視十幾秒,便是鄭宏的護衛山下都察覺出其中隱含的火藥味,把手悄然放在刀柄上,警惕的看著魏燃。
鄭宏最后無奈的攤了攤手,苦笑道:“好吧,你贏了,你看上了她,那么現在就可以帶回房間去。”
魏燃堅定的搖了搖頭,繼續盯著鄭宏雙眼,說道:“我不是因為個人欲望,而是我真的認識她,她還幫過我一個不小的忙。”
貴婦凱瑟琳連忙點頭,慌不忙的說起了三場血腥格斗之事。
鄭宏聽了個明白,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夫人,真是抱歉,其實我剛剛只是想嚇唬嚇唬你,晚上可千萬別做惡夢,先站到一邊去吧。”
此時的鄭宏眼睛當中都是血紅的一片,那股子殺氣還未從對港口護衛的屠殺中恢復過來,顯得極是猙獰。此時勸人不要做惡夢,那真是一個笑話。
鄭宏身高不夠,拍不到肩膀,只能拍了拍魏燃的手臂,說道:“你我的交情很深,也很珍貴,不要為一些無謂的事,把它浪費掉。”
魏燃先是皺眉,然后笑了兩聲,說道:“你的交情真的很值錢。”
鄭宏無所謂的點了點頭,“新大陸船長的人情,想要的人很多,能讓我欠的機會,卻是不多。”
然后他繼續向前面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此時他面前的是一個老修女,她的懷中抱著一個瑟瑟發抖的七歲女孩。女孩有著一頭金色發辮,藍寶石般的眼睛,長大以后一定非常美麗,像極了天使。
鄭宏指著她們,對魏燃說道:“知道她是誰嗎?索羅斯四世的小女兒,他最疼愛的那個,據說是他捧在手心的小天使,可以庇佑他生意興隆的守護神。”
魏燃看了看兩人,說道:“老人和小孩。”
“但是可一點也不無辜。”
說著便拔出左輪槍,指向她們二人,“你覺得我該先殺哪個?”
魏燃閉上眼睛,腦海中有所掙扎。但他畢竟是來自文明世界的人,很不適應這個充滿掠奪和殺戮的大航海時代。
心中的良知最終還是占據了上風,于是猛的睜開眼睛,看向鄭宏。
“我覺得哪個都不該殺。”
這一句話說出,似乎有些激怒到鄭宏。
“我們倆在海上,可差點被她那狡猾的老爹給坑死在里面!”
“那就去找她老爹,干掉他!”
“為什么不干脆也殺了他全家?”
“禍不及家人。”
鄭宏愕然片刻,上下打量了一番魏燃,似是才認識他一般。
“你在拳場上表現得可不像現在這般婦人之仁。”
“因為那是戰斗,而人總得有底線。”
“底線?!天哪,你也許不知道五百個弗朗機人,在新大陸南部,也就是歐羅巴所說的南美,幾乎滅了一個種族!
在北美最早登陸的那批盎格魯撒克遜人,幾乎將救過他們的印第安部落滅族!直到現在還四處懸賞印第安土著的頭皮,說那是做靴子的好材料。
你跟我說底線?這個時代會有底線這種東西存在?”
鄭宏終于發現魏燃與當今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之處。
魏燃什么都沒說,只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見魏燃一步不讓,而鄭宏又是怒氣勃發。高橋悄悄拉了一下魏燃,想要勸他,卻被魏燃推開。而周圍其他水手見狀,都是下意識遠離,甚至連徐劍鋒都感到非常擔憂。
鄭宏燃燒的怒火讓身邊所有人都感到恐懼,每個人都能從他身上感到那股殺人放火之后的暴戾之氣,沒有誰想在這個時候觸霉頭。
二人互不相讓,氣勢相沖,如同兩只即將相撞到一起的憤怒公牛。
“你想阻止我?我偏要殺她,看你怎么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