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三個老供奉 李世民拿起桌上的一副字帖,正要臨摹,忽然想起一事,又笑著問道;
“得海,你可知那蜀中七豪門之一的周家?”
“回圣上,奴婢倒也聽說過一些,那周家好像與大理寺的戴少卿家,交厚兩百多年了,否則那周意福怎敢當街搶酒?”
想起長安城已經斷了五糧液快兩個月,戴伯陽去了藍田弄回來二十斤寶貝,還沒到嘴里就被搶走,錢得海忍不住笑了起來;
“陛下,這戴伯陽肯定是要氣壞了,二十斤啊,就給了五千貫,昨個衛國公和英國公說話,奴婢路過的時候,就撿著聽了幾句,
原來現在長安城的五糧液,一斤就是一千,還沒地方買,您想啊,李縣伯兩個月不來了,根本沒有賣的啊,那周意福真是個盜匪一般…”
李世民想像著戴伯陽,那穩重無比的性子,竟然氣的在朱雀街上跳罵,估計是真的氣壞了,臨摹也臨摹不下去了,微笑著端起來茶碗。
錢得海看李世民這會心情高興些了,才笑著湊趣;
“圣上,聽馬校尉方才念的,那范陽盧氏,這次可是真的醒悟過來了,竟然第一家登記的就是他家的大房與二房。”
李世民微笑著說道;
“說起這個了,得海,明日你去中書省里傳朕口諭,擬旨,盧繼善政績卓越,叫他去倉部司,補上那個,空缺出來許久的郎中之位,試試他的能耐再說。”
錢得海撓了撓頭不解的問道;
“圣上,叫他去戶部做郎中,那…這可是連升三級了呀?”
李世民端起清茶吃了一口,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此人本就有些能耐的,這個郎中的位置,去年朕就有意給他的,只是他那個不成器的長子,耽誤了他的前程。
如今他幡然醒悟,又串聯許多世家門閥的大戶,出來支持朝廷的事兒,此處有功,也算是機緣到了吧,這個時候給他升起來,正是最好的時節。
趕巧了,倉部司又管著釀酒作坊的事宜,且看他上任之后,如何行事吧,天下的世家門閥,不可能一味的打壓。
更不能全部打壓,畢竟里頭良莠不齊,再說事物都有陰陽二面,有歹也有好。
歹的,必須打的他不能翻身,好的,自然也要獎賞一下,否則何以叫天下人信服于朕?
比如那王珪,誰敢說不是個宰輔之才,可他的二兒子,比那五害還猶有過之甚多!
五害不過就是欺壓良民,那王坦卻是和崔旺一般,處處和朝廷作對,朕雖說是容忍了下來?
但是王珪的仕途之路,朕也因此將他阻攔住了,養不教~父之過也,他縱然有蹬天的能耐,連個家都治理不好,只此一點,就不是做宰相的材料。
他什么時候,處理不好家務事,就一直坐不上那宰相的位置。”
錢得海湊到李世民跟前,比劃著說道;
“圣上,要不直接叫百騎把王坦,崔旺那一群歹人…以絕后患。”
錢得海拿右手做刀,朝脖子上狠狠地比劃了一下。
李世民嚴肅的說道;
“不行,暫時他們還翻不起什么大浪,留著往后看看再說,朕要是連那些小丑都收拾不下,還治理個什么天下?”
錢得海看皇帝不同意,有些著急了;
“可是陛下,奴婢聽方才那馬校尉說那些,那群家伙四處走動,拉人頭湊人數,非要和陛下作對,奴婢心里著急呀,
恨不得把他們碎尸萬段,好給圣上清理道路,若是任由他們鬧騰下去,五糧液的事兒萬一給攪的…可如何是好?
要不…奴婢今夜去見見三位老供奉,請他們出山一個,老供奉們江湖經驗老道,向來做事都是神不知鬼不覺,干干凈凈的大好手段,一定會叫他們死的湊巧無比,又天經地義,絕對無人懷疑…”
李世民瞪了一眼錢得海,也不搭理他,自己拿起一個奏本,查看了起來。
弄得錢得海心里莫名其妙,又不好開口打斷皇帝處理政務,只能在一邊干著急。
李世民看完了手里的奏本,合起來,放在一邊,又拿了一個,這才說道;
“此事不準,不準去勞煩你義父他們,三位丈人一把年紀,就讓他們安享晚年吧,動不動就是殺殺殺的,你跟那三個憨貨學的?
怎么現在跟敬德說話一個口氣了,去他家里吃幾次酒,便成了這樣?沒腦子的蠢材。”
錢得海見自己的建議又被否決一次,有些垂頭喪氣的回答;
“遵旨,陛下不準,那就隨他們興風作浪去吧。”
李世民看著自己最貼身的人,話里還有些不服氣,就扔下手里的奏本,耐心的教導;
“不要總是打打殺殺的,殺人能解決問題?按照你這想法,世家門閥與那些豪門大戶,可不得血流成河,死上一大半?
等著他們積累的差不多了,犯了大事,公開治他們的罪,將其中一小部分,挑出來幾個跳的歡實的,誅殺滿門,
給其他家族看看,也是個榜樣,平時不必大驚小怪的,況且門閥里也是內斗的厲害,也不會因為一個人而改變家族的決定,怕個什么?”
錢得海這次聽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并不是不殺,而是不到時機而已,自己心里也好受一點了;
“陛下圣明,我以為陛下不管了,就讓他們幾個鬧騰呢?”
“鬧騰幾下也沒什么不好,乘機看出來哪些人忠心朝廷,想跟著朝廷走的,挑出來心里也有個數,
蹦跶出來的都先記著,以后絕不啟用,時機成熟了一個不留,到時候一個個給他們算賬,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怪不得旁人…”
“對了,昨晚你與慶芝吃酒到半夜,可知道皇后最近的情況,朕這幾日一直睡在書房,
都沒空去皇后那里了,也不知皇后最近如何了?”
“啟稟陛下,慶芝昨夜壓根兒就沒吃酒,滿心都是不痛快,提起皇后殿下最近的情況,
慶芝就愁眉苦臉,說皇后惦記陛下的事,著急的寢食不安,身子都憔悴了的。”
“嗯,既然昨夜沒吃成,今夜就不用伺候了,你去找他從新吃過一次就是,上次剩下的那一斤,賞賜你倆,今夜就拿去吧。”
錢得海聽見皇帝陛下賞賜一斤五糧液,激動的不行,如今可是滿長安都缺的好東西呀,一斤就一千貫還買不到呢;
“陛下,這有些太貴重了吧,奴婢也不好生受…”
“啰嗦什么,真是不要,那我賞賜給別人家了啊?”
錢得海就是隨口讓讓,這會看要讓出禍事了,趕緊說道;
“啊,要要,奴婢要的,謝圣上恩典。”
“要就拿去,莫要廢話,那夜慶芝,從皇后小時候就伺候在左右,已經幾十年了,她們主仆情深,皇后不順當,慶芝自然不開心的。
他家殿下憂心如焚,他也痛快不起來,慶芝是個有功的,又是個死心眼的忠,朕不忍心看著他一把年紀了,還跟著皇后吃不下飯,
是以才你帶上五糧液,給他吃下去解悶,你可叫廚房里給你們收拾幾個肉菜,你也好好勸上幾句。
再等等吧,李大朗這幾天就要拉來白酒了,等李大郎處理了戶部的事,給朝廷的大事安定住,朕準你倆休沐幾日,你們兩個老伙計就能放下心事好好聚聚了。”
“奴婢謝圣上…”
“去吧,這里不用你伺候。”
“諾。”
錢得海笑的跟煤灰子似的,轉過身,從書房的角落里,摸出來一個小壇子,抱在懷里,又給李世民行了一禮,李世民頭都沒抬,擺了擺手。
那邊叫廚房里弄菜,這邊又交代一個跟班的小內侍,去請夜總管過來,錢得海打開酒壇子,可勁兒的聞了聞,
那種辛辣的烈酒味兒,直往鼻子里鉆進去,錢得海蓋上壇子,舒服的靠在了床榻上,兩個宮女坐在兩邊輕輕給她捶背。
不多時,夜慶芝就來了屋里,兩大總管,都是老伙計了,也不客氣趁著剛端上來的幾個肉菜,邊吃邊說話,
錢得海把戴伯陽被當街搶走二十斤白酒的閑話,給說了出來,笑的前仰后合…
夜慶芝吃著烈酒,心里已經有了算計,不動聲色的接了一句;
“可不是嘛,五千貫的美酒,被人搶了,戴伯陽能高興的起來?”
笑過之后的錢得海,這才吃了一口白酒,放下酒尊;
“你雖說是大我幾歲,可是這長安城里的奇聞趣事,你可沒有我靈通了,你以為五千貫戴伯陽得了便宜?錯了大錯特錯也…”
夜慶芝笑著問道;
“噢?錯在哪里,你這老貨,快快說來,別躲躲閃閃的吊我胃口。”
錢得海搖頭晃腦的說道;
“你整日里就躲在皇后殿下那里不出去,人都快廢了,不是我說你,你也學學我,沒事兒的時候,出去走動走動,看看長安城里的景色也能張個見識不是…”
夜慶芝假模假樣的站起來;
“你到底說不說,再不說我走了啊?”
“別走啊,著什么急,大家今夜可是準我休沐的,咱倆多說說話,你坐下坐下說,真是的就你心急。”
“那你趕緊說,那戴伯陽就二十斤白酒換了五千,為何還不算占便宜?”
“嗨,你有所不知啊慶芝,現在長安城里,五糧液的酒價,一天一個樣,昨個都一斤一千貫了,
就這還是有價無貨,戴伯陽那二十斤若是拿出來售賣,頃刻間就是上萬貫進庫,你想他虧不虧?”
夜慶芝聽了,也不多說,只湊著美酒佳肴,和錢得海有一句沒一句的嘮著,不到半個時辰,一斤白酒被兩人吃個底朝天,夜慶芝推說宮還有事,就起身告辭,帶著幾個跟班的內侍,宮女出門而去。
等夜慶芝一般人馬離開,錢得海身邊一個宮女大大咧咧的湊上來坐下,錢得一把樓過來到懷里上下其手,那宮女有些埋怨著說道;
“總管真是大氣,陛下都不舍得吃的一斤,賞賜咱們,您就叫夜總管吃去了一半兒,多心疼人呀。”
錢得海不以為意的說道;
“你這小賤貨哪里知道,大家賞賜下來,可不是給我白吃的,要辦事的噢?”
錢得海懷里的宮女十分疑惑的說道;
“辦事?辦什么事,陛下就是賞賜一斤白酒,無有其他交代啊?”
“所以說啊,我是總管,你們都得伺候我,這中間的學問,可厚著納,該辦的,我都辦好了,叫你們看出來了,我還做個什么總管?”
不說錢得海把兩個伺候的宮女,抓咬的哼哼直叫,直說夜慶芝匆匆離開錢得海的小院,回了皇后的寢宮,拉了一個宮女問道;
“殿下就寢了?”
“回總管的話,入寢快半個時辰了。”
夜慶芝小聲說道;
“嗯,那我明天再找殿下說事兒,你們都輕著點伺候,殿下就寢可是不容易的,別給驚擾醒了。”
“諾。”
夜慶芝正要轉身回去自己的院子,就聽見里屋傳來長孫的聲音;
“是慶芝吃酒回來了吧,為何不進來屋里,卻要在屋外說話?”
夜慶芝一聽到吵醒了皇后,無奈的在寢宮口回話;
“奴婢該死,說話聲音大了,驚醒了殿下。”
只聽寢宮里傳來清亮的聲音,顯然是皇后殿下自榻上坐了起來;
“你去錢得海那里,吃了多少酒,怎么還吃出這許多規矩來,陛下今日又不在咱們宮里的,你怎么還站在外頭說話?”
夜慶芝,趕緊答應了一聲,這才往寢宮里走進去,旁邊的兩個宮女,趕緊輕手輕腳的把門打開,恭敬的送夜慶芝進去,這才又輕輕關上了門。
“殿下,趕緊找個衣衫披上,真是的,從小就身子不好…”
夜慶祝趕緊來就看見皇后殿下只穿著中衣,坐在榻上,一邊埋怨著一邊拿了衣服給皇后披在身上上。
長孫皇后緊了緊夜慶芝給搭上的外衣,小聲說道;
“這都二月底了,不太冷了,況且窗戶都關著呢,不打緊,你先說說,錢得海都跟你說了些什么,可有些能用的話?”
夜慶芝壓低著嗓子回答;
“有,有用,很有用,殿下您可不知道,現在長安城私下里,一斤五糧液,已經賣到了一千貫,
即便如此還是有價無貨,殿下,咱們別再猶豫了,趁著李縣伯要拉來白酒的機會,想辦法弄上一些,咱們宮里也能充實許多。
咱們得私庫里,如今和空了也沒有什么兩樣,奴婢都快急死了殿下呀!”
長孫皇后拿手撫著額頭,感嘆著說道;
“老天,那些富戶都瘋了不成,一千貫就為了吃一斤辛辣無比,還嗆嗓子的白酒?”
“哎呀我的殿下呦,咱們管他們虧不虧呢,他們有錢,又肯舍得花出來,這就行了啊。”
“你先別著急,陛下把那剩下的一斤白酒賞賜錢得海了?”
“是啊殿下,要不然他從哪里憑空變出來一斤…”
“那錢得海還說了什么?”
夜慶芝想了想這才說道;
“也沒說什么,就說陛下今日午后也提了一下,李縣伯這兩天就要拉來美酒了,
還說陛下交代過的,等李縣伯拉來美酒,解決了麻煩,就給我倆休沐幾天,叫我們倆老家伙好好聚聚。”
長孫皇后何等聰明,他知道夜慶芝心眼兒實,沒那么多彎彎道道,但是長孫聽了這話,立馬領會了其中的意思,一臉笑意的說道;
“好,那這次就找你的辦,不過咱們不必等他拉來白酒了,明日一早,你立刻出城,去往藍田縣。
就說本宮想他了,安排你代我去看看他長高沒有,對了,你去庫房挑兩件女兒家的物事,帶給他府里那兩個妾室,就說本宮賞賜的,那孩子冰雪聰明,會給你安排好的…”
夜慶芝聽皇后殿下叫他安排兩個禮物帶上,這可是難為他了;
“可是殿下,要拿些什么呢,輕了也不好拿出手去,再說奴婢也不懂這些女兒家的東西呀啊?”
長孫皇后今夜有了計較,心情立馬就暢快了許多,笑著安慰夜慶芝;
“你莫要慌張,讓我想想再說,對了,我記得陛下幾年前,大破竇建德的時候,從反王的庫房里,拿了六只玉簪子給我,還不曾用過一個,
那幾個玉簪子,靈巧無比,可是上等的珍品,拿去賞賜他兩個妾室,綽綽有余,你這會就去,挑兩只出來,可別明日走的急了,給忘記了…”
“諾,奴婢這就去,殿下您躺著吧,奴婢知道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