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是個女子?
和宋世安是女子有什么關系?
因為宋寧就是宋世安?
魏訓昌激動到聲音發抖。他昨天晚上聽到的時候也不敢置信,這不敢置信還不只是宋世安不是宋世安,更多的是,假扮宋世安居然是個女子。
“女子?”趙弢問著,大家的視線又投向了站在椅子后面的宋寧身上,一起發問,“女、女子?”
這怎么可能?
“閬中宋寧又是誰?她、她分明和宋世安一模一樣啊。”一位官員問道。
他這么說大家也都露出疑惑之色。
有人噗嗤笑了,覺得這不可能,女子裝男人這…這簡直是荒謬。
“三年前宋世安和談失蹤后,就有人質疑宋世安叛國投靠了金遼,可就在先帝駕崩后,宋世安突然出現在宮中,不知各位可還記得?”魏訓昌問大家。
時間不久,而且大家也確實記得,因為從那天以后,宋世安就徹底變了一個人。
“從那天開始,宋世安就徹底變了一個人似的,他會驗尸會斷案甚至會武功。斷案或許有人幫忙也可以,可仵作一行不是一日之功,他會這些東西,絕不是一個紈绔子弟可以隨便就能學會的。”
魏訓昌指著宋寧,大聲道:“而我查到,宋寧在閬中的時候就什么都會。她當過一段時間的快手、還會驗尸、甚至武功曾單槍匹馬將養父家的祠堂砸了。”
“宋寧在閬中甚至保寧,幾乎人人都知道。而就在天權二十年的九月,宋寧和齊王爺一起鏟除了竇萬釗后就失蹤了。”
“除此以上的推論,我還查到宋寧隔壁的魯青青魯苗苗一家人都到了京城,而最重要的,宋寧的母親楊氏,也在京城,并一直住在宋府的。其后我們又查證到,楊氏也就是宋寧的母親,她曾經宋夫人的貼身丫鬟。”
“在十七年前,宋延徐聽信了道士全信生的卜卦,將女兒宋世寧溺死,但宋夫人舍不得,于是派了兩位婢女護送女兒逃離。而其中一位婢女,就是楊氏!”
魏訓昌說完,四周都安靜了一下,大家都看著宋寧和宋延徐。
就連羅子章也看著她,說句公道話,魏訓昌這一番話,還真不像是胡謅的,是有邏輯在可信度在里面的。
宋寧還是沒有說話,趙熾不敢置信地問魏訓昌:“你、可有證據?”
“微臣本來有證人。”魏訓昌說完,沖著趙熾道,“當年竇萬釗一案問責后,竇府以及相關所有人都被發配充軍在平涼,微臣本來找到了這些人來作證的,但在路上被人阻截,微臣的派出去的人只剩下一個人回到京城,而幾位證人也…也沒有回來。”
“但圣上,微臣說的都是真的,沒有半句假話。”
趙熾望著宋寧,痛心疾首:“魏閣老…說的可是真的?”
“你們父子一起欺君?”
趙弢喊道:“是不是一驗真偽!”
趙弢提劍一躍,劍尖直指宋寧。
趙弢沖過來的時候,門口的侍衛也跟著進來,瞬間將宋寧和圍住。
宋寧避開趙弢的劍,趙弢也沒想殺她,劍一拐去挑官帽,帽子掉落,宋寧抓住帽檐拍向趙弢的臉,他吃疼惱怒再刺…趙熾發話道:“站著干什么,鉗住了。”
宋延徐驚的一臉汗,正要喊認罪,宋寧已經丟了官帽擋開趙弢的劍,道:“沒錯!”
氣氛一窒。
“什么?”魏訓昌激動地聲音都在發抖,眼睛血紅地盯著宋寧。
趙熾眉頭緊擰著。
宋寧不需要太多證明,她放開綁成發髻的頭發就行了。
即便難辨男女,可女子到底是女子,一旦妝容恢復神情柔和后,女子的神態就會明顯起來。
她往前走了幾步,披散著頭發站在正中,望著趙熾:“我確實是女子,也確實有欺君之罪,該定罪的趕緊定吧。”
她很坦蕩,站的筆直。
仿佛早就料到了今日,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她有心理預設,可這個屋子里大多數人沒有。
滿朝的高官們個個自詡見過世面,飽讀圣賢之書,可在此刻一個個還是傻眼了,有人驚呼一聲,道:“這…這怎么…這怎么能是女子?”
“宋閣老,真、真是你女兒?”
宋延徐點了點頭,道:“是啊,真是我女兒。”
眾人又紛紛看向魏訓昌。
和你斗那么久,扳倒了好幾位高官的人,居然是個小姑娘。
滿打滿算才二十歲的小姑娘。
這…天下奇談,荒謬,不可思議!
宋寧看著趙熾的表情,趙熾滿面悲憤不可思議,最后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指著宋延徐又指著宋寧:“你、你們怎么能如此,你、你們怎么對得起朕?”
“朕如此信任你們,栽培你們,你們太傷朕的心了。”
趙熾說著,心神不濟晃了一下,計春忙過去扶著,喂茶順氣,一屋子的人心疼地看著趙熾。
趙弢喊道:“父親,他們明擺著就是欺君!不但欺君,這事兒齊王也知道,那就是通敵叛國意圖謀反。”
“宋寧代替宋世安,那真正的宋世安去哪里了?”
趙弢發問。
魏訓昌接茬兒回道:“宋世安叛國,當時和談他根本沒有回來!三年前宋延徐為了掩飾這一點,怕被人發現,而讓他女兒回來。所以至今,宋世安依舊在國外,他謀逆叛國!”
屋子里響起一陣吸氣聲,這事兒就大了。
“將齊王帶來!”趙熾徹底憤怒翻臉了,“朕要好好問問他,朕哪里對不起他,就這樣對朕?!”
宋寧看向門口,她也想趙熠呢,十天沒見了,也不知這一路順利不順利,能否如期趕回來解救她這個美人好做一個英雄。
齊王沒來,羽林衛把齊王包圍了,所有人都控制在王府中。
趙熾摔了四個杯子一個茶壺,盯著宋延徐:“宋愛卿,朕給你機會自救,說,齊王在何處?”
“圣上,微臣不知。”
趙熾怒不可遏,起身走了幾步,又朝趙熺看去:“你和他沆瀣一氣,你也不知道?”
“圣上,微臣也不知,一直以為他在府中呢。會不會…出去游玩了?”趙熺反問。
趙弢跳起來,喊道:“不可能!出去玩有必要偷偷摸摸?”他說著忽然想起來,道,“我明白了,他十天前掛了什么狗都不許進出齊王府,就是掩人耳目,他一定十天前就離開王府了。”
魏訓昌道:“太子言之有禮,齊王掛的這塊牌子,就是掩護他離開京城。”
“他為什么離開京城?”戶部池廣伯問道。
“起兵?”趙弢驚恐地道,“父皇,兒臣就說,上次那些黑衣人,就是他養的兵!”
趙熾沒有看趙弢,只盯著宋寧,痛心疾首:“你說!”
大家都看著宋寧,那個明明很熟悉的臉,喜歡的抑或恨她恨的咬牙切齒的,此刻再看都有著陌生感,不愿意去相信,過往和他們同朝為官的是個小姑娘。
這說明了,他們這些男人,連一個小姑娘都不如。
“圣上,微臣無話可說。微臣和父親欺君了,這不否認。但齊王有沒有謀反?微臣認為他沒有,可微臣說了也沒有用。”宋寧道。
趙熾握著椅子的負手,整個人在抖。趙弢看著自己的父親如此,心疼不已,他的父親他要保護,他呵斥道:“你閉嘴,你一個女人,有什么臉面自稱微臣?”
“你欺君,分明就是齊王讓你欺君!你和他合謀!”趙弢說著,沖著門口喊道,“來人,將宋延徐、宋寧扣押下監!”
“將…”趙弢掃視一周,繼續道,“將寧王,羅子章、呂孝仁、孫元忠,柴思廷等人一起關押。”
“扣押所有人相關人員。”
“圍住所有府邸,以及大理寺。”
趙弢一聲聲令下,羽林衛的侍衛沖進來,將宋寧等人全部扣住。
尹治站在門口繼續聽令。
“尹治!”趙弢望著尹治,道,“下令抓齊王,設下關卡,逐個排查。”
尹治領命而去。
“帶下去,關在…”他居然頓了了一下,這才驚想起來,大理寺、刑部、監察院,三司衙門的主官,全被他抓了,就算是府衙的錢中寧也和宋寧來往密切。
“將人關在羽林衛牢中。”趙弢道。
羽林衛的侍衛應是。
宋寧等人被捆住帶出去,關在位于西苑和新煤山中間的羽林衛牢房。
文宗在位時,羽林衛扣押審訊的職能就被廢除了,所以這里的牢房是空置的,但東西都還在墻壁也很堅固。
偏殿中,趙弢對心疼憔悴的趙熾道:“父皇您去休息吧,母后的喪事和抓齊王的事,交給兒臣和魏閣老。”
“辛苦你了。”趙熾欣慰地看著趙弢,嘆氣道,“朕對你幾個叔叔,全心全意的愛護著,為什么…為什么他們要這么對朕?!”
“如果他不是謀反心虛,皇后駕崩他又怎么會不來呢。”
趙熾痛苦不已,問在場所有的官員:“他為什么要騙朕,朕這個兄長做的不夠嗎?待他不好嗎?”
所有人的官員跪下來,句句安慰趙熾,趙弢喊道:“父皇,您已經仁至義盡,錯在他們,并不是您啊。”
“是啊,圣上!您幾次三番原諒寬恕他們,您給足了宋氏父子機會,是他們不懂得感恩恃寵而驕!”魏訓昌道。
所有人都附和魏訓昌,心疼趙熾。齊王和宋氏父子太不識好歹了。
“真正的惡人,畜生一般又怎么會知道感恩呢。”趙弢怒吼著,迫不及待想要親手將齊王抓到,當著天下人的面,將他踩在腳底下。
他忍耐的太久了,恭恭敬敬地跟著他喊他十叔,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只看得到趙云臺。
他恨,恨不得趙熠立刻死。
“都去忙吧。”趙熾搭著計春的手出了偏殿,邊走邊道,“朕去躺會兒。”
計春應著,扶著趙熾進了書房:“圣上,可要進內殿休息?”
趙熾冷冷看了一眼計春,計春的額頭的汗刷一下冒出來,他跪下道:“奴婢在門口守著,您有事吩咐奴婢。”
說著,垂著頭出去了。
門合上,趙熾推開了內殿的門,進去。
從外面看,推開門應該是一件或大或小豪華抑或簡陋的房間而已,可等真的進到門內才會發現,這后面并非一間,而是整整有三間套房。
未設窗戶,卻明亮如白晝。
往里走,左邊一間是書房,收拾的很干凈,書架堆疊著百十本書,畫桶里插著許多的畫,右面一間是臥室,里面點著熏香,淺灰的床鋪收拾得很齊整,一雙男式的鞋子放在床邊,衣柜的門是敞開的,里面掛著男子的衣服。
四周異常的安靜。
趙熾走過去躺在床上,枕間是另外一個人的香氣。
但此刻,那個人顯然不在這里。
趙熾猛然坐起來,將枕頭砸出去,枕頭掃過桌面的茶碗杯碟,碎了一地。
他頭也不回地出了內室。
…坤寧宮中,太后呆坐了很久,田賦興也呆著的,其他人沒什么不敢上前,過了好一會兒,太后道:“可見哀家還是有點福氣的。”
“是的呢。”田賦興也跟著笑,“您能抱著孫子。”
太后撐著臉,笑盈盈地道:“有本事的男人討喜,有本事的女子更討喜。”
“娘娘,人關去羽林衛的牢房了,怎么辦?”田賦興道,“小宋大人身嬌肉貴,可受不得這個苦。”
田賦興說完又覺得奇怪,但太后沒覺得有問題,她也是一臉的憂慮:“確實,那么陰暗潮濕,也不曉得她會不會害怕。”
此刻,宮里宮外,已經沸騰,整個京城的百姓三五成全的聚集在一起。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皇后薨逝、喪鐘響了他們還沒來得及撤掉幡摘紅,又看到了羽林衛搜查齊王府和寧王,沒找道齊王就把齊王府和宋府以及呂府等幾個府邸全部包圍了。
再然后,傳出了齊王謀逆的消息。
再然后,最重要的事,小宋大人不是小宋大人,他是女子!
世人都知,宋延徐當年有一對龍鳳胎,后來女兒被他送走,這中間的事也曾經被大家津津樂道過很長一段時間,后來傳聞宋小姐死了,死的事有好幾種說法,但結果都死了。而宋公子宋世安,一改以前紈绔子弟的形象,變的穩重有能力。
今天才知道,那位被他們喜歡,人人敬重的小宋大人不是宋世安,而是宋小姐。是宋世安的胞妹,宋世寧。
“這太不可思議了,小宋大人是女子?”
“可不就是,我當時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特別清秀,像女子。”有人說完,就被另外一個人諷刺,“你少馬后炮,誰能看得出來?她行事磊落坦蕩,可一點女子氣的都沒有。”
“真是女子嗎?這…我怎么沒法相信呢?”
有人喊道:“你們弄清楚,”現在不是討論小宋大人是女子還是男子的事,她被關押了,太子剛剛貼了告示,三日之內,齊王如果不出現,就把所有人都砍了。”
“齊王去哪里了?齊王真的要造反嗎?”
“不知道啊,之前太子查了幾次鬧了幾次都沒有查到證據,這一次有證據了?”
“你傻不傻啊,小宋大人是女子的事不就是謀逆的證據?!”
大家恍然大悟。宋世安是女人就意味著欺君,而這件事一定是齊王指使。齊王為什么要指使一個女子冒充宋世安?他安的什么心思?
大概猜測,一是宋寧雖是女子卻是能力卓著的,有了她沖鋒陷陣這三年齊王的勢力日夜擴充,如虎添翼。而還有另外一個證據,就是真正的宋世安去哪里了?唯一的解釋,就是三年前,有人指控宋世安和談失敗通敵叛國是真的。
換個角度思考,齊王因為無法養兵,于是讓宋世安和蕭撻重元合謀,幫他養兵謀反。
眾人唏噓不已。有人小聲道:“那、那小宋大人豈不是要被砍頭?”
“砍頭?”
這話忽然提醒了眾人,一時間四周消聲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這、怎么辦?”
“不知道,要、要不然等三天后我們一起去菜市口求情行嗎?”
“我覺得可以。”
滿京城的人,都被小宋大人是女子的事驚著,衙門里眾人也是一臉的恍惚,湯興業和丁不凡幾個人被關在牢中,此刻雖不知外面的事情又有了哪些演變,可他們大人實際是女子的事,還是傳進了牢中。
八個人圍了一圈,面面相覷。
“女人?”
“嗯!”
“沒看出來啊。”
“這怎么可能?”
“是不是不重要了,咱們現在命在旦夕。”婁陽喊道,“哥幾個快想辦法自救吧,咱們現在可等不到大人來救了。”
大人也被關押起來了。
“不過,齊王到底在哪里呢?”
“會不會去搬救兵了?”
“有這個可能。”
“太子和圣上,不可能什么防備都沒有,這個救兵可不好搬!”
牢中又沉默下來,這一次真的是兇多吉少了。剛跟著大人過好日子,還沒橫幾日,就要結束了。
唉,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大人不告訴我們,就是為了保我們一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