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琢磨了一夜,也沒有琢磨出案子的突破口。
早上早早洗漱起床,宋延徐給她準備了一頂簇新的轎子,昨天晚上楊氏還熏過香的,掀開簾子就有一股香氣撲面而來。
“父親大人,多謝啊。”宋寧站在自己轎子前面,宋延徐擺手,“客氣了,早點走吧。”
宋延徐已經連續失眠兩個晚上,宋寧都明顯感覺到這短短幾天他蒼老了不少,原本燒傷了有些褶皺的臉更加的憔悴了。
為了表達自己的愧疚,宋寧給宋延徐親自放了轎簾。
宋延徐驚了一跳,掀開簾子看著她:“作甚?”
宋延徐沒接到她的愧疚,驚疑到是受了不少。
父女二人的轎子出了宋府,往皇宮前去,一路上也能碰見許多上朝的官員,宋寧索性將轎簾掛起來,甭管碰見誰的轎子都要吆喝兩句:“早上好這位大人!”
那位大人抖著嘴角,不得不掀開簾子給她回禮。
熱熱鬧鬧到宮門口的,大家等宮門開,有人上來恭喜宋寧:“昨天早上有事沒來,給小宋大人道喜了。”
“同喜同喜。”
“小宋大人和老宋大人父子同朝,如今是當朝紅人,炙手可熱啊。”有官員說話,語氣中滿是嘲諷。
宋延徐抱拳,道:“同朝為官都是同僚,為圣上效力才是核心,蘇大人不必計較個人榮辱得失。”
這是在說這位大人把個人榮辱架在核心前了。說話的官員冷嗤一聲,拂袖不再說話。
但更多的是沉默的,畢竟當下情勢太過敏感了,盡量誰都不要沾誰都不惹。
鞭子響了,眾人魚貫上朝。
大家站穩,就看見趙熾從后殿過來,由計春扶著,臉色蒼白,走路都開始搖搖晃晃腳步虛浮。
好不容易坐下來,計春就放下了簾子,隔著一道并不算厚實的簾子,大家能清晰地看到,計春抱來厚厚的褥墊壓在趙熾身后,趙熾靠在褥墊上,整個人沒有精神,難以支持。
“圣上說有事請奏。”計春道。
昨天早上的早朝就格外的短,午朝也取消了,其實還是積壓了一些事情要在早朝上回稟和大家一起討論。
可大家沒有想到趙熾會生病。
大家關注的方向就變成了趙熾的病情上。
“圣上,您這是…太醫如何說?”魏訓昌帶頭問的。
趙熾年富力強,當朝問上一句并不礙事,病情也不用隱瞞。
“無妨,諸位愛卿繼續說事吧。”趙熾道。
計春背著趙熾,沖著下面打了個手勢,意思是事情能不回就不回了,讓趙熾休息才是關鍵。
“圣上,這兩日也沒有急迫需要裁奪的事,您還是好好休養嗎,龍體要緊啊,圣上。”方旭道。
大家都跟著附和,宋寧也跟著喊,聲音最大:“圣上,您的龍體才是國家的根本啊!”
趙熾看著她,微微頷首道:“也好,朕也確實有些疲憊。”
說著,就搖搖晃晃起身了,計春和譚仁一邊一人的扶著,計春連走前打了眼色,讓大家在這里等一等。
官員門口就沒有立刻走。
計春一會兒就回來了,大家圍過去,道:“太醫說,圣上是積勞成疾脾胃虛弱不和便招致了外邪入侵,至少得調養十天方可。”
“這些日子,恐怕要辛苦各位大人了。”
積勞成疾還好說,可脾胃不和虛弱通常的都是因為心情抑郁而致。
為什么會抑郁?當然是個齊王打壓太子而造成的。
說來說去,還是齊王的錯。
有人憤憤不平地回眸瞪了宋寧一眼。
宋寧瞪了回去,盯著對方道:“劉大人干什么,眼睛抽風呢?瞪我?!”
劉大人有五十了吧,但沒她官位高。
她現在是三品,不以年紀論地位,拼比的是官位。
那位劉大人很尷尬,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各位大人要是有空就去陪圣上說說話,閑話家常也是可以的,圣上一向閑不住,有人說說話也是好的。”計春低聲道,“說到底,后宮還是人少了一些呢。”
大家都知道,后宮能聊天的就兩位,那兩位還是病歪歪今夕不知明日的人。
“大家都散了吧,辛苦了各位大人了。”計春笑著道。
眾人說不敢,就魚貫出去,心中卻盤算著進宮去陪趙熾聊天。
趙熾脾氣溫和,又是在病中,在他面前露臉可比勞心勞力做事出頭強多了。
宋延徐問宋寧:“…要不要去陪圣上說話?”
“您可以去,孩兒就不去了。”宋寧低聲道,“父親去的話也只能閑聊,旁的事不要說。王爺的意思,出頭的事他要親自做,咱們跟著吆喝。”
宋延徐明白,應道:“那為父去看看。”
宋延徐沒喊羅子章他們,但打過眼色,他們會單獨再去。
宋延徐就單獨去宮中了,他到的時候魏訓昌和方旭在里面,等了半個時辰,兩人才出來,魏訓昌才進門。
“宋愛卿來了。”趙熾靠在軟榻上,正喝茶潤喉,看見魏訓昌進來高興地指著椅子,“魏愛卿和方愛卿,你坐。”
魏訓昌坐下來,打量趙熾“圣上,您感覺如何?”
趙熾道:“有些頭重腳輕,頭也疼的,別的倒也沒有什么。”又看了看時間,“時間不早了,你中午留下來陪朕用午膳吧,不然朕一個人也是沒意思,吃上一口就飽了。”
莫說魏訓昌不敢拒絕,就算敢,趙熾都這么說了,他也不能拒絕。皇帝說他吃不下,讓你陪著,沒長腦子用腳趾頭也不該說不。
魏訓昌留在宮中陪著趙熾用的午膳,趙熾勉強喝了一碗粥,便撐不住去睡覺了。
魏訓昌回衙門去了。
計春服侍趙熾,趙熾發燒,渾渾噩噩的提問不斷上升,太醫來喂藥扎了兩針,人總算是安慰了一些。
太醫院來了六個太醫在一邊伺候著,計春在一側候著。
趙熾昏昏沉沉,忽然沉聲喊了一句:“云臺!”
“圣上。”計春上去扶著,“圣上要召齊王爺嗎?”
趙熾沒醒來,抓著計春的手,拍了拍:“云臺啊,你和太子…朕更看中你,你不該氣朕的。”
“也不是沒有立兄弟為儲君的,你啊…太心急了,長不大!”
他說的很含糊,但房間里的人都聽到了。
計春都還好,但太醫院的六位太醫卻傻眼了,煞白著一張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有院正機靈,側過頭去和身邊人交代藥方,他一開口另外四個人就一起把杌子拖過來圍著院正坐,聽他廢話一樣的叮囑。
聽的極其認真。
計春也當沒看見,給趙熾擦了擦額頭的汗,道:“圣上,起來喝口水吧,出了這么多汗,要喝水啊。”
趙熾眉頭抖動,沒醒。
宋寧又去木棉胡同走了一遭,她問秋紛紛:“當年沒有家屬來認尸,會不會這個人才到京城?”
“大人的意思,是說此人第一天到京城來尋親,卻被人殺了?”秋紛紛問道。
宋寧頷首:“否則這么好看的男子,怎么會沒有人知道并記住他?”
就算是住客棧,這么出眾外貌的男子,也一定有人有印象的。
“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可能真的找不到兇手了。”
宋寧想了想,道:“把他衣服上的小黃花畫出來貼在墻上,看看有沒有人過來認。”
“先回去,今日要梳理舊案,不能再盯著這一件事做了。”宋寧回大理寺,剛進門湯興業上來回道,“大人,馬云平回來了。”
馬云平是右寺正,剛到大理寺。
宋寧上任的時候,他過了幾日就聽到消息了。
雖對宋寧有耳聞,可還是對她年紀輕輕就坐上寺正有些不忿,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等他回到大理寺的時候,宋寧已經不是寺正而是大理寺卿了。
他尷尬不已,只好去給宋寧請安。
宋寧和馬云平不認識,也不著急建立交情,吩咐了他保定府存疑的那件案子后,就讓他走了。
馬云平剛走,闌風從外面回來了,關上門對宋寧道:“大人,圣上下令把朝堂的事務暫時交由齊王爺代理朝政,他要專心養病。”
“交給王爺?”宋寧道,“直接傳令的?魏訓昌等人沒有反對?”
趙熠不在,難道是趙熾知道了趙熠不在京城,所以故意如此?
“反對了,還說王爺閉門不出就是蔑視皇權…圣上退了一步,讓老宋大人代理朝政。”
宋寧挑眉:“我父親?”
不能給趙熠就給了宋延徐。
秋紛紛點頭。
“成。估計我也很快有事做了。”宋寧接著翻看桌上的卷宗,大理寺卿是可以升堂,但在大理寺中,主審的堂官還是寺正。
不等秋紛紛說話,湯興業領著一個小內侍來了,宋寧迎出來,問道:“公公來,可是圣上有事吩咐?”
“是這樣,府衙理刑館近來出了一樁大案,一直沒有查明白,圣上說交由宋大人去辦。”
宋寧應是,讓湯興業送內侍離開,喬四一陣風似的跑進來:“大人,我剛才聽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大事?”宋寧換上常服,將帽子掛在的衣架上,準備去理刑館找雷松,應該是雷松昨天和她提的那樁案子。
喬四道:“圣上中午做夢說夢話,要立王爺做儲君。”
“宮里傳出來的?”宋寧問道。
喬四點頭。
“今天注定是刺激的一天,我和我的老父親都開始忙碌起來了。”宋寧招呼大家,又對喬四道,“再去打聽,是誰提議讓我接受這個案子的?”
她是大理寺卿又不是寺正,理刑館查不出來的案子,怎么著也是送寺正,直接給她,趙熾還不至于能惦念這些小事。
“屬下知道,是方閣老!”喬四道。
宋寧點頭:“先辦案吧,查完案子咱們再來打方閣老。”
“那小黃花還貼出去嗎?”秋紛紛問道。
“貼!這種事講運氣的,我最近運氣好。”宋寧道。
秋紛紛應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