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換上三品紅色的常服,摸著胸前的孔雀,叉腰笑了。
“哇哇,大人真好看!”魯苗苗拍著手,“和這只孔雀尤其的配。”
魯青青呸了一聲,道:“大人說過,她和仙鶴最配。”
一品官胸前補子是仙鶴。
“那、那鳳凰呢?”魯苗苗問,還沒說完,被魯青青捂住了嘴,“你給老子閉嘴,成天突突放屁!”
鳳凰那是皇后,見過當官的穿鳳凰的嗎?
“誒誒,沒關系,我這個人不講究的。”宋寧搖頭擺尾,撫著袍子走了兩圈的,“弟兄越來越少,要是沈聞余和馬三通他們都在,我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夸獎了。”
喬四笑著道:“那寫信告訴他們吧。”
“成,給他們個由頭一起樂呵。”宋寧照著鏡子,湯興業敲門進來,笑著恭喜宋寧,又道,“大人,您找屬下?”
“讓唐大人的家人來收拾他私人物件,你盯著點。咱們要人性化,不要占別人便宜。”
湯興業應是。
“那我先去看一眼。”魯青青說著和湯興業一起去唐太文辦公的房間,他們要先看一眼有沒有值得留的東西。
喬四問宋寧:“怎么沒有看到宋先生來?”
“上午沒來嗎?”宋寧問喬四。
喬四搖頭:“我出門的時候,他在房里沒出來。”
“知道了。”宋寧神色頓了頓,接著欣賞自己的官服,宋延徐來了,喬四上了茶關門出去了。
父女兩人對面坐著。
宋延徐看著宋寧,快哭了。
“宋大人,事已至此您哭也為時已晚了。”宋寧遞了個干凈帕子給他,“再說,也不一定是壞事啊,不定你還能更上一層樓。”
宋延徐擦眼淚,像是一位被兒子頂撞而無能反駁的老婦人:“謀逆還怎么更上一層樓,難道你還能當皇后?”
“我要當首輔呢,您也上一層樓啊。”宋寧道。
宋延徐磨了磨牙,低聲道:“你當首輔,我呢?”
宋寧心道您當不當和我可沒關系,但現在不能說,得哄著宋大人,大家一起賣命呢。
她笑。
宋延徐問道:“王爺怎么還明目張膽地跟太子杠,到底怎么打算的?”
“這不是有您嗎?謀逆的事就靠您了,您負責招兵買馬,咱們父女跟著王爺干一票大的,首輔讓給您了?”宋寧拍桌子道。
她沒想當皇后,但如果有機會當皇后她不反對。自由和權利二選一,她先選活著。
“更何況,齊王在以前可一直安分守己做王爺,現在他這樣可全是為了咱們父女的人頭,他沖鋒在前,難道我們要退后嗎?父親,就一顆人頭,咱摘下來掛褲腰上,沖鋒陷陣博功名。”
宋延徐也不是不懂,就是大事當前他害怕,試問誰不怕?又不是孑然一身,身后可還有那么多族人。
宋寧繼續道:“父親,成,您可就是國丈兼首輔,要是不成,十八年后咱們再做親人,掉個個兒您當我兒子我養您。”
“胡言亂語!”宋延徐不想聽她瞎扯,搖頭道,“你、真像隨家人!”
“不提過去,我又要開始不念咱們父女新建立的感情了。”宋寧提醒他。
宋延徐點頭:“也沒什么可說的,今天在早朝上已經很明確了。”又道,“你就問清楚齊王到底什么打算,我看你也是不知道,齊王準備用這事兒扳太子吧?”
“這事兒不好扳,還是小。”宋延徐的經驗,想徹底放倒太子,得找太子殺趙熾的證據。
宋寧問:“另外一位皇子,身體不好到什么程度?”
“命不久矣。”宋延徐道。
趙熾說有兩個兒子,實際等于一個,人人都知道。
宋寧點頭,如果是這樣,那趙熠這次真的是下足了決心。
喬四敲門進來,回道:“大人,宮里的旨意傳出來了,圣上令太子去宗人府面壁思過,直到齊王原諒他為止。”
“果然。”宋延徐對宋寧道,“圣上不但沒提太子偷梁換柱養私兵,還把他調兵暗殺齊王的事大事化小了。”
趙弢的事情,其實哪一樁都不是磕頭求叔叔原諒就能揭過去的。
宋寧也不意外,趙熾對外永遠都是被親情裹挾、左右為難手心手背難割舍的完美的父親和兄長。
“那趙弢去齊王府跪著求原諒了嗎?”宋寧問道。
喬四搖頭:“太子沒去跪,回家收拾東西去了。但皇后娘娘在坤寧宮前面跪著的。”
“完美!”宋寧點頭,“我開始好奇這事兒要怎么發展了。”
過了一刻,宮里傳來消息,皇后在坤寧宮前面暈倒被內侍背回去了。
宋延徐嘆氣:“行吧,是死是活就這條路了。”他說著要走,宋寧忽然問他,“宋大人,有件事想問您。”
宋延徐停下來看著她,見她很認真嚴肅,便道:“你說。”
“隨將軍,怎么死的?”
宋延徐愣怔了一下,道:“戰死的啊,此事你有疑問?”
“有人告訴我,他是被大周的兵殺掉的。”宋寧又問他,“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您認為誰會殺隨將軍,殺他的目的是什么?”
宋延徐是真的不知道,他眉頭打結,踱步兩個來回,停下來看著她:“誰和你說的這件事?”
“不能說,您只管分析這個信息就行了。”
宋延徐搖頭:“我第一次聽到,你母親當年也沒有說過,家里也曾派人核查過,沒有異議啊。”
“你總不會認為和我有關系吧?”宋延徐覺得宋寧很可能會這么想。
宋寧沒否認。
“這不可能。事到如今我也不和你裝,我靠著你祖父起家的,沒有他我的仕途不會這么順利。他當年死了,對我沒有好處,如此說你可懂?”
宋寧頷首:“那會是誰?”
“我倒覺得你這事兒是假的。”
“不會。我認為是真的,因為那個人沒有必要用這么一個沒頭沒尾的信息騙我。”宋寧道。
宋延徐想不起來。
“如果隨將軍在別的方面沒有得罪過誰,又沒有政敵必殺他,那么…會不會有人滅口?”宋寧引導宋延徐回憶。
宋延徐依舊搖頭,他真的不知道。
宋寧就沒有再問。
宋延徐沉思著出門走了。
宋寧很在意這個事,隨將軍和她不認識,但那樣一個為國為民奮戰一生的人,不明不白死在自己人手上,這讓她沒法接受。
而且,她認為這事和她現在不是沒有關系。
一定有,她不知道而已。
“喬四,你去換五十兩銀子回來,咱們打賞!要高調,高到讓人嫉妒并罵我們的程度。”宋寧道。
喬四應是而去。
宋寧又有點心疼銀子,她最近都靠實業掙錢,業務上掙不到錢了,又不能貪污賄賂。
半個時辰后,喬四用筐子挑著銅錢,大理寺里只要是活著的同事,一律有賞賜。
丁不凡幾個人大出了風頭,跟了宋寧,瞬間揚眉吐氣稱霸了大理寺。
“大人,上次您讓我們練的怎么走路,我們練會了。”婁陽道。
宋寧點頭:“來來來,走一段讓大人我看看。”
一行人就在院子里搖搖擺擺橫行無阻地走路,挺著肚子支著腰,走的比螃蟹還橫。
宋寧很滿意:“像三品堂官的隨從,厲害。”
大家哈哈大笑。
“我們是不是也升官了?”魯苗苗問。
所有人都啐他,湯興業道:“大人升官等于我們升官!水漲船高的道理懂不懂?”
“嘿嘿!”
宋寧吩咐道:“剩下的買糖去街上發,見人就發糖,晚上再買點煙火。”
大家應是。
嘻嘻哈哈去做事。
宋寧去了齊王府。
趙熠正用午飯,常玉給她添了碗筷,眼睛紅紅地賴著不走,一副欲言又止地樣子在宋寧面前兜圈子。
“怎么了?”宋寧問他。
“奴婢委屈,王爺今兒在大殿上的事做的太直白了,自古哪有王爺這么杠太子的?”常玉道,“往后要是太子登基了,咱們日子可就難過了。”
宋寧道:“沒事,他死了我們日子就舒坦了!”
“什么?”常玉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撲通坐下來,趙熠瞪了一眼宋寧,又勸著常玉,“讓你不要問她,難道你還覺得她比我好?”
常玉絕望地看著兩個人,扶著桌子顫巍巍出去,念著道:“還真是登對!”
“王爺,我對你很不滿意,這么大的事情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宋寧問趙熠。
“我上殿前都沒有這個打算。”趙熠道,“趕巧我的人發現了那個金兵。可能是唐太文打算帶他上殿,所以他沐浴更衣在院子里曬頭發。”
“這事兒,你想想到底怎么回事吧,衣服是和信都是宋世安的。”
到了今天這個份上他也沒有選擇了,否則宋寧就得被定罪了。
那就搞吧。
誰又怕誰呢?怪不得他!
“金兵你沒有審嗎?”宋寧問他。
“伏雨折斷了他兩條胳膊,疼暈了幾次,他也只說有人給了他五百兩銀子,讓他把幾句話背熟了,來京城辦事。”
“具體是誰他不知道,白問!”
宋寧遺憾,對趙熠道:“如果是這樣,那我懷疑宋元時。能寫宋世安的字,能有他出使時的衣服,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趙熠端茶漱口,抬眼看了她一眼:“你確定?”
“沒什么不能確定的。”宋寧道,“想一想他也從來沒有對我交心過,大不了沒有這個朋友吧。”
宋寧喝光了碗里的湯。
趙熠笑了笑:“你可以再去問問!”
“不問了,一直追問沒意思,我自己能查。”宋寧一頓,道,“宮里的命令你知道吧?”
“他不會來跪的。”趙熠道。
“他要是來了呢?”
“來了我就原諒他,化干戈為玉帛,告訴世人那天是我眼瞎,認錯人了。”趙熠道。
看來趙弢是真的不會來!宋寧笑了,又想到皇后。
“太后娘娘有數的,她會知道怎么處理的。”
宋寧放了碗:“我回衙門了,宋元時沒來衙門,我手里可能沒文職了,你找個人給我。”
“闌風吧!”趙熠喊闌風來,“你去做文職,秋紛紛依舊當捕快。”
闌風低聲道:“伏雨更想去。”
“他不配,你去吧。”
闌風應是,跟著宋寧去辦事。
伏雨蹲在門口眼巴巴地看著他們離開,欲哭無淚。
“趁著太子還沒住到宗人府,你乘機做點安排。”趙熠對伏雨道,“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十天來回。”
“您現在出去很危險,要不屬下去?”
“事關重大,我需得親自走一趟。”
“那小宋大人那邊說不說?”
趙熠道:“我晚上會告訴她。你去門口掛個牌子去,外人與狗不得入內!”
伏雨明白,這是讓人覺得趙熠為了不讓太子求原諒,而關了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