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外面氣溫都三十多度了,可客廳里卻感覺不到一點燥熱,或許是因為湖心島這邊水汽足,再加上庭院里到處都是高聳入云的樹木,估計就算到了盛夏也不會太熱。
“這是三堂會審的趨勢啊,就怕一會蔣家主的臉被抽腫了。”常鋒帶著付小五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確保可以看熱鬧,卻又不會引人注意。
賀景元鄙夷的看著縮角落里的常鋒,眉梢一挑,“你就這點膽子?”
“趨吉避兇,我可不想招惹這些大人物。”常鋒不上當的擺擺手。
蔣家主也就算了,蔣夫人那可是蛇蝎毒婦,明唯一就是最好的例子,常鋒不在意自己,但他可不想讓楊芮盯上付小五。
坐一旁的付小五暗自松了一口氣,平日里雖然口無遮攔,好在還知道分寸。
“媳婦,放心吧。”常鋒嘿嘿笑著,厚臉皮的抓著付小五的手趁機占便宜。
賀景元已經不想理會一臉色相的常鋒,轉身向著賀啟東那邊走了過去,最后在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把這些人都喊來做什么?”蔣德勛皺著眉頭,不滿的看向蔣韶搴。
除了跟著蔣德勛一起來的章為民和毛隊長之外,這會明老板、楊影后也都來了,除此之外,霍嘉品、陳三包括明康都被帶來了,也難怪常鋒說這是三堂會審。
“這是我的宅邸。”蔣韶搴沉聲開口,言下之意是外人管不著。
“你!”蔣德勛氣的夠嗆。
蔣老爺子、秦老、袁老三人依舊端坐在主位上,三位老爺子神色悠然,似乎根本不在意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賀啟東若有所思的笑了起來。
袁海川和一雙兒女坐在一起,此時也沉默著喝著茶,說起來這畢竟是蔣家的家務事,外人不方便插手。
蔣韶搴低著頭,面容冷冽,眼神專注,右手的水果刀咻咻的轉動著,蘋果皮完整的被削了下來,之后把蘋果切成了小塊,放上叉子之后這才遞到方棠面前,“天熱,多吃點水果。”
看著這一幕,楊芮神色不變,眼底卻有鄙夷快速閃過,沒想到蔣家又出了個癡情種子!
蔣涵、汪芷薇和袁安寧三個女孩面上還平靜,可心底卻有羨慕,蔣韶搴這樣的男人,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都不得不承認他的強大可怕。
年輕一輩里,蔣韶搴早已經超越了蔣睿澤、明禹這些同輩,他已經有了和明家主、蔣父、總執行長這些掌權者較量的實力。
可就是這樣一個強大而冷漠的男人,卻當著眾人的面給方棠切水果,這自然而然的動作里流露出的寵溺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身為女人就沒有不羨慕嫉妒的。
“方棠是殘廢嗎?她沒有手嗎?”蔣德勛氣不打一處來,他即使喜歡楊芮這個妻子,可偶爾也會放縱,找個年輕的女人輕松一下。
平日里,蔣德勛再縱著楊芮,也只是在金錢上,絕對不會這樣給楊芮服務,楊芮伺候他穿衣吃飯還差不多。
所以一貫大男子主義的蔣德勛根本看不得蔣韶搴這么低姿態的照顧方棠,簡直丟盡了蔣家男人的臉!
習慣了蔣韶搴的照顧,方棠看著面色鐵青的蔣德勛,低頭繼續吃蘋果,很甜!
大手寵溺的摸了摸方棠的頭,蔣韶搴視線掃過涉案的幾人后,峻冷的臉龐已然恢復了一貫的冷漠無情。
蔣韶搴沉聲開口:“章秘書,如果是感謝我撤走了宋澤給你騰出了位置,大可不必如此,章秘書如果犯了事,也會是和宋澤一樣的下場。”
饒是章為民老奸巨猾,此時表情也僵了一下,蔣大少這話擺明了就是威脅!
“蔣大少,今天前來主要是為了明唯一的事,方小姐以檢查的理由將明唯一帶走了,這都三天了。”章為民組織了一下語言,誰能想到方棠行事會這么霸道。
“有蔣大少撐腰,方棠在上京還不是橫著走。”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明康嘲諷的看著方棠,還真個蠢貨!
在上京橫行霸道可以,但前提是你得做的漂亮,讓人抓不到把柄。
主位的蔣老爺子眉頭微微一皺,這事他還真不知道,明唯一畢竟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他如果真殺了人,必定會按照律法審判。
但方棠和蔣韶搴就這么把人帶走了?蔣老爺子可不認為他們是徇私枉法,再看著客廳里明康這些外人,蔣老爺子目光沉了沉。
“小棠如果真的不管不顧,明二少你墳頭的草估計一人多高了。”賀景元冷嗤著,不屑的看著找罵的明康,“你蠢,別認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低智商!”
明康怒喝一聲,眼中兇光閃爍,“賀景元!”
“明二少火氣有些大啊。”賀啟東溫聲笑著,看著面容狠辣的明康,笑著繼續道:“以蔣大少的本事,如果真的要救明唯一,有的是辦法,沒必要選最蠢的一種。”
總衛隊三個字的重量和含義,在場每個人都清楚,別說是證據,就是讓幾個人消失也是輕而易舉。
章為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祥的感覺浮上心頭。
“說不定是黔驢技窮了!”明康陰森森的笑了起來,明唯一這事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了,上京這些家族都在盯著,蔣韶搴只要敢有小動作,那就是一抓一個準!
章為民心里忐忑,從中午在大門口見到蔣韶搴之后,這兩個多小時他一直在思考,蔣大少這樣的人物,真的會用這么簡單粗暴的辦法救明唯一嗎?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章為民把案子在腦海里過了幾遍,又擔心這是蔣韶搴的疑兵之計,反其道而行!
別說章為民摸不準,就連了解蔣韶搴的蔣老爺子這會也猜不透蔣韶搴的行事,更別提在場這些外人了。
“不用廢話了,明唯一既然涉嫌殺人,你必須把人交出來!”蔣德勛冷聲下達命令,一聲不響把人帶走了,他這是要給蔣家抹黑嗎?
偏偏明唯一被帶去總衛隊之后,誰也不敢去要人!拖了三天后,章為民不得不找上蔣德勛。
蔣德勛也有自己的野心,賀啟東一旦成功吞并了章家,等過些年賀家發展起來了,那又是一個一品家族,而且是站在蔣韶搴這邊的一品家族。
對比之下,蔣德勛更想收攏章家,如此一來,不但能遏制蔣韶搴的發展,還能壯大蔣家的勢力,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出。
楊影后面色蒼白,雙手不由攥成了拳頭,擔心明唯一這個兒子。
余光一掃,看著楊影后和明老板那壓抑著不安的表情,蔣德勛卻沒有半點同情,養不教、父之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明唯一被帶走之前,楊影后和明老板先是來了蔣家找楊芮說情,被婉拒之后,夫妻倆又去求到方棠面前,然后才有明唯一被帶去醫院檢查這一茬。
想到此,蔣德勛很滿意楊芮的識大體、有分寸,而方棠那就是個禍水!“蔣韶搴,你要不是被女色迷住了,就不會干出這種糊涂事來!娶妻娶賢!”
正吃蘋果的方棠一愣,叉子上的蘋果塊啪嗒一下掉了下來。
方棠一臉震驚的看著自滿得意的蔣德勛,他說這四個人不感覺臉疼嗎?
而角落里,常鋒差一點笑出聲來,好在付小五眼明手快一把捂住了常鋒的嘴巴。
單人沙發上,賀景元那一貫高冷的表情也出現裂痕,這得有多么高傲自大才能說出娶妻娶賢這蠢話來!
蔣夫人這樣的心狠手辣貴婦,在場的人除了蔣家主眼瞎外,其他人都清楚楊芮的行事作風,真善美的女人可坐不穩蔣夫人的位置。
“章秘書。”蔣韶搴低沉的嗓音響起。
章為民立刻坐直了身體,只聽蔣韶搴繼續道:“你們已經認定明唯一是兇手了嗎?”
“是,目前證據確鑿,因為死者駱媛的粉絲一直都在關注這個案子,所以總執行長指示盡快結案,平息網上的謠言。”章為民正色的回答,就是防止會出亂子,所有的證據他都小心保存著。
蔣韶搴再次看了一眼謹慎小心的章為民,意味深長的開口:“你目前只是暫代這個職位,一旦出現重大工作失誤,履歷上就是一個污點。”
神經瞬間緊繃,章為民下意識的搓了搓手指,這是他緊張不安時才有的微動作,“大少?”
“蔣韶搴,你就是這么指揮總衛隊的?靠威脅嗎?”蔣德勛怒聲一喝,很是不屑蔣韶搴竟然用這種上不了臺面的小伎倆!
鄙夷的同時,蔣德勛又看了一眼蔣老爺子,這就是老爺子精心培養的長孫,哼,不過如此!
蔣老爺子差一點被蔣德勛這鄙視的眼神給氣笑了,憋悶的夠嗆,老爺子干脆低頭喝茶,這是自己兒子,親兒子!
“難怪方棠敢帶走明唯一,原來蔣大少也是如此行事,果真是狼…夫唱婦隨!”明康把狼狽為奸四個字給咽了回去。
明康知道蔣韶搴不敢弄死自己,可這里畢竟是湖心島,是蔣韶搴的地盤,真被揍一頓了,吃了悶虧他都沒地方說理去。
輕聲一笑,賀景元感慨道:“明二少倒是深諳審時度勢的道理。”
“行了,現在是討論明唯一的事,不要扯其他的!”蔣德勛打斷了明康和賀景元之間的嘴仗,只想著盡快把明唯一的事給解決了。
當然,方棠和蔣韶搴如果真想保住明唯一,蔣德勛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代價就是放過章家,這也是蔣德勛收攏章家的契機。
“我來問。”方棠握住蔣韶搴的手,他氣勢太強,普通的問詢都像是逼供一般,“霍嘉品,你是第一個進入房間,然后發現尸體的。”
霍嘉品也坐直了身體,余光瞄了一眼,見蔣老爺子、秦老、袁老似乎都在聽,霍嘉品趕忙回答。
“是的,我是接到蔡煦的電話,說唯一在駱媛房間里發酒瘋,我過去后沒看到唯一,卻發現駱媛死在安全室里…”
這些話霍嘉品不是第一次說,所以敘說的很流暢。
除了三位老爺子,袁海川、賀啟東他們也并不知道詳細的情況,聽完后,眾人也明白章為民為什么敢來這里,案子越簡單,就越不可能翻案。
方棠看著霍嘉品,面無表情的問道:“那我是不是能這樣推斷,明唯一離開房間時,駱媛還活著,是你進去殺了駱媛。”
“什么?”陳三震驚的喊了一聲,明老板和楊影后也是錯愕一愣,都被方棠這話給嚇到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蔣德勛一拍桌子,不滿方棠的質問,“男人在談論正事,女人還是小輩就該乖乖坐一旁聽著,蔣韶搴,這就是你縱容的結果!”
方棠沒理會發火的蔣德勛,清冷的目光落在霍嘉品臉上,“你殺了駱媛之后,立刻打了電話給陳三,然后讓保鏢守住房門,你帶著保鏢去找明唯一。”
“在酒窖里,明唯一當時是昏迷的,所以你完全有時間和機會把駱媛的血抹到明唯一的手上和浴袍上。”方棠這話說出來之后,蔣老爺子等人面色嚴肅了幾分,這不是胡言亂語,而是合情合理的推理。
不等霍嘉品開口給自己辯解,方棠冷聲繼續道:“你完成了嫁禍,立刻搖醒了明唯一,問他為什么會殺了駱媛,而喝斷片的明唯一腦子已經不清楚了,因為你的質問,他也在想自己為什么要殺人。”
“方小姐,你的推理缺少證據支撐。”章為民打斷了方棠的話,將公事包里的卷宗拿了出來,“明唯一被抓的時候的確喝多了,可他酒醒之后還記得一些行兇殺人的片段,這是他親口承認的。”
方棠清冷的臉上緩緩勾起一抹冷笑,“的確,正因為是明唯一自己承認的,所以我們所有人都被他帶溝里去了!”
但凡是意志堅定的人,絕不會輕易被催眠師給催眠,偏偏明唯一是銀樣镴槍頭,就一張嘴狠,人卻挺慫,膽子也不大。
“趙祥不僅僅是一個醫生,還拿到了臨床心理學和哲學的雙學位。”方棠冰冷的目光看了過去,章為民是不解,明康也是一頭霧水,倒是霍嘉品神色快速的變了一下。
既然提到了醫學領域,賀景元懶洋洋的開口:“可惜啊,你們布局的很縝密,但既然找到了突破口,按圖索驥的去查,還真沒有總衛隊查不到的東西。”
“方小姐,你是說唯一被他們催眠了?”楊影后怔怔的開口,她已經認定自己兒子是殺人兇手了,根本沒想到之前拍電影、電視劇的橋段會用在明唯一身上。
“心理暗示更準確。”賀景元接過話來,看著瞬間紅了眼眶的楊影后繼續道:“明唯一當時喝醉了,被抓走之后,都指控他殺了人,明唯一情緒不穩,心理防線最薄弱的時候給他下了心理暗示,之后趙祥應該還展示了犯罪現場的照片,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這會蔣德勛沒有再說話,可臉色是異常難看,方棠既然連趙祥的名字都說出來,那肯定是抓到人了。
“至于殺人的兇器?”方棠冰冷的目光看向霍嘉品,“明溪農莊剪彩之后,明唯一已經在房間里住了兩天了,他房間的水果刀上有他的指紋并不奇怪,而殺死駱媛的兇器正是你事先從明唯一房間拿走的。”
沒有人比霍嘉品更容易辦到這事,他拿走了明唯一房間的水果刀之后,重新放了一把水果刀放在房間里。
事發時,霍嘉品就是用這把水果刀殺死了駱媛,而駱媛房間里的水果刀則被霍嘉品帶走了,構造了激情殺人的可能性。
方棠翻開卷宗,把案發現場的照片拿了出來,“客廳因為打斗所以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水果滾落了一地,但垃圾桶里沒有果皮果核。”
“駱媛是晚上才進入房間的,之前這個房間一直是空的,所以她房間里的水果刀上不可能存在果肉殘留。”方棠將另一張檢測報告拿了出來。
“兇器上除了駱媛的血跡之外,竟然還檢測多了山竹和橙子殘留。”聽到方棠這話,楊影后喃喃的開口:“這是唯一最喜歡吃的兩種水果。”
霍嘉品的臉色蒼白一片,這一刻,他終于知道害怕了,因為方棠拿出的是鐵證!
“說不定明唯一不是激情殺人,是蓄意謀殺,所以帶上了他房間的水果刀!”明康陰沉著臉辯了一句。
“低智商就別開口了。”賀景元鄙視的看著不服輸的明康,“真不想回答你這個弱智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第一,明唯一房間里應該沒有水果刀;第二,駱媛房間的水果刀應該還在。”
章為民看著神色惶恐的霍嘉品,腦子里一群草泥馬崩騰而過…
他接手這個案子后,真的認為明唯一是兇手,都沒想過其他可能,這也導致章為民這會不知道說什么了,無準備的戰還怎么打!
“明唯一之所以和駱媛起了沖突,應該是駱媛向他坦白了要跳槽去天恒娛樂,明唯一火了,所以踢翻了茶幾,而蔡煦剛好過來了,兩人就打了起來,駱媛應該打電話告訴你了,是你告知駱媛書房有安全室,讓駱媛躲進去。”賀景元把方棠沒說完的話都說了出來。
蔡煦和明唯一都不是好招惹的,看客廳一片狼藉就知道當時打的多兇,駱媛是個女人,還是一個藝人,她絕對不敢冒著危險去拉架。
但明唯一和蔡煦如果打出格三長兩短來,兩家絕對都會怪到駱袁頭上,所以她第一反應就是求助霍嘉品。
這也是方棠之前最想不通的地方,為什么駱媛是死在書房安全室里。
賀景元挑著眉頭,看著霍嘉品一字一字繼續道:“蔡煦先離開了,明唯一也沒找到躲起來的駱媛,而且他當時已經神志不清了吧,畢竟之前在酒吧的時候,明唯一可是吃了有興奮作用的小藥丸。”
賀景元從卷宗里抽出一張照片來,雖然是監控錄像截圖的,但霍嘉品有錢,買的設備都是高清像素的,所以放大之后可以看出調酒師拿過來的小碗,里面放著一些小藥丸。
“陳三,明唯一最喜歡什么顏色?”賀景元突然提問。
陳三腦子還有點懵,不能的回答:“白色。”
碗里的小藥丸顏色多樣,但只有一顆白色,明唯一是一群紈绔里身份最高的,所以是他先拿的,直接就挑走了白色小藥丸吃了下去。
給明唯一下藥只是為了確保催眠可以成功,確保這個局不會失敗。
“陳三,明唯一喝多了之后還會要喝酒嗎?”賀景元再次問道,這些問題也只有了解明唯一的這群死黨才清楚。
陳三呆愣愣的點了點頭,目光憤怒又失望的看著霍嘉品,“唯一就這尿性,喝多了,撒酒瘋不說,還抱著酒瓶繼續喝,嘴上嚷著自己沒醉,還能喝!”
所以從駱媛房間離開之后,明唯一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迷迷糊糊的向著酒窖走了去,畢竟酒窖里的美酒最多。
只要之前霍嘉品特意多說幾次酒窖里有許多酒,明唯一醉酒之后絕對會順著本能去酒窖找酒。而如果他回了房間,霍嘉品也可以到房間里找到人完成嫁禍。
至于監控設備,都是霍嘉品安放的,如果拍到的畫面對他不利,霍嘉品只需要銷毀硬盤就能做到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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