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池蘭澤的視線,李儼還是規規矩矩跟池棠保持了兩步的距離。
剛才有多失控,他自己最清楚。
不用池蘭澤提醒,他也知道該注意些。
剛剛也不知怎么,被她那么一聲喚…那一聲也太…
李儼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小姑娘走在他身邊,唇角微微翹著,臉頰上酒窩若隱若現,看得出心情很好,連腳步也落得輕快雀躍,帶著鬢角的蝶翼顫個不停,顫得他心頭莫名騷動。
大約這一眼看得久了,惹得她轉過臉來,目光疑惑地在他臉上看了一眼,又往他身上看了一眼,突然面露驚色,主動湊到他身旁,低聲問道:“殿下,你偷偷回來的?”
李儼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便服,搖頭道:“儀駕已入東宮,孤私下有事找池先生。”
“那…你剛剛在外面摘了帽子不要緊嗎?”池棠突然想起他原來是戴著帷帽的,應該是不想讓人發現他來這里。
“無妨。”李儼道。
他剛從玉華山回來就直奔池宅,讓有心人知道確實可以推測出很多事。
但摘都摘了,也只能無妨了。
剛剛那種情形,他能不出來嗎?
人都出來了,摘不摘帽子蘇瑾都能認得出他,不摘還顯得畏畏縮縮。
這其中的婉轉曲折池棠是想不到的,不過太子殿下說無妨,那就一定無妨了!
池棠繼續高高興興把人往書房領。
李儼剛進門,就有人報到了池長庭面前。
池長庭一想到太子殿下離開好幾天,一回來就去找自家女兒,這小別勝——
呸呸呸!
等到他急匆匆跑出,在半路遇上這兩人時,頓時松了一大口氣。
太子殿下和他女兒并肩走著,中間隔了一步距離,也沒有眉來眼去,規規矩矩的,令他很是欣慰——
等等!
池長庭眉頭一皺,對著太子殿下打量兩下,心里覺得很不對。
離開這么些天,怎么沒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莫非他對阿棠只是一時新鮮?其實根本沒那么喜歡阿棠?
李儼見他神色凝重,以為他擔心事情有變,安慰道:“此行一切順利,先生放心。”
池長庭“呵呵”一笑,朝女兒點了點頭:“去吧!”
池棠不覺有異地應下,正要離開——
“等等!”李儼喊住她,蹙眉問池長庭:“先生都告訴阿棠了嗎?”
池長庭干咳一聲,目光閃爍,神色尷尬。
池棠滿腹狐疑地盯著他:“告訴我什么?”
頂著太子殿下不滿的目光,池長庭咳了一聲,解釋道:“本來打算明天告訴你的——”
“先生明天一早就得啟程了!”李儼冷冷道。
“爹爹要去哪兒?”池棠不安問道。
池長庭遲疑片刻,將她招來身邊:“你也一起來吧——”側身一讓,“殿下,請!”
一進書房,池棠就愣住了。
書房里還有一個人。
池棠偷偷看了池長庭一眼,心里琢磨個不停。
陸先生怎么會在這里?她什么時候來的?怎么天黑了還沒——
“哎喲!”
冷不防被拍了一下腦袋,一抬頭就對上爹爹“再亂想就繼續拍你”的眼神,池棠無辜地回了一個“我什么都沒想”的表情。
李儼正同陸子衿頷首示意,聽到池棠的呼痛聲,回頭又看到池長庭眼神不善,頓時蹙起了眉,冷冷道:“池先生明日啟程去玉華山,極有可能直接從玉華山走,瞞到現在,是想讓阿棠從別人口中得知嗎?”
這么糊涂的爹,還有臉瞪女兒?
池長庭臉色一變:“我不是——”
“還是孤來說吧!”李儼冷冷打斷了他,轉向驚怔的池小姑娘,語氣一軟,“五月初一,西域傳來消息,波斯王于一月前病故,其幼子在長安為質,陛下意欲遣使護送波斯王子回國繼承王位,孤舉薦了池先生。”
池棠怔了怔,問道:“是早就計劃好的嗎?”
李儼點頭:“我們更早以前就得知波斯王病重的消息,到波斯王病逝消息傳來、陛下有意遣使時,只有先生通西域諸邦語,無人可替。”
她驚訝地看向池長庭:“爹爹通那么多?”
池長庭掩唇輕咳:“剛學的…”
這兩個多月也是拼了他的老命,當年考狀元都沒那么費勁,忙到他都顧不上盯著李儼,差點讓人把阿棠哄進東宮學胡旋舞。
呵!齷齪的男人!
李儼繼續說道:“陛下已經下詔召見先生,先生明日一早就要趕赴玉華山面圣,不出意外的話,會授以禮部官職,很有可能直接從玉華山持節出發——”說到這里,便停住了。
池長庭看了他一眼。
還以為李儼要多坦白,也只是說了點不痛不癢的而已。
不過這樣就夠了。
池長庭略略松了一口氣,道:“爹爹不是故意瞞著你,之前不過是個計劃,也未必能行,萬一不行,還讓你白擔心一場。”
池棠“嗯”了一聲,低著頭心事重重。
李儼想了想,也解釋道:“孤也并非有意瞞你,只是覺得此事還當先生親自告訴你為好。”
“噗嗤!”邊上陸子衿忍俊不禁,見眾人看過來,便同池棠笑道,“為師也不是有意瞞你,為師就是存心瞞你,哈哈哈…”
池棠臉一紅,拉著池長庭的袖子道:“爹爹不必這樣,我知道的,這些都是機密,當然不能隨便告訴我,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池長庭有點感動:“阿棠長大了…”
去年還哭著喊著連吳興都不讓他去,現在他要去波斯都不攔——
“對了爹爹,波斯遠嗎?”
池長庭一愣。
是了,阿棠根本不知道去波斯是個什么情況。
他這么一愣,答話的時機又被某太子搶走了:“短則半年,長則一兩年未知——”
“什么一兩年未知!”池長庭瞪了他一眼,回頭安慰臉色發白的女兒,“不需要那么久,過年前一定回來!”
這話說完,陸子衿又忍不住笑了一聲。
池長庭正惱怒蹙眉,卻被女兒握住了手。
女孩兒雙眸澄澈,神色信賴:“爹爹說年前回來,就一定會年前回來的!我相信爹爹!你不在,我就不出門,一定照顧好自己!”
這么懂事的孩子…
池長庭心軟得一塌糊涂:“可以出門,沒事,爹爹已經傳信回師門,讓師祖過來照看你一陣,應該這兩天就到了。”
池棠詫異問道:“爹爹,你還有師門?”
“沒師門我跟誰學的武功?”池長庭啼笑皆非。
池棠怔怔點頭。
爹爹有師門,怎么從來沒跟她提過?
“好了,快回去歇著吧!我這兒還有事!”池長庭道。
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剩下的真的不好說了。
也還好阿棠沒有問得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