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紙人么,來,搞一個,我要戳死郝兇殘!
畢竟強懟不過。
郭永坤那個不爽啊,本想過來打個醬油而已,結果氣都不讓喘一口,搬完針頭有線腦,搬完線腦有布料,搬完布料還有拉鏈…
沒完沒了。
“郭永坤,休息夠沒有,趕快把那幾包紐扣搬過來!”郝雄的聲音又響起。
30秒…問我休息夠沒。
廠里到底給你開多少錢啊,我給雙倍你看成嗎?
說好的這年頭工廠里都是混吃等死的老油條呢?
憑什么我就攤上這么一號邪惡領導。
你要敢不動,他就敢踹屁股…
為了守住菊花圣地,也只能一臉悻悻去搬貨。
臨近中午的時候,身上已經汗巴巴,這你敢信?
要知道現在氣溫才堪堪破零。
“新來的?”這時,旁邊傳來聲音。
郭永坤扭頭一望,是一個帶解放帽的家伙,長得還挺英俊。
當然,比他還差點火候。
那不是吹,老郭家基因確實優良,他姐可是公認的校花,他又能差哪去?
“對呀。”在這忙活一上午,除了郝雄外,總算有第二個人搭話,郭永坤也愿意給個笑臉。
“認識一下,王祥偉,大家都叫我老王。”
自報家門,握握手后,郭永坤挺好奇,“你也不老啊?”
“就是個外號。”王祥偉訕訕一笑,指著他身上的藍布襖子說,“一看你就沒干過重活,干咱們這行的,扣子別扣這么緊,最好把衣服敞起來,冷就冷點,不然容易感冒。”
這哥們兒倒是位好人,郭永坤想想也是,就把襖子敞開了。
倆人正好搬一堆東西,一邊忙活,一邊搭話,倒感覺不那么累了,時間也過得飛快。
約莫11點40左右。
王祥偉左右一瞥,突然停下手中動作,招招手道:“走。”
郭永坤心想,這還沒吹放工號呢,干嘛去,不過咕嚕一轉,沒瞅見郝兇殘的人,那還…
干個屁呀!
立刻腳底抹油,跟著王祥偉跑了。
很快,郭永坤就知道,這哥們兒為啥叫老王了。
經驗豐富啊!
他是帶郭永坤去吃飯的,不過不走正門,倆人捧著飯缸子,躡手躡腳來到食堂側面,貓在墻邊的角落里。
“有這必要嗎?”
郭永坤略感無語,怎么吃個飯搞得跟做賊一樣。
“待會你就知道有沒必要了。”老王也不解釋,嘿嘿笑道。
當然,聰明人肯定不止他們兩個,不多會兒,又有幾撥人鬼鬼祟祟湊過來。
“看見勞資處的人了嗎?”老王跟他們搭起話,顯然是老戰友。
“看到了,剛過小樹林,馬上就到大門那邊。”
老王頓時笑了,有點小嘚瑟,“大門口的那幫家伙,這回又栽了。”
“可不是,康小年那二桿子,叫他過來不過來,這月獎金都快扣光了…”
一幫人你一句,我一句,郭永坤總算聽出點意思。
他們現在干的事情,肯定不合規矩,甚至可以說是犯紀律的,而勞資處就是廠里專門負責績效考勤的一個部門,時不時會來檢查,被抓住就得扣獎金。
有些人抱著僥幸心理,跟他們玩起老鷹抓小雞,老王這幫人就比較雞賊,舍棄第一,只爭第二。
“跑!往哪跑,都給我站住!”
果然,沒多大會兒,六點鐘方向便傳來一陣雞飛狗跳聲。
“長頭發的那個,你還想跑,別人不認識,我還不認識你么。康小年,我告訴你,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個康小年,也真是夠點背的,沒事玩什么時髦,學人蓄長頭發。
郭永坤感覺有些好笑,替他默哀了三秒。
不過,他還是認為沒必要,不就吃個飯么,至于嗎?
“嘟嘟嘟嘟嘟~”
忽然,一聲嘹亮的號角響起。
“沖!”
老王一馬當先,拍了郭永坤一把后,如脫韁野馬般,飛馳而去。
老實講,郭永坤并不想搞得像餓死鬼投胎樣,但人家好心好意的…
于是,也只能跟上去。
走進食堂,好家伙,一水兒的木紋長條桌旁,空無一人。
第一撥已陣亡,那他們自然取而代之。
食堂還真夠大的,光是打菜的窗口就是十幾個,上面的玻璃墻上貼有紅字頭,什么葷菜、素菜、福利菜,米飯、面條、饅頭…
倒是一目了然。
“永坤,你吃啥自己打,我先去了。”老王撂下一句話后,就先朝米飯窗口奔去。
郭永坤也確實餓了,急需補充能量,二話沒說,走向葷菜窗口。
菜色居然挺不錯。
有炸小魚,紅燒肉、酸菜粉、辣椒炒肉,木須肉…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紡織二廠畢竟是市里排得上號的大企業,自然不能太寒酸。
郭永坤先問了下價格,可謂業界良心。
最貴的是紅燒肉,也就3毛錢一份。
不過他沒吃,油膩,要了份炸小魚和辣椒炒肉。
炸小魚是那種小黃花魚,一份十幾條,才2毛錢,辣椒炒肉稍貴,2毛5。
然后,又來到旁邊的窗口,打了份大白菜,5分錢。
去打米飯時才知道,原來還有免費的湯喝。
雞蛋湯呢,你敢信?
“要不?”師傅問。
“等會吧。”
郭永坤想的是,他就帶一個飯盒,要打了湯,拿什么打飯,看那熱氣騰騰的,也不能一口灌下,尋思還是吃完飯再打。
哪知師傅呵呵了一聲,沒有回話。
眼神搜索到老王同志,便捧著飯盒坐了過去,這哥們兒倒是挺節儉,就一個葷菜,肉沫茄子,1毛5。
還挺詫異望向郭永坤,問,“你這樣吃的?”
“啊?”
郭永坤顯得不明所以,三個菜,兩葷一素,有什么很奇怪的地方嗎?
“你拿多少一個月啊?”老王又問。
“28呀。”
“…”老王頗為無語道:“28塊,你敢這樣吃?”
郭永坤這才回過神兒,捋了捋,中午這頓,菜錢花了5毛,飯就不說,用的票。
也就意味著,按這個標準,一個月下來,單是中午一頓飯,他就得花15塊錢。
而28塊減15…
媽蛋,好像確實超了!
怪就怪,回城之后有點飄,忘了過去在前頭山的艱苦歲月…
咋搞?
退回去。
人家也不能要啊。
算鳥,算鳥,不能給重生人士丟臉呀,咋能用這個年代的思維想問題呢,荷包告急,應該想的是如何賺錢才對嘛。
對頭,吃!
就在郭永坤準備下筷時,突然感覺一陣地動山搖,差點沒嚇得鉆桌底去,上輩子有過一次地震的恐怖經歷,當時他在83樓辦公…
慌得一批。
后來雖然一位老前輩告知,說小震不要慌,大震慌沒用,但還是留下了陰影。
掃頭一看,才發現不是,而是…人震!
食堂門口,烏央央的人頭一片,如蜂群般涌進來,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抗戰電影里的鏡頭,只是手上的刺刀長槍,換成了一水兒的四角鋁飯盒。
“沖啊!”
倒還真有哥們兒激情咆哮著。
可見戰事多緊。
而且,后面還有源源不斷的人涌進。
郭永坤這才感嘆起,老王,真不愧是老王啊!
否則就這節奏,吃頓飯可真心不容易。
而過個十分鐘后,天知道還剩下點啥剩菜殘羹?
下午依然累得夠嗆,郭永坤甚至懷疑,郝兇殘那家伙有病,一批貨搬到某個地方,兩個小時后,又讓搬回來…
你說這不是病是啥?
好在老王給解惑了一句:郝兇殘要提干了。
那郭永坤就明白了,做給上面看唄,反正不能讓他們閑著,以免被領導認為管理有失。
而且老王還告訴郭永坤,其實廠里效益并不好,去年的任務就沒完成,今天開年的訂單,同樣寥寥無幾。
下班的時候,郭永坤已經累癱了,本打算好的以后就徒步往返,順便鍛煉身體,黑了老媽給的錢,但實在撐不住。
最后還是豪擲6圓,辦了張公交月票。
回到小區門口時,倒是撞上郝叔了,正提著鐵絲籠遛鳥呢,是一只紅嘴八哥。
或許加個“笨”字更合適,因為不會說人話。
“咦,小坤回了,咋樣,第一天上班還適應吧?”
郭永坤道了聲好后,有氣無力聳聳肩,“你瞅瞅就知道。”
郝進步大笑,“剛開始肯定累點,習慣習慣也就好了,不過你別看就是個力氣活,但那是人家二廠的規矩,不是廠子弟的話,都得先到這些苦力部門鍛煉一陣兒,以后…”
“誒~不是啊,郝叔,你咋知道這么清楚?”
“這話說的,你這工作還是我托的路子,我在二廠那邊有點關系…”
郝進步說得一臉得意,但知道郭永坤現在想干嘛不?
掐死他!
原來是你個糟老頭子使的壞…
“不過,小坤,你要真吃不消,就跟叔說聲,我和我那大侄子打個招呼…”
郭永坤腦門一拍,瞬間醒悟,“郝雄?”
“對呀。”
對個屁!
你們郝家也算基因優良,桐桐妹妹那小模樣、小身材,嘖嘖…
就是艷兵哥,魁梧歸魁梧,但也勻稱。
咋能干出郝兇殘那種人形野獸?
當然,這話郭永坤肯定不能這樣講,只是委婉表示,他們不像。
郝進步哈哈一笑,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隨他媽。”
“…不是吧?”
郭永坤驚了,都有點不敢想象,那他媽得威猛成啥樣?
“北方女子嘛,人高馬大的。說起來這里面還有個故事呢,你要想聽,我就跟你嘮嘮…”
這位也是閑得蛋疼。
那嘮嘮就嘮嘮唄,反正我也挺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