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王東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站在一片荒蕪的灰色土地上,砂石風暴席卷著大地,遠方的高山后燃燒著直沖天頂的熊熊烈火。
但那不是黑石山,這座山的土壤灰白,沒有任何的樹木植物長在上面。火雖然燒的猛烈,但也只是像背景板似的,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山體本身。
視線回到腳下,王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一棵樹,一只鳥兒?
這時他瞥見身后站著一群人,而這些人又圍著一個虛弱的,瘦小的人,這個人坐在中間,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不言不語。
圍著他的人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柄尖刀,他們一次次地用刀無情地捅進瘦小者的腹部和胸口,帶出鮮紅的血液,然后像是對待某種美食一般興奮地舔舐掉刀口上的血,一次次地重復,每當他們舔下這些血,就好像變得更有精神,更壯實,更自信了似的。
那場面雖然血腥殘忍,但更多的是詭異,因為那個受害者并沒有做出反抗,而是任憑這一切發生。
一個可憐的家伙。
“過來,嘗嘗這味道。”其中一個施暴者看向王東說:“你答應了的。”
“我答應什么?”王東不解地問。
“活下去。”
那個受害者回應道。
他面容模糊,身子輕薄地像一個影子,很難讓人記住。
最終,王東走上去,接過施暴者遞過來的利刃,試著舔舐掉刀上的血液。
刀口割到了他的舌頭,把他的舌頭分成了兩半,像蛇一樣…
“見鬼了!”
他大吼一聲疼醒了過來,干燥灼熱的風吹到臉上,王東吐了吐舌頭,發現真的變成兩半了。
可這不是廢話嗎,他現在是龍了。
周圍的雛龍都看向了自己,慢慢往龍巢邊緣褪去躲著自己。
他們臉上的神色都很復雜,這些家伙有幾個就是之前參與過圍毆自己,在蜘蛛巢穴中參與將自己推進那個洞里去的,王東還記著呢。
不知道怎么的,王東已經回到了黑石塔外的龍巢,別的巢里的雛龍們正嘰嘰喳喳地喧鬧。
同巢的雛龍雖然看著自己不爽,但好像也不敢再出手對自己不利。
這時,一只皮膚光滑的手摸到了自己腦袋頂的角上。
王東回過頭來,這一窩雛龍的看管者,龍人縛法者達卡蕾希婭就蹲在自己身后,她已經變成了精靈的模樣,一如既往的美麗。
“你醒過來了。”
“維姆薩拉克統帥派獸人把你找到的巢穴守衛腦袋送到薩勒斯上尉那里。”她低聲說:“你很勇敢,作為一個雛龍,單獨在那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很不容易。”
“薩勒斯上尉把這件事告訴了雷德酋長,你已經獲得了參與競技場的資格。”
昏昏沉沉中,王東似乎還喘不過氣,剛才的夢境帶來的精神干擾還未散去,而身體里似乎也有些東西在阻撓自己恢復神智。
身處蜘蛛洞當中時,隨時可能遇到危險的緊張情緒,還有對身邊黑鐵矮人的警惕都讓他不能松懈下來去察覺自己身體產生的變化。
但到了現在,回到了安全的地方,所有異樣的滋味便全部襲來了。
王東覺得不安,無助,暗影能量像是一只只紫色的螞蟻自心口釋放,來到腰部,爬上尾巴尖,滲入后腿,而另一邊一點點朝著肩部,肉翼和脖頸而來,又冷又痛。
但同時也有著些許扭曲的快感——好像撓破劇癢的皮疹看著指尖鮮血時的爽快,知道墮落的可怕后果,但仍然貪婪片刻的愉悅。
此時,王東已經快要聽不清楚面前縛法者的話,而縛法者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小龍的異樣。
“怎么了?孩子。”
“我遇到了什么東西。”
王東條件反射似的回答,他想要尋求幫助。
但話說出來他后悔了,潛意識里覺得自己不應該把那件怪事這么快告訴別人。
“除了一只巢穴守衛。”達卡蕾希婭說著低下頭,長長的精靈眉毛拂過雛龍的頭頂:“你還遇到什么其他的東西了?”
“很多蜘蛛,還有死去的雛龍。”雛龍顫抖著說:“很可怕。”
“你是龍族的成員,就算不是黑翼軍團的成員,只是一個混血種,但也是黑龍蛋里誕生的真龍。”縛法者正經地回答:“同情和憐憫就是懦弱。”
“希望你在競技場里的時候,不要有這些沒用的情緒。”
達卡蕾希婭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具有威嚴,掩飾住話語背后的擔憂,她當然希望這些小龍能表現得足夠好,但更重要的是,如果表現的差勁,自己作為看護者也是要受罰的。
黑石塔的主人在論功行賞方面沒什么作為,但嚴懲嚴罰倒是一貫的效率。
“跟你巢里的同伴共同對抗敵人的時候,別忘了你們是在主人的面前表現自己的實力。主人有多憎恨懦弱與失敗,每個黑石塔里的活物都清楚的很。”
“知道了。”
聽到同伴這個詞,王東有些不悅,最終還是有邪惡的小崽子還是獲得進入競技場的門票,而他確實九死一生,經歷了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事才最終獲得的這個機會,這不公平。
“競技場大賽會在幾天后開始,到時候主人的親妹妹,偉大的黑龍公主奧妮克希亞殿下也會來到黑石塔。”
“而你們的表現將會給公主殿下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這也是主人對自己實驗成果第一次向她展示。”
達卡蕾希婭站起身來,把視野放到整個龍巢平臺里的所有雛龍身上掃視了一圈。這時,王東才發現比起自己離開龍巢跟隨縛法者進入黑石塔底之前,雛龍的數量又少了一些。
這很正常,就算不在戰斗中減員,多彩雛龍的猝死和因病死亡也是家常便飯。
“在你們當中,我和其他的看護者們在候選的二百多只雛龍中共同挑選了二十多只最優秀的,在這里面你們組成一組,共同參與一場圍攻。”達卡蕾希婭瞧了瞧王東身后的幾只雛龍,接著說:“至于是什么樣的敵人,奈法里奧斯主人不肯透露,他當然希望你們有上佳表現,但更盼望一個真實的結果。”
“祝你們好運。”
說完,縛法者轉身離開了龍巢,鐵鑄的大門再次緊緊合上。
王東回頭望向自己未來的戰友——這一群壞到骨子里的小混蛋,而他們與王東對視后卻不約而同地往龍巢的邊緣退去。
“你殺了一只巢穴守衛?”
“是真的嗎?我聽說你帶回了一個巨型蜘蛛的腦袋…”
“他們說你見到了蛛母,因為巢穴守衛永遠都是守在蛛母的身旁的。”
雛龍們一臉無辜的樣子,而那些沒參與一系列坑害行為的雛龍們也跟著這一團火退縮到一邊,好像王東是什么混世魔王似的。
大個頭倒是沒怎么退縮,但他也警惕地看著自己,但那眼神至少不是看一個受欺負對象的樣子。
原來如此,王東明白了,原來是自己從蛛巢里帶回來的蜘蛛腦袋把他們嚇成這個樣子。這些小鬼也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孬種罷了。
“別恨我們,我們只是想搞個惡作劇…”大個頭身后的一個雛龍輕聲嘟囔著。
先是傷害你,然后再大言不慚地聲稱這是什么惡作劇?不,這根本不是惡作劇,他們從一開始就想置自己于死地。
“我只是運氣好。”他回應道:“我碰到那個巢穴守衛的時候它大概快死了。”
說完,他趴在窩里將身體盤在一起,大大地打了個哈欠。
龍族永遠不嫌睡得多,更不用提臨近競技場的比賽,他想要以飽滿的精神應對。
盡管如此,他還是悄悄地睜開一只眼瞄著那幾個雛龍的動向,聽說他只是殺了一個半死的巢穴守衛,那幾個小鬼好像對他的懼怕就減退了幾分,滿臉的“不過如此”的神情,但還是沒誰愿意挪動到這邊來。